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镖行联盟

    如今说起扬州城里最大的酒楼，必然是矗立在小秦淮岸边的太白邀月楼，足足有三层之高。在今日，整整第三层都被人包了场，闲杂外人一律不得上楼。

    此刻整层楼座无虚席，扬安镖局的新主人赵飞凤站在窗边，面向众人慷慨激昂道：“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有同业公会，故而能团结互助、共抗风险！扬州城里唯独我们镖行没有，上受官府勒索，下受帮派欺压，永无宁日！故而晚辈斗胆倡议，我们要组建镖行联盟，同业一心，共御外敌！”

    在座众人当然都是扬州城里数十家镖局的代表，听到赵飞凤陈词，众人一起轰然叫好，场面顿时热烈起来。前段时间扬安镖局的遭遇，足以证明单个镖局的脆弱性，对此众人心有戚戚焉，如果组建联盟，确实能降低单个镖局的风险。

    赵飞凤回到席位里，位置还很靠前，大家给足了扬安镖局面子。她旁边是方明义，两人时不时的议论几句交换意见。今天这场聚会，其实是由方明义操办的，就连赵飞凤的陈词都是方明义帮着写的。

    有人叫道：“若能组建联盟，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情，只是这盟主之位应当由谁来做！”这一下就更热闹了，七嘴八舌的推出许多人选。有说张老镖头年纪最长，论尊老应当推举张老镖头；有人说李家五代都经营镖局，资历最深，应当由李家人坐盟主位置。

    赵飞凤满脸疑虑的问：“这样真的没有问题吗？总觉得不太可能，我又不是父亲那样的德高望重人物。”

    方明义自信满满的说：“没有问题，我与同业几个前辈们都沟通过了，他们看在老东家的面子上，答应让你当盟主。只要你能坐上盟主位置，我们扬安镖局就算稳住了，即便再出什么事情，同业也会伸出援手，总不能眼看着镖行盟主被砸了招牌。”

    当盟主？赵飞凤总觉得方明义的主意宛如做梦，总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如果能成，好像也没什么坏处，对重振镖局而言更是极大的促进。

    眼看着众人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时，那位岁数最长的张老镖头站了出来，提议道：“这样吵到天黑也不会有结果！为了避免伤和气，我看就让倡议组建联盟的赵姑娘先来当盟主好了！”

    随后几个大镖局的掌事人先后站起来支持赵飞凤，最终盟主之位再无悬念的落到了扬安镖局女东家赵飞凤身上。赵飞凤仍然觉得很不真实，她突然想起了韩隼，如果韩隼在这里，会给自己出什么主意？可恨韩隼居然跑去加入盐帮，简直就是白眼狼！

    与韩隼同批加入盐帮的那些人，大都被分派到了各处，只有韩隼这个特殊人物受到另眼相待，留在了马家别院。虽然马家别院不比神秘的盐帮总部，但也是盐帮的重要据点之一。

    所幸韩隼识文断字，写写算算也都懂，三脚猫功夫也会一些，属于什么都能做一点的多面手，在哪里都有事可做，不至于吃闲饭。

    盐帮在马家别院据点的负责人姓郭，也就是那天送上法阵传送的郭头领，韩隼就直接在他手下办事。

    知道韩隼是个特殊人物，将来有可能加入蓬莱界，所以郭头领有意加强了与韩隼的关系，没有拿韩隼当下属看待，两人也就渐渐熟络起来。

    这天郭头领将韩隼叫去，询问道：“听闻你原先在扬安镖局做事，那赵飞凤与你很相熟么？”

    韩隼闻言心头一紧，怎的今天忽然问起赵飞凤？莫非盐帮想对赵飞凤不利？嘴上答道：“自然是熟识的。”

    郭头领沉吟片刻，对韩隼说：“最近江湖上有桩消息，那漕帮下了封杀令，封杀一切我盐帮的买卖！”

    作为盐帮帮众，韩隼适当的表现出大惊表情：“这可如何是好？”

    漕帮起源于米粮漕运，具有半官方背景，掌控着运河与长江两条线的运输力量。而盐帮的私盐以及其他生意则要借助于漕帮，双方各得其利。而如今漕帮如果封杀盐帮买卖，虽然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嫌疑，但也无异于堵住了盐帮的财源。

    知道一些内情的韩隼想的更加深远，漕帮有半官方背景，而捕星司也有一点官方背景，莫非漕帮封杀盐帮的背后是捕星司指使？

    郭头领不知道韩隼心中的小九九，只管继续说：“我们盐帮早就知道漕帮靠不住，帮众高层也早有预案，要迅速整合扬州的镖局、船行！没了漕帮，买卖照做！”

