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辣椒粉
  夏季的天亮得早，外面已是一片清明，獨屬於早晨的新鮮空氣湧進來，令人渾身感到放松。
  霜梓漣看著檀千琉離開，目光撇向窗外風景，神色露出幾絲複雜，唇越抿越緊，她從床上撈起換下的睡衣，拿在手中出神片刻，後呼出一口氣。
  一向踐行著”距離產生美“的她，平時待人處事都有著很強的分寸感，極少會帶人來家裡，更別說留宿。
  就連跟她有著許多年友誼的沈蒹芮，也隻來過她家裡客廳坐過，甚至都沒有上去二樓看過。
  她簡直都不知道昨天是怎麽被檀千琉說服，讓對方在這裡留一晚的。
  心中有什麽翻湧著攪亂她的情緒，霜梓漣手指捏著睡衣，幾秒後又松開，恢復到一如往常的平靜神色出房間門。
  檀千琉去一樓找一次性洗漱用品，此時的她已經沒有任何困意，精神抖擻好幾百倍。
  洗漱完她看著霜梓漣去廚房弄早餐，她過去：“早餐吃什麽？”
  對方似乎還有點尷尬剛才發生的事情，抬手挽耳邊的發絲，卻沒看過來：“你要牛奶還是要鮮榨玉米汁？”
  那抹緋紅色直戳到檀千琉心裡去，她掀唇而笑：“你不會是故意的吧？”
  霜梓漣：“……”
  檀千琉揚了揚眉梢：“故意撩我，昨晚是，今天早上也是，一早一晚的，我可不是忍者。”
  檀千琉：“看到了一點。”
  霜梓漣看著自己抵在辣椒瓶口的手指沾到的許多辣椒粉，余光瞅著檀千琉那紅唇一張一合，一張一合……她二話不說抬手往對方嘴裡塞去。
  “……”
  “我當時剛睡醒也沒注意到你房間門是虛掩著的，不過我什麽都沒看到。”
  “真的？”霜梓漣問。
  霜梓漣手一頓。
  這人還在說著：“不然你換衣服為什麽不關好門，總不能是忘記這棟房子裡還有個我吧？”
  “我故意？”霜梓漣不可思議：“故意什麽？”
  霜梓漣手腕一抖，本來要往蔬菜餅上倒一點點辣椒粉就好，結果抖出來一堆。
  “嗯嗯，一點，我看到了你的身材有億點好，其他的都沒看到。”
  “一點？”
  只是霜梓漣似乎總在刻意躲避她的眼神，檀千琉想到什麽，輕笑著：“我真的是清白的。”
  “……”霜梓漣嘴角抽[dòng]，半低垂下的長睫如同被網住的蝴蝶，胡亂的撲騰著。
  她幫不了對方什麽忙，過去只會打亂霜梓漣的計劃，約等於幫倒忙，所以就靜靜欣賞著對方弄早餐時溫柔模樣。
  她抬起的目光幽幽往檀千琉方向投，檀千琉細致的注意到，這人掩蓋在發絲下的耳根，竟然有了幾分緋紅色。
  面對霜梓漣突然把手指塞進自己嘴裡，檀千琉一開始是完完全全的懵逼狀態，她下意識後退一步，腰抵靠在流理台邊緣上，看著霜梓漣近在咫尺的臉，那雙眼眸淺彎起，檀千琉有那麽一瞬閃過一絲疑惑，這人在幹嘛？
  對方手指在她嘴裡攪拌幾下，柔軟細膩的指腹從她舌面上劃過，緊接著，就是一股灼熱的辣意在她口腔中炸裂開來。
  這叫做什麽都沒看到？
  這句看起來是誇讚的話語，在此時此刻從檀千琉口中說出來，總歸是變了味。
  “跟你一樣。”檀千琉抱著手臂，曲著一條腿靠在邊上。
  霜梓漣抽出手指，從容的去洗手台洗手，檀千琉彎著腰扶著牆壁劇烈咳嗽，眼睛氤氳起水霧，嗆得眼淚都出來。
  而“罪魁禍首”，則是十分淡定的走出廚房，把兩杯鮮榨玉米汁端出去。
  辣椒粉味重，光聞都能被嗆，更別說霜梓漣把一手指的辣椒粉塞到她嘴裡，從嗅覺直竄天靈蓋，腦袋都一陣嗡嗡響，檀千琉差點把嗓子眼給咳出來。
