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漕帮人情

    韩龙安抚住赵飞凤，自己回到小院，思索该怎么救人。若是以夜罗刹的身份武力破局，劫狱救人或也可以，但日后赵东虎就只能亡命天涯当一个逃犯，想来一生刚正的师父也绝不会同意。

    如果不用武力，那就只有想办法找人托关系。

    他第一个否决的是捕星司，尽管王敬嘴里说得好听，说诸事会给他方便，但镖局事变之中捕星司扮演了什么角色，韩龙还不能确定。他甚至怀疑有可能是捕星司刻意安排，给他接近盐帮的机会。

    总之重重迷雾，扬安镖局遭遇的背后，冥冥之中有一张大网，但是自己所知不全。

    他三思之后，决定还是先从盐漕二帮入手。盐帮他没什么关系，但漕帮还欠他一个人情，不管到底是盐帮漕帮哪一家动手，总可以让八臂飞鲸何震帮自己这个忙。

    主意已定，到了夜间，韩龙戴上青铜面具，飘然而去。往康王渡龙王庙去了。

    康王渡乃是传说当年渡康王，宋高宗赵构渡江逃生之地，只是这传说本来就似杜撰，所谓康王渡在江北各镇也都有遗迹，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扬州城外康王渡在城南十里江边，有一座龙王庙香火鼎盛，没想到是漕帮的秘密据点。

    韩龙抵达之后，叫醒庙祝，将漕帮的令牌交了，冷声道：“我要见何震。”

    那庙祝见了令牌，浑身一震，知道来人是扬州城有名的煞星，不敢怠慢，便恭敬答应：“小人立刻通知何舵主，不过这几日舵主似在江南，还请贵人稍待，三日之后，再来相见。或者贵人有何事吩咐，何舵主交待过，只要我们漕帮能做到，便谨遵贵人之意。”

    何震也没有瞬间移动的本事，接了夜罗刹的令不可能立刻出现，不过他这次给出的漕帮人情也确实了得，只要夜罗刹开口，漕帮能做得到，就会满足他的要求。

    韩龙点头，这何震倒是有几分豪气，不枉自己救了他一次，便故作漫不经心道：“这一次扬安镖局的总镖头赵东虎因为贩运私盐下狱，我想知道这事与你们漕帮有没有关系。若是你们漕帮所为，我要你们放过赵东虎，保下扬安镖局。”

    漕帮势力庞大，应该有办法救赵东虎，不过幕后之人只怕针对的是整个镖局，韩龙不想一次性浪费了人情，便提了保下镖局的要求。

    庙祝笑道：“原来是这事，既然贵人吩咐，那漕帮自当尽力而为。请贵人先回去，明晚再来，必有结果。”

    他觉得这事儿也不难，便张口答应下来。韩龙大喜，不露声色的飘然而去，回镖局对赵飞凤说救人之事已有眉目，赵飞凤自然大喜。

    第二天晚上，韩龙再至龙王庙，却见漕帮的江南分舵舵主八臂飞鲸何震亲自相迎，面有歉疚之色，心中便是一沉，有种不祥的预感。

    何震上前行礼，苦涩道：“在下有负恩公所托，那扬安镖局的总镖头赵东虎，才入狱不过两天，便突然暴毙。咱们兄弟上下检点，却还查不出是谁动的手。”

    什么？韩龙几乎浑身血液冻结，耳中嗡嗡作响，几乎用尽了全身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没有失态狂吼。

    八年前赵东虎从路边捡到了他，并不嫌弃他相貌丑恶如鬼，一直以来悉心教导，才让他有了安稳立足之地，说情同父子也不为过，如今居然是轻描淡写的“暴毙”两字来作了结？

    韩龙心中如火在烧，强自镇静问道：“他是怎么死的？扬安镖局之事，是不是你们所为？”

    何震是老江湖，自然听得出他语气中森冷的杀意，不由心惊胆战。不知道他与那赵东虎是什么关系，只求他这杀意不是针对办事不利的漕帮。

    他忙解释道：“扬安镖局为盐帮办事，我们帮中确实有杀鸡儆猴之意，只是这次镖局出事，却并非漕帮所为，背后似乎有更大的势力。”

    他顿了一顿，又涩声道：“赵总镖头入狱之后，因为上下打点，并未受刑，但是就在第二天晚上，突然痰涌而终，我们在府牢里的兄弟查验过尸体，确实是窒息而死，并无其他外伤。”

    这就奇怪了，赵东虎是练武之人，平日里身体健康，在没有受外力的情况下，怎么会突然去世，这实在与理不合。何震也不敢多言。

    韩龙心中发冷，越发觉得此事背后不简单，在他看来，这种无声无息杀人的本事，要么是异能，要么是与异能对抗的各种神奇能力。

    是捕星司，还是蓬莱界？韩龙心中迷惑，不能确认。就像是八年前的那场大火，他知道必然是超自然的力量，但到底是不是捕星司动手，抑或蓬莱界异能之人操控，到现在他仍然殊无把握。