    “帮众高层英明神武！”韩隼言不由衷的赞叹说。

    郭头领今天叫韩隼过来，显然不只是为了说几句八卦消息：“但是问题来了，各家镖局就在近日，却成立了镖行联盟，拒绝了盐帮示好！而扬安镖局的赵飞凤被推举为镖行联盟的盟主！”

    啊？这会儿韩隼真的大惊失色了，赵飞凤这个不知死活的姑娘，去当什么盟主！枪打出头鸟，她又不是什么有大本事的人物！其他镖行也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把赵飞凤这个小女子推出来！

    说到这里，郭头领吩咐道：“既然你与赵飞凤熟识，就派你去与赵飞凤，劝她弃暗投明，归顺我盐帮。这是我们高层的命令！”

    韩隼试探着问道：“属下遵命！只不过如果那赵飞凤冥顽不灵，不肯为我们盐帮效力，那又当如何？”

    郭头领冷哼一声，傲然道：“我们盐帮不发威，别人就当我们是病猫，是亮一亮爪牙的时候了！”

    得了命令，韩隼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走出马家别院。别忘了，捕星司平山堂的王敬逼他服用了不知什么毒药，每个月必须吃一次解药。韩隼正愁没有机会出来，不想高层就派他出来办事。

    韩隼担心会有人盯梢自己，万一这次只是个考验自己的圈套呢？身为卧底，不能不多加好几分的谨慎。所以出了马家别院后，韩隼并没有按着方式去找平山堂联系人，而是先去了城中扬安镖局那里。

    站在镖局大门外，韩隼生出许多感慨，这里毕竟是自己生活了八年的地方。镖局老东家赵东虎对自己的好，依旧历历在目，回想起来，令韩隼眼角发酸。

    只可恨江湖人心险恶，此地已经物是人非，连镖局大门上的金字招牌，都没有过去明亮了，大概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去擦它了。在过去，赵东虎每天会令人将招牌擦一遍。

    镖局伙计当然认得韩隼，立刻通传了进去，然后韩隼被带到中厅。赵飞凤坐在主位上，淡淡的看着韩隼走进来。

    眼见昔日无忧无虑的掌上明珠，变成如今这种板着脸强做成熟的模样，原来不失亲密的互相嘲讽，变成如今不失礼貌的生分，不知怎的，韩隼暗暗有些心疼。

    赵飞凤问：“你不在盐帮享福，回镖局来做什么？”韩隼想了又想，将各种花言巧语都扔掉，直接说：“这个镖行盟主，你能辞掉不做么？”

    本来韩隼接到的指令是劝赵飞凤归顺盐帮，但是他进来后却劝赵飞凤不要当这个盟主。

    “为什么不做？你给我一个理由？”赵飞凤反问。韩隼有一肚子话想说，但又说不出来，捕星司也好，蓬莱界也好，都是机密，怎能轻易的说出来？

    漕帮背后有捕星司，盐帮背后有蓬莱界，那都是拥有超乎凡人力量的组织！至于扬州城里的帮派斗争，其实背后都是捕星司和蓬莱界的角力！

    任何夹杂在两大势力之间的小角色，估计都会粉身碎骨，所以赵飞凤当这个镖行盟主，不是不知死活又是什么？

    韩隼见正面说不通，就旁敲侧击的提醒说：“你就没有想过，各家镖局里有那么多德高望重的东家、镖头，为何大家要推举你当盟主？摆明了是试探风向！”

    赵飞凤回答说：“当然是因为父亲大人的余荫，既然当了盟主，为大家做点事情也是应有之义。”

    深知其中险恶的韩隼左劝右劝，始终劝不动，恼怒的说：“你这样一意孤行，将来我只能等着给你收尸！”

    赵飞凤气呼呼的说：“收尸也不用你操心！”登时韩隼就噎住了，一时间无话可说。

    这个时候，却见方明义冲了进来，挡在赵飞凤面前，对韩隼厉声喝道：“你这忘恩负义的贼子来做什么！还不给我滚出去，扬安镖局不欢迎你！”

    韩隼很郁闷，他真不是那样的白眼狼，只能无可奈何的对赵飞凤行礼说：“请赵姑娘相信我，我绝非忘恩负义之人，实在是别有苦衷！还请赵姑娘安心静待水落石出之日！”

    赵飞凤苦笑几声：“我还能相信你么？你都敢去加入盐帮，我还敢相信谁？”言尽于此，韩隼再次深腰对赵飞凤拱手道别。至于方明义，他看都没看一眼。

    出了大门，韩隼长叹一声，赵飞凤想问题还是太简单了，似乎认定了盐帮就是害死赵东虎的凶手。其实也未见得，漕帮那边嫌疑一样很大。

    方明义恶狠狠目送韩隼离去，转过身来，对赵飞凤说：“你千万不要被韩隼所忽悠，他现在是盐帮的人，做事不会为我们扬安镖局着想！”

    赵飞凤默然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