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话,周赟来电。朱丽娜善解人意道:“饭也吃的差不多了,我还要回馆看看欧莎。你忙你的,女强人。”周赟昨天刚出差回来,晚上与客户谈完事情,就拐来接江柳儿。他话不多,两人聊了几句近况就没下文了。但是江柳儿坐在车里,心里觉得安稳。季诚看到他们,淡淡打了招呼,准备回家。周赟道:“要不要搭我的车?”季诚不语,江柳儿搭话道:“阿诚哥你就搭周赟的车回去吧,周赟你也别再过来了。我爸这边情况很好,你早点回去休息。”姚静在一旁看着周赟,越看越满意,觉得他老成持重,家教又好,对他们也上心。心里很想把这件事敲定下来,也微笑道:“是啊孩子,早点回去休息吧,记得帮我向你父母问好。”周赟微笑点头,和季诚一前一后出了门。江柳儿送到楼下,看着车子走远了才上来。姚静道:“周赟有没有说带你见父母,我觉得这孩子不错。”江柳儿道:“妈你急什么,还早呢。”眼看姚静又要开始上课,江愚咳了一声,说腿不舒服,转移了老伴的注意力,父女俩会心一笑。周末江父出院,周赟一早就来帮忙,他与季诚合力抬江父下台阶时,向来端严不苟言笑的江愚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江柳儿看在眼里,知道在父母心里恐怕已把周赟当成了半个女婿了。上车落座时,她由衷的向周赟道谢。“跟我还客气什么。”周赟道。江柳儿脸上一红,也不知道后座的季诚听见没有,她心虚的一瞥,只看见季诚淡然的脸上毫无表情。下午收拾妥当,姚静便赶他们俩去附近的公园散心,“这里有我就好,你们工作了一周,好好去放松放松。”两个人沿着公园漫步,想起上一次还是在一个月前,心中都很感概,一个小男孩骑着自行车冒冒失失从下坡路冲下来,眼看龙头就要撞向江柳儿,周赟眼疾手快的护住江柳儿往边上一躲,顺势牵住了她的手。“我以前有个小妹妹,也就和他这么大,胆子大又野,我爸妈老是让我看着她。”周赟若有所思,“你长得很像她。”江柳儿的手被他握在手心里,有几分不自在,挣脱了几下,见他还是紧紧的握着只好作罢。“你堂妹?”没听介绍人说他还有什么妹妹。“亲妹妹,在我上高中那年出车祸去世了。”周赟黯然道。难怪,江柳儿想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失去至亲至爱的人的痛她感同深受,“上帝总是先带走那些他偏爱的人,活着的人只有承受。”周赟闻言深深看了她一眼,江柳儿意识到自己失言,“我也曾失去过我心爱的人,我知道那种疼,旁人说什么也没用,把他放在心里,就是最好的纪念。”她安慰着周赟,也安慰着自己。“是啊,生活还得继续。”两人走到桥上,远离了那男孩子的车祸现场,周赟轻轻松开了她的手。“我是个传统的人,父母就剩我一个孩子了。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恋爱、结婚、生子,柳儿,我是认真的,请你认真考虑一下我们俩的关系,有没有进一步的可能。”其时夕阳西下,晚霞当空,岸边垂柳轻扬,一派宁谧气象中,江柳儿心中一片迷惘,她对周赟,周赟对她,离爱都颇有距离,然而两人都是认真的对待这份尚无名目的感情,见周赟满目期待的看着她,她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事已至此,不进则退。她没有更好的退路。“那下周我带你去见见我父母吧。”周赟笑着说,“他们比我们还急。”江柳儿想起姚静的话,会心一笑,“彼此彼此。”相亲的最大优点就是能得到双方父母的祝福,然而当周赟牵着江柳儿的手出现在江父江母面前时,姚静却忍不住背过身去用手背轻轻拭泪。距离上一次女儿带男朋友回家整整过去了八年,她衷心希望这一次能修成正果,尤其对方还是那么优秀的小伙子。考虑到江愚身体还未恢复,周赟只是接了江柳儿去家里玩儿,来日方长,若他们真有以后,双方父母再见不迟。江柳儿知道周赟家境不错,然而眼前的一切还是颠覆了她的想象,相比周赟家的城堡级别墅,她们家只能算是普通的二层小楼,还比不上有些农民自建的洋房漂亮气派。周赟家的别墅在高尔夫球场后面,门口的草坪有足球场大,两边分别站着长着翅膀的小天使。江柳儿内心的紧张变成了看客的兴奋,她戏谑道:“达西先生,想不到你的庄园这么大。”周赟微微一笑,他欣赏江柳儿不卑不亢的气度,他还记得初次见面时她在纸上求证他的名字,笔力苍劲大气,不似出于女儿之手。他后来得知江父是当地小有名气的书法家,因此江柳儿有家学渊源,然而字如其人,他喜欢她那份坦荡。“是的,凡是有钱的单身汉,总想娶位太太。”周赟接过她的话茬,很绅士的扶着她迈过了高门槛,解释道:“我爸妈知道你要来,怕你拘束,让我带你先四处逛逛,他们早上有个活动,一会儿就回来。”江柳儿暗暗松了口气,她只知道周赟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这样的家业想来一大部分是祖产。大家族规矩最多,她从小闲散惯了,踏在深红色的地毯上,募得起了一种“一入豪门深似海”的无力感,心里不由自主打起了退堂鼓。周赟见她止步不前,笑道:“这是我外祖父传给我妈的,我们家向来是女尊男卑,家风甚严。”江柳儿心中的不真实感更甚,不过她还是微笑着跟着周赟,听他介绍那些稀奇古怪摆设的来历。旋转扶梯左边的墙壁上挂满了照片,有些年份很久远了,周赟指着左上角的两幅说道:“这是我太爷爷,他以前在南洋行商。这是我太婆婆年轻时的样子,她老人家现在和我舅爷爷住在一起,在广东。”那是一个非常清秀的女子,薄薄的嘴唇,微微凹陷的眼眶,看起来十分精明能干。江柳儿点头,一张一张照片细细端详。在照片墙的中下方不起眼的地方,有一张小小的全家福,周赟顺着她的视线,指着站在左边的男孩子说:“这是我,”手指划向右边,低声说:“这是我妹。”江柳儿对这个据说与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孩子有几分好奇,然而照片太小,看不太清楚,她知这是周家的隐痛,也不好多看,只轻轻“嗯”了一声。楼梯尽头的多宝格里嵌着一只金色的自行船,江柳儿大感兴趣,“这是古董吗?”“算是吧,这是我上大学那年,外祖父送的。”“为什么送船?”“其实我大学学的是航海,我外公希望我继承祖业。后来误打误撞做了金融。”“你学的是航海?”江柳儿有一丝意外,她说什么也不能把眼前这个儒雅中带着精明的男人和船长联系在一起,“像辛巴达?”“不像吧?”周赟自嘲道,“所以我改行了。”“老人家有寓意的,做生意也要乘风破浪,扬帆起航。”江柳儿看着橱窗里精致的做工感喟道。“是,误入歧途时也好迷途知返,大海航行靠舵手。”“你就是我的舵手。”周赟转过来面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