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美人失忆后突然撩我

第十九章 往事
  第十九章 往事
  霜梓漣該慶幸,自己沒有完全忘記檀千琉,沒有忘記檀千琉不知道的那些事情。
  不曾對人說過的秘密,若是忘了,沒人能幫她回憶。
  她是個慢熱的性子,對別人一見鍾情的事情她不能保證百分百一定不會發生,但可能性不算太大。
  包括,對於檀千琉的感情,絕不是一蹴而就。
  對於檀千琉的記憶,可以追溯到小學五年級的暑假。
  柯塵鈺和霜鶴穹是相親認識的,兩人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雙方長輩天天在催,兩人門當戶對,別人眼中的郎才女貌,柯塵鈺和霜鶴穹都覺得對方條件可以,就在一起了,第三次見面,就步入了婚姻的殿堂,若論感情,屬實談不上能有多少。
  兩人婚後一段時間相敬如賓,對彼此都客客氣氣,後面家裡催要孩子,霜梓漣出生後,原本相安無事的兩人不知道為什麽矛盾多了起來。
  霜鶴穹是個溫文爾雅的人,不擅長吵架,更說不出罵人難聽的話,很多時候,他都是用沉默來面對柯塵鈺,柯塵鈺教養在身上,再怎麽吵也要顧忌體面,所以很少會和他發生正面口角衝突,因而,不同於別的夫妻吵架摔碗摔筷破口大罵鬧得轟轟烈烈,她們基本都是打冷戰。
  自打霜梓漣有記憶以來,家裡的氛圍就比較沉寂。
  “我不想讓漣兒在單親家庭長大,被別人知道笑話你母親或者父親不要你。”
  醫生安慰她每天按時上藥後續保養好不會留下疤痕,但這種安慰的話也只是起個心理作用,霜梓漣每次看著鏡子裡自己的右臉頰上那塊燙傷的地方都無比鬱悶。
  茶杯在地面碎成許多小塊,霜梓漣右半邊身體的衣服瞬間浸濕一大片,當時夏季,穿的短袖,右手手臂沒有衣物遮擋,燙傷最為嚴重,又由於茶壺是從跟她個頭差不多高的桌上掉下來,導致右臉的一小塊皮膚也被殃及,瞬間紅起來。
  霜梓漣還是堅持不出房間門不見其他人。
  之前老師家訪,還說她出生在一個好家庭,母親蕙質蘭心,父親溫潤如玉,難怪能把她培養成這麽優秀的孩子,多少人羨慕不來。
  可當發下試卷,霜梓漣不知哪裡冒出來的叛逆心,在名字班級那一欄寫完後她就停筆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否認了霜梓漣因為臉被燙傷不想去考試的想法從而才交白卷,無論如何這種考試態度就很有問題,於是她耐著性子跟霜梓漣講了兩個多小時的道理,舌頭都要磨出泡了,霜梓漣始終安靜微垂著頭,問知道錯沒也不吭聲,一直跟她倔著。
  “你跟我吵難道就不會影響孩子嗎?她快期末考試了,能不能讓她有個安靜的環境複習,昨天是不是你說話大聲了,你不說話大聲能讓孩子聽見,孩子沒聽見為什麽要從房間出來,不出來能被茶水不小心燙傷?”
  到山莊的第一天,開車沿著蜿蜒的山路將近兩個小時,才終於在臨近傍晚到達。
  柯塵鈺和霜鶴穹又在暗暗爭吵,互相責怪為什麽要把一壺剛燒開沒多久的茶水放在桌子邊沿,兩人說話音量不高,甚至擔心鄰居聽到特地壓低了一點,坐在沙發你一句我一句,耐心極為高,無論吵到什麽話題都能保持著語速的優雅,不聽語氣的話根本看不出兩人在吵架,但霜梓漣隔著一道牆,仔細聽能聽出她們語氣中的夾槍帶棍。
  她不是在叛逆不被母親允許缺席考試,而是在用行動抗議,你們就算不離婚天天冷戰也會影響我。
  全程霜梓漣沒落一滴淚,疼得不行也只是咬著嘴唇忍,上完藥後嘴唇都被自己咬破了皮。
  柯塵鈺知道這事後更是一口氣沒上來險些被氣暈過去,她不明白平時都挺聽話的一個孩子,為什麽要做出這種事情,心想可能是霜梓漣的青春叛逆期到了,但人家的青春叛逆期幾乎到初中才開始,她倒好,小學五年級就開始叛逆了。
  一來是想讓霜梓漣修身養性一段時間——柯塵鈺單方面認為霜梓漣的心很浮躁,二來那兒安靜人少,可以讓霜梓漣好好養傷,最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柯塵鈺讓她去那裡學古箏。
  音荷阿姨安慰她:“這裡沒什麽人,出來沒關系。”
  某天晚上卻一反常態,客廳吵得很,霜梓漣在房間聽著不太對勁,打開房間門探出半邊身體,走出去沒幾步,放著茶壺和茶杯的盤子從旁邊高桌摔下來,裡面的熱茶水潑出弄到霜梓漣身上。
  “既然都是為了孩子,你跟我吵這些有什麽意義?”
