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桑觉得这样下去不太行。 他顾以年倒是好,开会可以从线下转线上,工作和生活两不误。 但孟桑整个下午待在一楼的客房,和一鼠一狗一块儿看了两部电影,又跟江汀周争各打了一通电话后,突然意识到这样下去,她可能会憋死。 总不能真的十四天不跟顾以年说话吧! 现在是下午五点二十分,孟桑决定跳出舒适圈,往“安全区”外走一走,看看顾以年在做什么。 她一推门,就看见开放式的厨房间,顾以年背对着她,似乎正在从锅里盛出什么。 他身上除了剪裁合适的黑灰色衬衫和西装裤,外面还穿着……围裙。 孟桑嘴角不自觉地翘起。 还挺有模有样,跟个家庭煮夫似的。 顾以年听见脚步声,察觉到背后有人,微微侧脸:“出来了?” “哦,”孟桑收了笑意,走到他面前:“顾以年。” 顾以年不避讳地直视她的目光:“在。” 那道视线明明温凉,不带任何审视和压迫,可孟桑差点想躲开。 她知道没必要,于是“咳咳”了一声,而后也直视回去,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我们需要谈一谈。” “可以啊,”顾以年垂眸,把刚刚盛出来的西蓝花摆到桌上,“谈之前,先吃饭。” 鸡胸肉虾仁蔬菜沙拉,嫩煎小牛排,水煮西蓝花。 色泽莹润,摆盘精致,孟桑真心怀疑他是不是抽空去考了个米其林厨师证。 顾以年把围裙解开,搭在一侧的椅子上,挽起袖口,将领口也松了松:“这些可以吗?我算过了,应该不会超出你平时一餐的热量。” 他一开口,孟桑落在他手臂上的视线就迅速撤了回去。 “嗯,”孟桑在脑子里自动跳出了几个菜的热量和计算公式,“谢谢。” 顾以年他还是和以前的样子一样,没怎么变啊。 做事总是很细心,会考虑到身边人的需求和感受。 而且,还比以前长得更好看了,在公司应该日常也很受女员工欢迎吧。 孟桑鼓鼓腮帮子,尝了一口虾仁。 靠……好好吃,但又不能明摆着夸他。 孟桑心里暗骂了一句国粹。 二人吃饭很安静,孟桑看时间差不多,于是再次清了清嗓子,准备和顾以年聊一下接下来同居的事情。 她说:“我实在不会做饭。” “我知道。”顾以年立即接话。 孟桑一噎:“……我是说,既然要一起生活,我不会在你家白住的。我们可以划分一下活动区域……当然这是你家,你说了算。然后我是这样想的,既然我做的饭难吃到狗和老鼠都不吃,那你平时负责做饭,我就负责打扫卫生。” “打扫卫生?”顾以年搁下筷子,看她时眼里有戏谑的成分:“你会吗?” “不会,”孟桑很诚实,“但我可以学啊。” “那还是算了,”顾以年轻笑,“我习惯用做饭和打扫解压。你真心想分担的话,以后就负责洗碗吧。” “那就这样说定了。对了,你家是……有健身器材吧?我可以用吗?”孟桑咬了咬嘴唇:“在家十四天,我怕胖了,经纪人也盯我盯得紧……” “在二楼。”顾以年“嗯”了一声:“什么时候都可以用。” “还有,三楼有一间钢琴房,隔音很好。”顾以年说:“这里的所有房间你都可以去,也不用和我先打招呼。” 孟桑眼睛一亮。 这次她没有再犹豫,直接说:“好。” 这倒是巧了,她已经有段时间没练琴,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练习一下,在微博也好发视频营业。 “我一天的大多时间都在书房,那里有很多书,你想看也随时可以进来。” 不会打扰你吗?孟桑心道。 “不用担心打扰我。”顾以年说:“我工作的时候看不见别人。” 孟桑一愣——他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三年不见面,还成精了吗。 “知道了,”孟桑站起身,“那就从现在开始吧,我洗碗。” 说着,她就伸手去端碗筷。 “等一下,”顾以年叹了口气,“小心溅到衣服上面,把围裙穿上再收拾。” 哦,孟桑把刚刚顾以年搭在椅背上的围裙穿上,自己朝后打了两个结,还把头发扎了起来,一副干劲满满的模样。 顾以年心底轻笑,面上则不动声色,转身上楼去了。 孟桑把残羹剩饭倒进垃圾桶里,将那些碗筷规规矩矩地按顺序放进洗碗机里,加入洗碗粉,点击开始。 真棒,还知道垃圾分类,厨余垃圾和纸巾要分开扔。 孟桑陷入了极大的自我感动之中,然后在这份感动中,她心态突然崩了。 