  她看著霜梓漣身影出去，根本說不出話，一張嘴就咳，她蹙著眉去客廳拿面巾紙，見霜梓漣如此悠閑的坐在沙發上，她扔掉面巾紙過去，湊到對方面前。
  霜梓漣身體往後仰，雙手撐在身側，檀千琉將嘴巴懟過去，千鈞一發之際，霜梓漣雙手擋住她，沒讓檀千琉親到自己唇，檀千琉吹了口氣，夾雜著牙膏的薄荷味的呼吸被辣椒粉的嗆辣味給掩蓋過，令霜梓漣險些咳出來。
  “你幹什麽！”
  隨著對方越湊越近，霜梓漣用雙手抵靠在她肩膀上推搡著，卻被前面人的逼近而導致連連往後仰，最後失去平衡倒在沙發上。
  檀千琉摁著她的手腕，她發現力氣不如對方，掙了幾下沒睜開。
  “檀千琉！”
  “松開！”
  “不松。”檀千琉始終與她唇瓣保持著幾厘米的距離，只要稍有失誤就能親上。
  “你弄疼我了！”霜梓漣長發在腦袋下散開，衣服領子斜移側到一邊，露出肩帶以及半片鎖骨，她倔強的別開臉，好看的眸子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
  夏季衣服料子薄，體溫從一個人身上傳輸到另外一個人身上，哪怕室內開著空調，仍舊是抵擋不住的灼熱漫遍全身。檀千琉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胸膛的起伏，她臉頰耳根通紅，這種紅不止是因為霜梓漣楚楚動人的模樣，更多是來自於辣椒粉的功勞。
  沙發承受著兩個人的重量陷下去一截，霜梓漣咬著唇，想要把檀千琉推開，結果一動，唇瓣不小心與對方唇瓣一擦而過，滾燙的氣息令霜梓漣心跳亂了節奏，她似是氣急敗壞，於是對著檀千琉手腕就是一口下去。
  手腕傳來牙齒咬下去的刺痛，檀千琉這才松開手。
  霜梓漣坐起來，理了理弄亂的頭髮和衣服，狠狠給了檀千琉一刀眼。
  一旁的檀千琉十分無辜的聳了聳肩。
  剛才離得那麽近，霜梓漣也有點感受到辣椒粉的味道，輕咳幾下後去倒水喝。
  “我也想要水。”檀千琉拿面巾紙擦眼睛：“你這什麽牌子的辣椒粉，那麽辣那麽嗆，你知道它後勁有多大不？”
  她以為霜梓漣不會給她倒水，但霜梓漣過來時端了兩杯水過來，其中一杯放在桌上，另外一杯端著到檀千琉身邊，檀千琉盯著她手中的水，有點訕訕：“你不會要潑我吧？什麽仇什麽怨，不至於不至於。”
  對方看她一眼，沒潑她，只是把水給到她手上，就重新坐了回去。
  檀千琉端起水喝口，喉嚨終於舒服多。
    她看著霜梓漣扣在杯子上的手，戴著鐲子的皓腕有著微微的紅痕。
  難怪，她就說，明明什麽都沒乾，霜梓漣說的“弄疼”是什麽，原來是手腕被鐲子膈到。
  把水杯放下，檀千琉撇向自己手腕上，對方咬的牙齒印還在上面，扯平了。
  她掏出手機打開相機，對著手腕拍下牙印照片。
  “哢嚓”一聲，把霜梓漣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來。
  “你拍這個做什麽？”
  “保留證據。”檀千琉保存照片，按掉手機。
  而後她挪到霜梓漣旁邊位置，伸出手腕給對方看：“你看，上面兩個牙齒印多麽的清晰。”
  霜梓漣把她手推開，眼睛轉開：“誰讓你剛才那樣。”
  “我哪樣啊？”
  “你……”霜梓漣偏眸，對上她的眼睛，又低垂下眼簾，而後站起去把廚房的蔬菜餅端出來。
  蔬菜餅上的辣椒粉有點多，她稍加去除，使得入口不至於會嗆。