  最後來了句:“媽媽,你跟爸爸為什麽還不離婚?”
  音荷阿姨隻好一日三餐按時給她送飯過來,下午古箏老師會進來教她古箏,其他時候她都是一個人待在房間。
  見狀兩位大人顧不得剛才發生的矛盾,立馬帶她先去把燙傷的地方用涼水衝洗一遍,緊接著就帶她去醫院。
  柯塵鈺直接心肌梗。
  而檀千琉自從聽外公說山莊裡住進來一位女孩子,她就好奇得不得了。
  既然夫妻之間過得不和,那就真的沒必要做這些表面功夫,她寧願生活在沒有冷戰的單親家庭裡,也不想看到父母天天這樣,但這話她哪敢在父母面前說,說了肯定要被柯塵鈺教訓不懂事。
  暑假霜梓漣被送到山莊裡度過,那座山莊的主要投資人是檀千琉的外公,其中另外幾位投資人當中,有位跟她家裡的親戚認識,所以托了關系,霜梓漣才去到那裡。
  可她不需要她們為了她維持著虛假的和諧家庭。
  “你別跟講那麽多,我現在要不是為了漣兒,根本一句話都不想跟你講,直接離婚。”
  因為臉被燙傷痕跡沒消下去,期末前一個星期霜梓漣一直在家複習,考試前一天她問母親能不能請假不去考試,柯塵鈺知道她是礙於臉側的燙傷,說到時候給她弄個好看的面具遮住,但是戴個面具去考試不是更奇怪,她都能想象到時候肯定每個人都要在她身上多看一眼。
  霜梓漣帶有點脾氣的把房間門砰的一聲關上,動靜大得令客廳的兩人瞬間安靜下來,之後好長一段時間客廳都沒人再說話。
  手臂燙傷對於夏季要穿裙子的女孩子來說已經是一件糟糕的事情,更何況是臉,雖然面積不大,但是對於十一歲已經有了自己的審美觀念的霜梓漣來說,簡直就是道驚雷劈到頭頂。
  又是這種說辭,霜梓漣抿唇,不說話了,默默聽著柯塵鈺又訓斥了她一個多小時。
  車上就三個人,一位是司機,一位是她,另外一位是來照顧她的音荷阿姨。
  坐在書桌前看著面前的課本,霜梓漣一邊想著自己的臉,到時候要怎麽去考試,被同學看到肯定會被嘲笑醜,一邊又在想著,為什麽父母吵架時總是要說為了她,好像沒有她就不會有這些爭吵一樣。
  當晚被安排好房間,她一個住,音荷阿姨住在她隔壁,進門的地方有個座機,她有什麽事情可以打電話給音荷阿姨,從住進去的第一晚霜梓漣就想著不再踏出一步房門,她覺得臉上燙傷的疤痕醜,愛美之心強烈的她,不想讓任何人看到。
  於是,霜梓漣在那次期末考試中創造下了“零蛋傳說“,班主任看到成績後眼鏡都被驚得滑下一截,平時幾乎科科滿分的好學生,這次考試竟然交白卷,若不是看到名字班級那欄,班主任差點要以為這不是霜梓漣的試卷。
  別的孩子都是不希望父母離婚,她倒好,希望父母離婚?
  “媽媽還不都是為你,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啊?”