她发现刚刚穿围裙的时候,自己给自己背后打了两个非常标准的死结,现在围裙解不下来了。 她试了很久,并且妄想换个方式从围裙里钻出来,但也失败了。 她明明很瘦的! 怎么会钻不出来啊! 雪饼优哉游哉地晃荡过来,围着她转了一圈,“嗷呜”两声,转身跑去了楼上。 它是只智商很高的中华田园犬,虽然年纪大了,但知道主人家的门都金贵不能乱用爪子抓,所以雪饼会开门——面对此刻紧闭的书房,它轻轻一跃,仅靠后腿站立直,然后拿前面的狗爪按下了门把。 “咔嗒”一声,门就开了。 顾以年正戴着眼镜,捧着平板看崔伟刚发来的合同。 雪饼年纪大了以后,平时从不爱上二楼,都喜欢在一楼和花园里溜达。所以顾以年知道应该是有事,立即将平板电脑随手放在了一边,站起身问:“怎么了?” 雪饼跑过来扯他裤脚,嘴里“嗷呜嗷呜”地低吠。 顾以年跟它下了楼,一眼就看见正背着手,努力和绳结抗争的孟桑。 他静静地看了一会,确定孟桑靠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后,才走了过去,手指微屈,轻扣桌面。 “干嘛不找我帮忙?”顾以年失语:“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不是我,是围裙的问题,它给自己打了死结。”孟桑眉间哀怨。 顾以年:“对,它的问题。” 他刚伸手,孟桑就像触了电一样地躲到一边:“你干嘛?” “解决问题。”顾以年一字一顿:“别乱动,我帮你解开。” “我自己可以。”孟桑语气有点憋屈。 “可以是多久?你都在这儿耗了多少时间了?”顾以年轻声叹气,对着孟桑的表情有些无可奈何:“乖一点。我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那你就去吧,别管我了。” “我也不是很想管,但你看。”顾以年示意,孟桑循着他视线看去,雪饼正坐在地上,好乖好乖地看着他们俩,眼里满满的期待。 “雪饼年纪大了,尊老爱幼是美德,我不太好拒绝它。”顾以年耸肩:“帮忙解个围裙而已,不用这么紧张,又不是——” “又不是什么?”孟桑倒吸一口凉气:“顾以年,你在想什么?” “怎么了?”顾以年无辜:“我刚刚想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孟桑迅速别过脸:“没什么,你解吧。” 太可爱了。 顾以年看着她的耳朵一点一点变红,可她自己竟什么也不知道,还以为把小心思藏得极深,得以瞒天过海。 顾以年的指骨,碰到了孟桑的腰窝。 心跳变快了。 在室内有暖气吗,孟桑只穿着一件薄薄的棉质长袖T恤,而顾以年要帮她解开背后的绳结,抽开那两根棉线时,就必然会隔着那层极薄的布料,碰到孟桑的皮肤。 而且这样的接触一碰即分,停留的时间从不超过半秒,可偏偏动作又是连续的,故而他的手指每隔几秒种,就要在孟桑的腰间一抵,再一抵…… 操。 孟桑心底开始了国粹输出,可面上却又没办法抗议。 为什么自己要给自己打两个结?打得还这么死。 他解开那个结的动作,能不能快一点啊…… 顾以年的手心是完全干燥的,可时间一久,孟桑竟觉得腰间隐隐约约发了热。 她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的皮肤出了汗,还是顾以年的手上出了汗,又或者,全是自己的臆想。 那潮湿的感觉,会不会其实全是虚无缥缈,且完全不存在的呢? 指骨抵上腰间的软肉,又轻轻撤开。 周而复始,手指一点一点将绳结打开,如同抽丝和剥茧。 莫名其妙的,孟桑明明看不见顾以年的动作,却感受到一股子没来由出现的色气。 “好了。”顾以年直起身。 “……谢谢!”孟桑迅速把围裙扯下来扔在椅子上,逃似的跑开了。 空留一人一狗站在原地。 雪饼开心地转圈圈:“汪呼~” 顾以年:“……” 后来的后来,又过了很久时间,孟桑才意识到,顾以年真的是很聪明的一个人。 他永远宠辱不惊,永远风平浪静,优雅自持,绵里藏针。 在不动声色和不紧不慢中,慢慢地达到目的,是他的绝对强项,无论是生意场上还是现在——对,就是现在,为她解开那个小小的绳结,其实也早就是计划中的一部分。 不过,这些也都是后话了,此处就暂且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