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身不由己 韩龙心乱如麻，赵飞凤对他的心意明明白白，他一直不愿接受，确实也没这方面的心思。但两人毕竟相处日久，近日又共经患难，感情也甚为深厚。如今听说她寿元有碍，哪里还能坐得住，便急问道：“不知可有破解之法？” 谢琼枝见他如此关心，心中略有一丝不舒服，不过还是正色答道：“捕星司的秘药，我们也做过一些研究，并非是吃一颗药就能管一辈子，是通过不断服药来增强自己。如果她能够停止服药，从此戒斗，好好调养身体，或许还有复原的可能，至少可以多活几年。” 韩龙心急如焚，听说这几日赵飞凤低调了些，但仍然还是与盐帮多有冲突，想了想咬牙恳求谢琼枝：“帮主，我想请假回扬安镖局一趟，劝劝赵飞凤不要与我们盐帮做对，若是她能听了我的话，岂不是两全其美？” 赵飞凤止戈息武，能复原最好，盐帮也少了个敌人，何乐而不为？ 谢琼枝不置可否：“你自己决定，只要不忘了你的誓言就好。”她似乎就在意韩龙对自己的效忠。 韩龙连道：“不敢忘！不敢忘！”便匆匆忙忙出去，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劝服赵飞凤。谢琼枝瞧着他的背影，眼神略有些犹疑，终究只是幽幽叹了口气，并未多置一词。 韩龙赶到扬安镖局，正撞上镖局联盟大会，只见赵飞凤艳光四射，比之前几日更多了几分风韵，在主位正襟危坐，神色木然。方明义却在各处串联，与人交杯换盏，言谈甚欢。 看见韩龙来了，方明义迎上前面色森冷：“你还敢来？我们镖局联盟如今与盐帮势不两立，你这盐帮帮主身边的走狗就不怕死么？” 他听说是韩龙救了赵飞凤，又是平山堂王敬的卧底，不但没有稍减几分恨意，反而是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一见面便是诛心之言，想要挑动镖局联盟与盐帮的仇恨。 果然方明义这么一说，各镖局之人都对韩龙虎视眈眈，韩龙知道此间不是说话之所，便大声道：“我今日并非代表盐帮而来，而是有些私事要与赵姑娘一谈，与镖局联盟也没关系，请大家不必误会，让我进去。” 方明义恼火道：“你想得美！飞凤如今是镖局联盟龙头，没空和你说话！” 本来赵飞凤从平山堂回来之后，已有悔意，但如今情势已成，骑虎难下。镖局联盟与盐帮的冲突迫在眉睫，若是她临阵退缩，只怕这些老江湖会毫不犹豫地将扬安镖局生吞活剥。 方明义撺掇着再开镖局联盟大会，她百般无奈之下，也只能答应下来。总不至于父亲的仇就不报了？ 今日韩龙突然出现，也出乎赵飞凤意料之外，她岂不知韩龙好意，但他就算是良言千句，又能有何用？ 她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开口道：“韩龙毕竟是我爹的亲传弟子，他今日特意前来，我就听听他要说些什么。韩龙，随我到后面书房，诸位叔伯请慢用，侄女儿一会儿便再出来陪客。” 她还是要和韩龙单独谈！方明义嫉恨之心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牙关咬得咯咯作响，偏又不能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瞧着韩龙随赵飞凤进了内室，胸中郁郁之气，难以散去，连喝了几杯，更是神态狰狞。 众镖局的老江湖本来在他撺掇之下连成一线，如今看他这模样，有老成的就觉得自己信错了人。 韩龙进了书房，开门见山问道：“大小姐，你是不是在服用王敬给的秘药！”赵飞凤身子一颤，断然否认道：“没有！” 这是她最后的秘密，就算告诉韩龙，也无非只是让他伤心难过，不如死不承认。 韩龙不信：“那你这身本领是从哪里来的？你可不要手你觉醒了异能，要是如此，蓬莱界不会不关注你，盐帮更不会与你开战！” 赵飞凤恼羞成怒道：“你上次怀疑我用了婬术秘法，现在又说我吃了秘药？