  她把房間門輕輕打開,腳步停在門口,拿著鏡子的手垂在身側,父母的聲音帶著一股低氣壓傳到她耳朵。
  不過她住的地方很大,甚至配有琴房,寬闊的露台可以領略到外邊蔥鬱清新的景色。不出房間門對於她來說沒有什麽太大的影響。
  柯塵鈺身為老師是覺得期末考試不到實在沒法考還是不能缺席,所以沒有縱容霜梓漣不去考試的想法,於是考試當天霜梓漣戴著口罩回去教室,幾個同學甚至關心問她生什麽病要一直戴著口罩。
  “……”
  霜梓漣不,她早就看到了,雖然這裡人少,但是她有注意到一個跟她同齡的小女孩也住在這裡,在同齡人面前,臉上燙疤的難堪程度令她更加無地自容了。
  “她是這座山莊老板的外孫女,就她一個,沒其他小孩,她人很好,不會嘲笑你的。”阿姨給她做開導。
  這裡就她一個小孩,她一個人非常枯燥,好不容易盼來個同齡人,興奮得不行,她在人家要來的那一天就守在入口蹲著等,結果被外公提溜回去吃飯,隻遠遠瞧見對方一個背影。
  沒能第一時間去熱情迎接她暑假小夥伴,檀千琉為此感到很不滿,吃完晚飯就囔囔著要去找人家玩,外婆只能跟她說:“人家生病了,是來這裡養病的,不能跟你玩,不要去打擾人家。”
  檀千琉蔫著腦袋回房間,卻還是忍不住,繞到別人房間門口,看著緊閉著的房門,她心想對方怎麽那麽早睡,轉念一思,生病了確實得早點休息,於是她抱著滿懷的期待,希望第二天能夠看到對方,結果第二天仍舊沒看霜梓漣出過房間門,第三天,檀千琉的期待被耗盡,在音荷阿姨進去給霜梓漣送飯時,她走過去輕輕扯了扯音荷阿姨的衣袖:“阿姨,我可以進去找小雙玩嗎?”
  外公外婆都是稱呼霜梓漣小霜,檀千琉便以為是雙人的“雙”。
  保姆撫她腦袋:“她可能不太願意,你自己去玩吧,乖~”
  檀千琉撇了撇嘴,離開。
  她暑假本可以有很多玩伴,結果非要把她送來外公這裡學琴,每天被外婆要求做奧數新題型,她簡直苦不堪言。
  母親和外婆的教育觀念不同,柳意纖對女兒是放養式培養,檀千琉樂意做什麽就讓她去做什麽,但外婆卻覺得孩子不能太縱容,天賦要從小抓緊培養,甚至給檀千琉報考了奧數比賽,升六年級後又有很多比賽,省內省外全國性的,所以外婆是希望檀千琉最好能提前學完六年級的知識。
  霜梓漣住進來的消息是她在做題和練琴枯燥生活中的唯一樂趣,她逮著空閑機會就去扒人家門縫,並且產生極大疑惑:“她為什麽從來不出來?”
  外公對她永遠都是那句敷衍:“人家生病了,別去打擾人家。”
  某個風和日麗的下午,檀千琉聽到裡面有動靜,於是她趴在牆壁在紙條寫下“出來玩”三個字,而後從門縫底下塞進去,她在門口等對方的回應,結果等了十分鍾也沒反應,蹲下一看,門縫下的紙條不見了,應該是裡面的人拿到了紙條,但就是不給她回應。
  真無趣,檀千琉咕咕噥噥的離開了。
  從此放棄找人家玩的念頭。
  每天下午她被外婆逼著練鋼琴,她老找借口出去上廁所摸魚,偶爾能在樓下聽到古箏彈出的清脆樂曲,是從霜梓漣房間傳出來的。
  她心想,那裡面住著的女孩子真的才十一歲嗎?是怎麽能夠做到每天待在房間不出來還樂此不疲的練古箏的?
  想不通。
  就算生病也不是這樣的。
  後來有一天,檀千琉因貪玩導致卷子沒做完,外婆要求她晚飯吃飯前必須做完,要檢查的,沒做完沒得飯吃。
  看著天邊的夕陽落下一縷,廚房傳來飯菜香味,她眼睛一亮,是她最愛吃的紅燒魚。
  按照外婆嚴格的性子,如果卷子沒做完她肯定沒法在晚飯吃上紅燒魚,而且還會被罵一頓。她急中生智,想到霜梓漣那天天緊閉著的房門,除了音荷阿姨和古箏老師,外公外婆從來不會進去。
  於是,她偷偷摸摸的,跑到霜梓漣房間門口,把試卷往門縫裡塞進去,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為了以防萬一,她還特地在門口等了幾分鍾,確定門縫下那張卷子不見後,她才離開,反正裡面不會有什麽回應,這樣正好,她希望她這張卷子從此在外婆眼底下消失不見。
  吃飯時她可憐兮兮的跟外婆說,卷子做完了,但是丟了。
  外婆了解這個外孫女平時就一肚子壞水,這次沒那麽容易相信,她重複問了遍:“真的?沒撒謊?”