  檀千琉去端玉米汁喝，挑塊沒有沾到辣椒粉的蔬菜餅吃——她對霜梓漣家裡的辣椒粉從此產生了陰影。
  “這辣椒粉你吃過不？”
  “嗯。”
  “那你就是知道它威力有多大，你還往我嘴裡塞，是不是想嗆死我？”檀千琉看著她：“你該不會，就因為我不小心看到你換衣服，你就要鯊我滅口吧。”
  霜梓漣靜靜的瞧著她，看這人還能扯出些什麽來。
  “我是被迫看到的。”檀千琉大喊冤枉：“況且你當時背對著我，我只看到你後背，僅此而已。”
  說完這話，檀千琉自己都有點不太信，不禁喉嚨滑動作出吞咽口水的心虛動作。
  “讓你話多。”
  “話多也是錯？”
  “在我弄早餐的時候，說一些話打擾我，導致辣椒粉倒到我手上。”霜梓漣突然變得有理有據起來。
  檀千琉輕點了幾下桌面：“首先，我有敲門，是你自己沒關好門，然後我只是合理推測。”
  合理你個鬼。
  霜梓漣忍不住翻白眼。
  “我昨晚是不是就不該留你在這的，行啊，下次……”
  “別別別。”
  識時務者為俊傑，檀千琉笑著道：“咱們吃早餐，吃早餐，我讓你。”
  “我要你讓？”
  “不用不用。”檀千琉反應迅速，保住了後面的日子裡來霜梓漣家裡的“通行證”。
  和平的吃早餐，檀千琉余光瞥到對方眼尾，心想，剛才若是她不讓她的話，真吻下去，霜梓漣會不會被氣哭。
  她無法想象那雙慣來冷淡的雙眸落淚的樣子，但肯定也很好看。想到這裡，她忍不住愉悅，霜梓漣納悶的看向她，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極力壓下控制不住翹起的嘴角。
  還好她們今天起得早，鬧都現在也不會太晚。
  吃完早餐兩人一起收拾了下餐桌，檀千琉換回自己的衣服，霜梓漣也出門。
  司機紀哲遼已經在門口候著，霜梓漣上去後座，搖下車窗，問檀千琉：“要坐我車去嗎？”
  檀千琉原本打算自己開車去公司，但是對方既然都這麽說了，自然就應了句“要”。
  兩人坐在後座，此時司機紀哲遼已經觀察出檀千琉和自家老板關系不一般，不然檀千琉不會從霜梓漣家裡出來。
  但他什麽都沒問，只是客氣的問檀千琉：“還是去藍風大廈？”
  “是的。”
  坐在車上無聊，檀千琉翻轉著手機，余光默默瞟一眼旁邊的人，霜梓漣偏頭看著車窗外，微風吹動長發往後飄。
  檀千琉只要坐得離她再近一點，對方的長發就能飄到自己的臉上，聞聞那發尾的清香。
  但是，她們中間隔著一大段距離。
  想著貿然挪過去可能會有半路被丟下車的風險，檀千琉還是沒這麽做。
  早高峰堵車，司空見慣。
  檀千琉看了眼外面的車水馬龍，斂回視線垂眸玩手機，回復完幾條消息後，她點進去欣賞早上拍的那張自己手腕的圖片。
  手機像素很好，把上面的牙印拍得清晰無比。她抬起自己手腕細看，上面的痕跡消得快要看不出了，幸好她拍了照。
  左點幾下右點幾下，檀千琉把這張照片邊邊角角給截掉，而後用拚圖軟件在照片上畫畫，將牙印的位置圈出個圓圈。
  話說對方可真會咬，這麽一看，那個牙印還有點像笑臉。
  她目光往側邊斜去，睫毛眨動著，而後視線又重新回到手機屏幕上，並將自製的“笑臉表情包”設置成了微信頭像，用以“紀念”某年某夏季的某個早晨，和某人的那場“驚心動魄”的吃早餐前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