难道我就不能自己有点本事，非得靠你不成？你可别以为救了我一次，便能三番五次羞辱于我！” 韩龙没想到她矢口否认，想起赵飞凤傲娇的脾气，无可奈何，只能退了一步道：“你还记得那天临走我劝你的话么？王敬的话不可信，不管他给了你什么东西，你都千万不能用。” 他顿了一顿，诚恳道：“大小姐，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服用秘药，退出这场争斗。等此间事了结，我便与你一起好好经营扬安镖局如何？” 来此之前，韩龙已经想清楚了。他无论如何要劝赵飞凤保住性命，从这漩涡之中脱身。能一同经营扬安镖局，似乎是个美好的结局，报答赵东虎对自己的恩义。 赵飞凤心中一动，眼泪就忍不住要流下来。韩龙这番话，如果在变故之前说出来，她不知道该有多开心。但到了这个地步，她又如何能退步抽身？又怎么退步抽身？ 平山堂、镖局联盟、盐帮，还有隐藏在深处的更可怕势力，形成了一个吞噬一切的怪兽，面对这庞然大物，区区扬安镖局，区区一个赵飞凤，简直还不够塞牙缝的。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已经无法回头。赵飞凤看着韩龙，强忍眼泪，一字一顿道：“父亲死了，我只能以我自己的方式来守护镖局。韩龙，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如今的局面，又岂是我说退就能退的？” 韩龙嚷道：“你若是退，我便是豁出性命不要，也要保得你周全。” 赵飞凤心中一暖，但还是缓缓摇头：“你与我一样，也是过河卒子，身不由己？不说别的，平山堂王敬你怎么应付？你那位娇滴滴的盐帮帮主，你又怎么舍得？” 韩龙一愕，他刚才的话，字字句句真心实意。哪怕是平山堂的卧底他不做了，拼着毒发，也要保住赵飞凤的命。但是谢琼枝在危局之中，他又怎能不管？ 这一刹那的犹豫被赵飞凤看了出来，神色愈发坚定，摇头道：“你走吧！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不仅是韩龙，也不仅是睥睨天下的夜罗刹，你还有不同的身份拘束着你。就像是赵飞凤这个身份，也拘束着我，我们都有各自的宿命。” 韩龙欲待再劝，赵飞凤却已经拂袖而去，回到前厅去接待客人。韩龙怅然若失，离了镖局，一种无力感涌上来，让他又是憋闷，又是恼火。 赵飞凤说得对，如果他只是无拘无束的夜罗刹，他能做的事很多。但他不仅仅是夜罗刹，从卷入捕星司与蓬莱界这场争斗开始，他和赵飞凤一样，已经没了退路。 谢琼枝和赵飞凤都是他想要保护的人，为今之计，只有尽快结束这江北地界剑拔弩张的形势，或许还能够救下赵飞凤的性命。 他一路想着，一路返回盐帮，刚进门，便有人来通传：“韩龙，帮主召见！” 最近谢琼枝几乎每日都要召见他，有时候甚至一天三五次，韩龙也没觉得奇怪，到厅中拜见帮主，却听谢琼枝平静道：“你的私事办完了吧？如今盐帮总部暴露，随时有可能遭遇攻击，我们打算搬迁总部，你立刻随我一起离开。短时间之内，你没机会再回去见你的大小姐了。” 这话好像有几分酸意，不过韩龙没听出来，只凛然答道：“谨遵帮主之命，属下随行便是。” 盐帮总部的暴露，是自己埋下定位铜钱的锅，幸好后来没人追查这事。自己奋力救了帮主，谢琼枝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这次搬迁总部，盐帮看来越发谨慎，江北地界的局势也更加险恶，大战一触即发。 如今赵飞凤主意已定，此时再去劝说也是无用，就暂且跟紧谢琼枝，看有没有办法早日消弭灾祸吧。韩龙好奇问道：“不过帮主，我们要搬去何处？” “雪盐堡。”谢琼枝淡然回应，她说这三个字的时候，还带着几分自豪，“我们盐帮的根本重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