  檀千琉努力壓下自己的心虛,點點頭,純良無害的模樣:“真的。”
  她如願以償的在晚上吃到紅燒魚,以為免去了一頓挨罵,結果沒想到她那出了名嚴格的外婆較真起來竟在第二天派人把各處都翻個遍,也要幫她把卷子給找出來,還樂呵呵的對檀千琉說:“小孩子不可以撒謊,外婆要是發現你故意把卷子扔了,你從明天開始就要多做兩張試卷哦,而且以後每天都要多練一個小時的鋼琴。”
  檀千琉倒吸一口冷氣。
  上午六點起來學習做卷子,下午練兩個小時的鋼琴,周一周四周天的晚上還要複盤錯題,現在每天還要加量,她這個暑假過得比在學校都要痛苦。
  偏偏管家還是站在外婆這邊的,說傍晚看到檀千琉拿著卷子往霜梓漣房間方向去了,然後外婆就去跟照顧霜梓漣的音荷阿姨說,讓問問小霜在房間裡面有沒有看到一張卷子。
  檀千琉的心頓時比深山老林的山泉水還涼。
  音荷阿姨進去給霜梓漣房間送飯的時候,她都做好霜梓漣會說出來,她即將要被外婆挨罵一頓加量作業的懲罰了,結果音荷阿姨出來後跟外婆說:“我問了小霜,說是並沒有看見什麽卷子。”
  “這個臭丫頭,是不是跟人家串通好了。”
  音荷阿姨笑:“應該不會,小霜至今和千琉都沒一句交流,兩人不可能串通。”
  外婆雖然猜到檀千琉是把卷子給扔了,因為就算是丟了,不可能會翻遍山莊都找不出,肯定是被藏了,但找不到證據,她就沒理由去懲罰孩子,隻好暫且放過檀千琉。
  檀千琉那顆幼小的心靈體會到什麽叫做絕處逢生的刺激。
  她其實也很納悶,明明把卷子塞進對方房間裡了,但霜梓漣不僅沒看到,連音荷阿姨進去霜梓漣房間打掃衛生拎出來的垃圾袋裡也沒有那張卷子,她想,可能是對方幫了她。
  於是,檀千琉對她莫名有了些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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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梓漣每天待在房間裡,上午看書,柯塵鈺給她布置了任務,寫讀後感,還得就期末考試交白卷這事情寫一千字反思,那一千字反思霜梓漣至今一個字都寫不出來,還空白在那裡。
  下午學一個小時和練習一個小時古箏,剩余空閑的時間,她就經常坐在露台的躺椅上靜靜看風景出神。
  白色的紗簾半開半掩,陽光能透進來,微風拂過會吹起薄簾,偶爾,她能聽到樓下檀千琉練鋼琴的聲音。又有時候,會看到檀千琉在下面跟狗玩。
  她目光常常偷偷的凝聚在小女孩白淨的臉上,看看檀千琉,然後舉起手中的鏡子,看看自己的臉,不由得感到煩躁。
  臉上的燙傷比手臂上的要輕很多,但畢竟是臉,哪能跟手臂比。可手臂上的就更醜了,白嫩光滑的肌膚和那塊燙傷褶皺泛黑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格外刺痛一個愛美的女孩子的心,她待在房間有空調不會熱,乾脆穿長袖遮住,眼不見為淨。
  父母給她送來許多上好的藥膏,每天按時塗抹,大人都安慰她能好,不會留下痕跡,但霜梓漣就是會忍不住要擔心,萬一沒法好完全怎麽辦,萬一留下疤痕怎麽辦,要多久才能徹底恢復,能不能在她上學前恢復。
  音荷阿姨要給她做一個星期的肥肉吃,說是肥肉蛋白質高,對皮膚好,霜梓漣不吃這玩意,音荷阿姨受她父母囑托特地給她開導了大半個小時,說什麽女孩子吃肥肉會長得越來越好看,霜梓漣雖然也希望自己皮膚上的燙疤能趕緊好,但她是個連肉類上的薄皮都不怎麽吃的人,更別說肥肉,她真的沒法吃進嘴。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只要長輩出發點是為了你好,就一定得受著。
  晚上大家都進去裡面的時候,霜梓漣戴著口罩趁機從房間裡出來,把白天沒吃掉的肥肉往大垃圾桶倒。
  她不能倒房間的垃圾桶裡去,因為這樣音荷阿姨肯定會發現她沒吃。
  夏季夜晚的風都是熱的,她穿著長袖又戴著口罩,在室內沒感覺,一出來後背就冒了層薄汗。
  把肥肉倒掉後她想著趕緊回去,結果一轉身就看到檀千琉歪著頭疑惑的看著她。嚇得她第一時間就是檢查口罩有沒有把臉上的疤痕遮嚴實,然後又把袖口扯到掌心裡抓住,不讓手腕上一丁點醜陋的燙疤露出來。
  “你是誰?”檀千琉奇怪的看著她,大夏天的,穿著秋天的長袖,還戴口罩,鬼鬼祟祟的在垃圾桶旁邊幹嘛。
  山莊裡除了大人長輩就她們兩個小孩,其他外人進不來,所以她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從來不出房間門的“小雙”。
  “你在幹什麽壞事?”