    韩龙发现自己深深陷入了这张网中，无论怎么挣扎，前途仍然是一片茫然。

    “恩公，我们未能救出赵总镖头，实在是抱歉。不过之后也有不少人要对扬安镖局蠢蠢欲动，咱们漕帮帮着挡下了。”何震看他恍惚，赶紧表功，毕竟漕帮也没有啥事不干。

    “哦？”韩龙蹙眉，“都有什么人要对镖局动手？”

    何震叹息道：“都是些地方上的小势力，我看背后指使至少有一半是盐帮，盐帮似乎想要吞了扬安镖局。我受公子之恩，当然尽力保住镖局招牌不堕，但其他的，就恕我们无能为力了。”

    漕帮再有本事，在盐帮的势力地盘上，能保得住扬安镖局这块招牌，已经算是尽力。至于其他资源业务人手，若是盐帮想要吞下，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漕帮也阻止不了。

    何震表明态度，也担忧地望着夜罗刹，担心这煞星会有所不满。

    韩龙其实是通情达理的人，当然知道这样已经是漕帮的极限，他相救何震的人情，能让对方做到这个地步，已属不错，不好过分责难。

    便淡淡道：“如此已经麻烦贵帮了，这个人情就此了结。”

    他心中痛楚，无心多说，辞了何震就飘然而去。何震其实还想留他拉拉关系，但看他神龙见首不见尾，已然遁入黑暗之中，只能慨叹高人行事高深莫测，徒呼奈何。

    韩龙回到镖局，这时候赵东虎死于狱中的消息却已经送到了府上，赵飞凤一身素白，鬓边插着一多小白花，看见韩龙只是落泪，并无出言指责。

    这小妮子一夜之间仿佛长大了许多，韩龙心中越发愧疚，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最后只说了一句：“漕帮之人，说他们已经尽力而为，实在是＂

    他也不好说可能此事背后，还有更可怕的势力在布局。这些隐藏于暗中的恐怖，告诉了赵飞凤又能如何，她还不是无能为力，只会更加惶恐而已。

    “我信你。”赵飞凤冷冷道：“既然漕帮已经出手帮忙，那设计害死我爹的，只能是盐帮！这次镖局大难，盐帮就是罪魁祸首！”

    她满腔仇恨，语气森冷。韩龙知道她的愤怒必须要有地方倾泄，叹息一声，也没多劝。

    人既然死了，官府也就没再追究，当天送回了赵东虎的尸体。韩龙看着心酸，与赵飞凤又哭了一场，以孝子之礼料理了丧事，落葬之后，才与赵飞凤商议镖局的后续。

    赵飞凤已经下定决心，要接替父亲，将镖局撑下去。江湖上黑白两道的小动作，被漕帮压了下去，别的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盐帮在丧事过后，来讨要赔偿。

    盐帮来的一位俗务管事，不通武功是个穷酸，说话一板一眼：“此次盐帮托运扬安镖局三十万斤盐，尽皆失落，之前贵府丧事，不便搅扰。如今既然丧事已毕，就请按照规矩，照价赔偿吧。”

    赵飞凤面色一白，强忍怒气道：“这镖并非被劫，只是被官府扣押，这是盐帮手续不全导致，与我镖局何干？我们未曾向盐帮讨要赔偿，盐帮先来倒打一耙了！”

    要是镖被劫，那镖局如果找不回来失镖，就得自己掏腰包赔偿了，许多大镖局正是遇上这种事才倒闭。

    其时盐价高企，扬州淮安一带一斤盐卖到两三分，就算安成本价打个折扣以一斤一分银子计算，这批货也得三千两白银，镖局是小本生意，又受此动荡，哪里能赔得起？

    那管事却不在乎，不屑道：“镖局规矩，接了镖就不问出处，交割之后才算完成，如今我们将盐送到你们手里，在你们手中失去，你若不想办法弄回来，当然就得赔偿，这岂不是天经地义？”

    赵飞凤怒不可遏，但又被堵的哑口无言，按照镖局子的规矩，确实是这么回事。别说是私盐，就算是赃物黑货暗镖，只要失镖就得照价赔偿。

    只是当初你盐帮又没说明是私盐，要是私盐以赵东虎的谨慎又怎么会接？这时候再说却也没了由头。

    那管事冷笑：“看你们镖局如今败落，也拿不出东西来赔偿。也罢，我家帮主仁善，早就发下话来，若是扬安镖局并入盐帮，就前事不咎，这笔钱也就算了。”

    盐帮果然是想要一口吞了扬安镖局，韩龙心下一沉，目光环视座下镖头们，只见他们神态各异，显然已经有了各自的盘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