第三十九章 明枪暗箭

    韩龙不动声色道：“我路过此地，见你们漕帮中人神色慌张，行事匆匆，心中好奇，因见你才来询问一番。”

    何震信以为真，在他心目中，夜罗刹从盐帮手里救了自己，还当着对方头领的面杀人，大大下了盐帮面子，绝不会与他们是一路，因此也没什么好隐瞒。拉着韩龙到一处无人之地，便大吐苦水道：“恩公有所不知，盐帮卑鄙无耻，继上次谈判中想对我下手之后，更变本加厉，不宣而战，偷袭漕帮长江与运河上好几个据点。

    这天岭渡码头乃是咽喉要冲之地，与盐帮的盐场又近，我们帮主担忧盐帮会再度下手，我才自告奋勇来此守卫，但求能撑得过去只是局面艰难，到时候城破之日，性命难保，能在此之前见恩公一面，实乃大幸。”

    他哪里是自告奋勇，分明是被逼得没法这才前来，但总不好意思说的那般直白，到最后更是涕泪交流哀叹，只盼能激起这煞星的同情心，再救自己一命。

    韩龙心知肚明，暗笑说：“我观天岭渡码头守御森严，你们这漕帮的阵法更是谨严，甚有名堂，盐帮想要攻破此地，只怕也艰难得很，你不必太过担心。”

    何震叹了口气，摇头不止：“盐帮有妖人相助，天岭渡码头失陷也不过是早晚得事。我暗中揣摩，京里的意思无非是拿人命去填，能多拖得一日是多一日罢了。”

    想到这些，他不免心寒，在帮众高层眼中，普通帮众不过是可以消耗的炮灰。包括何震这位江南分舵舵主在内，帮中高层与朝廷都是不甚在意，就算是死了，不过是多加抚恤，又能如何？

    在盐帮和漕帮激烈斗争的大局下，他们的性命无关紧要，甚至盐帮漕帮本身，在大人物眼中，也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而已。

    以何震的身份地位，还不太清楚盐、漕两帮背后各自站着什么人，但他能够朴素地理解到这是更高层次的博弈，否则的话，盐帮漕帮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有什么理由打破了头？

    盐帮以江淮、沿海为根基，漕帮的中心其实却在四九京城，全盘争斗中漕帮部落下风，但在这江淮之地苦守的漕帮帮众，却只能成为弃子。

    韩龙听他语气颓唐，心道有机可趁，便淡淡问道：“那你自己怎么想法？是想死还是想活？”

    何震心中一动，急道：“我自然想活，恩公可否救我一命？”

    夜罗刹神通广大，要是他愿意救自己，即使是在盐帮妖人出手的情况下，何震也有一线生机。

    韩龙神神秘秘，装模作样说：“当初救你一次，已属有缘，如今竟然在此重逢，我看应该是有天意要我再救你一次。也罢，左右无事，我刚才来路上见到盐帮大军前来，想必今日便要攻打天岭渡码头，我耽搁几日救你跑路还是顺手为之。”

    何震得他承诺大喜，听到盐帮进攻的消息，又心惊胆战，得寸进尺道：“恩公，以你的身手，若是加入漕帮，必能帮我们击退盐帮进攻。我当向帮中高层举荐，必能保得恩公一世富贵。”

    他早就有拉拢夜罗刹之意，逮着这个机会出言试探。要是韩龙能帮他，哪怕只打退盐帮一次，他就能立下大功，请调进京，何必在这江北地界打生打死？

    韩龙啼笑皆非，没想到自己成了香饽饽，居然何震也代表漕帮来拉拢他，如果真答应下来，那他得有多少身份？再加上自己还在代表盐帮攻打天岭渡码头，玩儿左右互搏么？

    他当即拒绝道：“我无心世俗富贵之事，你休要多言。再说盐帮高手众多，便是我也只能保证能带你逃走，绝无把握将其击退。”

    “是！是！”听夜罗刹都说自己没把握，何震更是面色惨白，“恩公如此神威，还不足以对付盐帮？难道他们来了几位妖人？”

    韩龙含糊点头，吓得何震手足无措，只叫着：“这可如何是好？”

    妖人杀人不见血，神出鬼没，就算是在城墙与阵法的双重保护之中，何震仍然觉得不安全。

    韩龙心中不屑，装作不在意问道：“无妨，有我在妖人伤不得你。只是你漕帮布置了什么阵法应对？我要知己知彼，方能伺机出手，救你性命。”

    何震略一犹豫，帮中高层使者将这阵法阵图传下来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这是帮中最高机密，绝不能泄漏其中玄奥。但转念一想，命尚且未必能够保得住，哪里还顾得上那许多，便咬牙道：“本来这阵法绝密，不足与外人道。不过恩公救我性命，我自然不能隐瞒。

