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儿深吸一口气，“好，医药费、护理费我出。你回家吧。”“那好，我先走了。照顾好你妈。”赵晓波冲她挥挥手，摇着轮椅走了。“阿姨怎么样了？”季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在身后问她。江柳儿低下头，万般情绪涌上心头，她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季诚。“柳儿，你季诚哥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这是江愚的声音，爸爸也来了。江柳儿赶紧转身，“爸，季诚哥，妈就是低血糖，医生说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正在吊营养液呢，一会儿就醒。”“好好的，到底怎么回事？还有，你为什么把车停在路边，不回家里住？你今天不用上班？”江愚一口气问出许多话，又气又急，女儿如此反常，一定是有什么事，“周赟呢？他不是和你妈一起去找你了，怎么，你妈出事，他人却不在？”“我和周赟分手了。”江柳儿简短的说，“原因在我，妈妈生气晕过去了。具体原因，你可以等她醒了问她。”比起那难以启齿的原因，眼前这现成的一条，更顺理成章让人信服。虽然这多少损害了她的名誉。“为什么分手？”她看见季诚的脸色变得苍白。“他不爱我。季诚哥，难道人不该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吗？喜欢的人，哪怕只是远远看着就好，不喜欢的人，哪怕天天粘在一起都觉得不开心。何必勉强？”“胡说，周赟对你那么好，怎么不爱你了？他对我、对你妈、对你季诚哥都好，还不都是因为你。你老实说，到底是因为什么？”病床上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姚静醒了，季诚推着江愚进来，姚静一看见江柳儿便扭过头去，“你走，从今天起，我没有你这个女儿，你不要回来，我跟你爸，以后就只有季诚这一个儿子。你走！”这是意料之中的反应，事情到了如此难堪的地步，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难怪母亲如此激动。江柳儿默默退了出去，坐在医院的走廊上，接下来，她该想想那些已经发出的请帖和通知的亲戚该怎么办。手机“嘀”的一响，赵晓波说：“帮你们叫了几份外卖，货到付款。”十分钟后，一个看起来很白净腼腆的小男生拿着三份盒饭，羞怯地站在江柳儿面前，黄色的制服上绣着“品味小馆”四个字，看样子是趁暑期实习的大学生。“江女士，三份50。”“谁让你送来的？”“赵晓波赵先生。”江柳儿揭开食盒一看，玉米排骨汤、翡翠虾仁、芦笋百合、炒生菜、毛豆米鸡蛋汤。看起来清淡爽口。江柳儿心中一动，叫住那个大男孩，“赵先生还说什么没有？”那男孩迟疑了一下，“没有，他说有需要会再打电话。”“谢谢你。”江柳儿把食盒放在病房靠门口的柜子上，向季诚打了个手势，掩上门，自己胡乱买个面包啃着。这才想起，今天上午她没有去上班，而她的上司赵晓波正好休假，没人知道她为何旷工，要是被宋茜抓到，又是一桩事端。匆忙赶到单位，老汤见到她大感诧异，“你不是送赵处看病去了吗？他脚怎么样了？”江柳儿被噎了一下，整理了一下情绪方才答道：“哦，他没事，我先回来上班了。”江柳儿胡乱应付了手头的一堆杂事，心中烦乱，又记挂着母亲，怔忡间，老汤轻叩她的桌子，“有人找你，楼下。”想不到是夏丹和周母，自从订婚宴后，江柳儿还是第一次见到夏丹，她看起来清减了几分，一双狭长的凤眼却仍是神采奕奕，“我陪姨妈逛街，她说想顺道来看看你，怎么样，在忙吗？”说着，夏丹四处打量了这幢明显还保留着上世纪80年代风格的单位办公楼，周母只是看着江柳儿温柔的笑。江柳儿领她们在门口小会客室里沙发上坐下，抱歉道：“嗯，有一点忙，你们先稍坐一会儿，20分钟后我下来，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江浙菜馆，晚上我请你们吃饭。”看周母的样子，周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们不过是心血来潮来探望她。江柳儿心头掠过一丝酸楚，到头来，儿女的婚姻，成了伤父母的一柄利刃，吃饭时她一直不敢正视周母的眼睛。周母只道她累了，慈爱的看她吃完，微笑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夏丹冲她眨眨眼，调皮的说：“Surprise！”沿着江边一路开到底，是银江区最有名的江景别墅银江水岸，华灯初上，晚霞临江，宽阔的江面蒸着濡湿的暑气，江柳儿被热风熏得呆了一呆，夏丹推推她，“快上来。”这是一套两居室的江景房，客厅和卧室都是巨大的落地窗，站在窗前，可以看见横跨银江的飞星桥，远处青山起伏，桥下灯影闪烁，视野极佳。周母把一串钥匙塞在江柳儿手里，微笑道，“这里最适合散心，看看天，看看云，看看水，看看人，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斓斓小时候，最喜欢在水边玩了。你我母女二人投缘，我想你也会喜欢这里的。”江柳儿忙拒绝，“不可以，这太贵重了。”周母笑道，“这是我给你的，赟儿不知道，你别告诉他，回头他说我偏心。”夏丹笑道，“这是女儿专享福利，我妈也给我备了一套，可是说要等我结婚了才能给我，太讨厌，你先拿着，我可以先来蹭你的房子住。”“其实我和周赟…”话未说完，就看见夏丹扶着周母坐下，“怎么？又不舒服了吗？”“没事，近来总觉得累。”周母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半开玩笑道，“不知道我还撑不撑得到看你和赟儿结婚。”夏丹忙笑道，“姨妈就会胡说，这样有逼婚嫌疑哦。”一面对江柳儿使眼色，暗示她赶紧收下。分手的事情在唇边打转，然而看见周母的笑颜，江柳儿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只好先道了谢，想着找时间还给周赟，还是由他来开口比较妥当。因为床位紧张，姚静在观察室住了半天并无大碍便出院了，季诚鞍前马后忙个不停，他给江柳儿短信叫她不必担心，但说叔叔阿姨都在气头上，让她暂时不要回家，以免双方再生争执。江柳儿漫无目的地开车在家门外绕了几圈，不觉又停在那晚的地方，她与周赟已然分手，若他与季诚见面，也不会堂而皇之在她家门口再出现。然而她也不知要去哪里，怔怔看着爸妈卧室的灯光，庭院的木门“吱呀”响了，季诚提着垃圾快步走到垃圾桶旁，看见江柳儿车子，弯下腰在车窗上扣了两下。“阿姨他们休息了，进去吗？”江柳儿迟疑了一下，“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