    此阵颠倒天机，名曰九州封魔阵，乃是借用九州龙脉之力，镇压妖人的阵法，加固空间，其中空气凝滞无比，人行动缓慢，尤其可防妖人破空逃出。我们再让弓箭手远远攒射，若是单个妖人陷入阵中，或有胜机”

    说到这里，他自己都觉得沮丧，盐帮妖人又不是傻子，谁会愚蠢的冲进阵法中送死？这里是盐帮的势力范围，码头内部虽然被漕帮掌控，但底层也被渗透的像沙子一样，盐帮中人自然会知道漕帮在布置阵法的消息，绝不会轻易上当。

    更何况听夜罗刹所言，来的似乎还不止一个妖人，那这阵法便更是无用了。

    韩龙却听得面色沉肃，九州封魔阵压制他空间撕裂的能力，还减速他，听起来简直就像是故意针对他的异能一般，要说其中没什么猫腻，他还真不相信。

    是谁泄漏了他的能力？赵飞凤还是盐帮中人？尽管现在处于敌对位置，韩龙还是选择相信赵飞凤，她知道自己夜罗刹的身份和能力，一直守口如瓶，应该不至于故意设下陷阱来害他。

    相反倒是董幽绝古古怪怪，又故意派韩龙来执行任务，嫌疑最大！

    韩龙忽然想到一事，又问道：“盐帮中人，可知道你们在此地布置阵法么？”

    何震一愣，苦笑道：“在长江边布置阵法，我们纵然再怎么小心，又怎能瞒得住盐帮的探子，他们自然早就知晓了，我们也不过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就说董幽绝一定隐瞒了消息！这狗贼真是奸恶，一手借刀杀人玩得炉火纯青，真当他韩龙是二愣子，会一头撞进阵法中送死？

    韩龙对董幽绝更是不齿，此人无才无德，色厉胆薄，只敢躲在背后玩这种见不得人的小手段，也没什么大出息。

    他从何震口中问清消息，星夜驰骋，回到雪盐堡私下求见谢琼枝，将情况一说，先问这九州封魔阵如何破法。

    谢帮主略思忖道：“此阵倒不难破，只要找到阵眼，杀了主持之人，灵气自散，阵法便无以维持。天岭渡码头地势狭小，借地脉之力必然在江边日光岩顶，阵眼只能在此处，你径直前往杀人破阵即可。”

    她在蓬莱界八年，苦修不辍，对阵法认识极深，三言两语便指点了韩龙。

    韩龙得了破法，心中安定，又问道：“这次任务摆明了是董幽绝设陷阱害人，我若没查到阵法之事，就算不死必也灰头土脸，任务失败。此人狼子野心，行事越发过分，帮主是不是要造作打算？”

    忍了这董幽绝太久了，韩龙心头不畅快，要是能借此机会，一举将董幽绝扳倒，以后行事也轻松许多。

    谢帮主摇头：“时机未至。董幽绝大可推说探子报上来的消息他未收到，这是错而不是大罪，打板子也只是不痛不痒。董家势大，我们不可打草惊蛇。”

    这位幼年的小伙伴如今行事谨慎，滴水不漏，韩龙心中叹息，也只得作罢。

    不过谢帮主又补充说：“但你这次侦知情报，若能以三十人大破九州封魔阵，攻下天岭渡码头，便是立下奇功，董幽绝也无法阻拦我提拔你。我看他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你放心去吧，定不会亏待了你！”

    她心中也有盘算，韩龙唯唯诺诺退去。他想要的可不是提拔，但如今他是谢帮助的心腹，自然也只能是帮主说什么便是什么，领命而去。

    当夜无事，第二天夜间，韩龙便率三十人急攻天岭渡东门。何震提心吊胆了一天，听说盐帮攻来，反而像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急忙让人开启九州封魔阵，自己率领帮众与镖局联盟等人，上城墙防御。

    可惜还路还没走到一半，就见东面火起，救听乱中有人大叫道：“东门破了，各位兄弟速速后退，妖人厉害！”

    这么快？何震倒吸一口凉气，自知此时自己不能露出怯意，领头之人一退便溃不成军了，便强作镇定吩咐众人道：“不必惊慌，城墙原本就挡不住盐帮妖人，我们退入阵中，自有法师替我们捉妖！”

    他胆子虽小，但也算临危不乱，收拾溃散的镖局众人，簇拥着往码头高地退去，等到进入九州封魔阵的范围，方才暂时放心。

    何震回头望去，就见一条黑影倏忽来去，如入无人之境，远远追来，心中震怖，再仔细一看便觉眼熟，不由暗暗叫苦！

    此人虽然没有带着面具，但是这身形武功，分明便是夜罗刹！

    他原来也是盐帮中人？难道一开始便设局来骗自己？这谋算未免也太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