  一般都是檀千琉乾壞事被發現,難得發現別人乾壞事,眼睛亮亮的仿佛在發光。
  檀千琉幾步過來,儼然要跟她說什麽悄悄話,霜梓漣警惕的後退幾步,聽見對方彎著眼睛小聲說:“放心,你上次幫我藏了卷子,這次我也會幫你保密,不會告訴大人的。”
  什麽卷子?
  霜梓漣不明所以,但管不了那麽多,繞過她就走。
  檀千琉在後面說話:“這裡的垃圾一天清理一次,你倒這裡很容易被發現的,從垃圾清理的工作人員到管家,她們大人都是一夥的。
  她腳步一頓,倒都倒了,還能怎麽辦,於是裝作沒聽見,連走帶跑的回去房間。
  洗完澡,她想起檀千琉說的卷子,音荷阿姨之前也來問過一次,她確實是沒看見,真沒有要去幫檀千琉藏什麽卷子,她都不認識她,為什麽要幫她。
  沒事乾,她在房間走來走去,地板和桌面都被音荷阿姨收拾得乾淨整潔,哪裡有什麽卷子。
  她到書桌前坐下,撕下一張大筆記本的空白紙頁放在面前,筆頭戳著下巴,思考著要寫些什麽來湊齊一千字數的反思。
  這時,風越過露台,從沒關嚴實的玻璃門擠進來一縷,吹動她面前沒壓住的紙張,飄到地上滑到門口,她站起將椅子推出一段距離,正想去撿,又一縷風吹過來,把紙張吹進進門處放著座機的桌子底下。
  桌子下面有四個矮腳,和地面之間空著一道縫隙,露台又是在正對著門的斜邊一點,所以風很容易把輕薄體積小的東西給吹進桌縫,霜梓漣蹲下去看,縫隙太窄,她沒法伸手進去,於是去拿尺子,把裡面的東西給弄出來。
  裡面真是個藏汙納垢的地方,她尺子伸進去再拿出來後沾了好多發絲,紙張出來的同時帶出另外一張,霜梓漣吹了吹灰塵,去看,發現房間還真有一張卷子,試卷最上方寫著“檀千琉”三個字,然後第一題選了個D,其他的題目就都是空白的。
  霜梓漣眨眨眼,又用尺子在桌縫來回掃蕩,還真又掃蕩出一張紙,上面寫著三個大字:出來玩。
  不用說,這張紙條和試卷都是出於同一人。
  翌日下午練完古箏,霜梓漣從書桌課本下抽出那張“出來玩”的紙條,揉成一團扔進垃圾桶裡。
  而後又拿著那張試卷,走到露台。
  檀千琉在下面喂狗,裡面的人催她:“千琉,進來。”
  檀千琉想偷懶,不想那麽快進去,摸著狗頭跟狗強調:“你慢點吃。”
  霜梓漣眼簾垂著,掃視一圈下面確認短時間內沒其他人會出現,她捏著試卷的手指伸出去,一松,把試卷還給對方。
  試卷飄落下去,正好落到檀千琉腳邊。
  看清是什麽東西後,檀千琉一驚,抬眼往上看,只見那白色紗簾漾動,卻不見人影。
  外婆又在裡面喊她,檀千琉環顧四周,沒法在短時間內找到可以藏的地方,於是把試卷揉捏成一團,對著二樓紗簾敞開的地方,一把用力扔了上去,她看著紙團掉落進裡面,暗自祈求霜梓漣能配合她一點。
  霜梓漣轉身往回走,身後突然傳來微小動靜,她回頭,見露台地板上躺著一紙團,她微微蹙眉,過去把紙團撿起打開,是她扔下去還給對方的卷子,此時再往下一看,檀千琉已經不見,只剩條狗臥在那裡。
  她手懸垃圾桶上方猶豫,最終還是沒把卷子扔進垃圾桶。
  上次檀千琉看到她偷偷倒掉肥肉都幫她隱瞞,她就勉為其難替對方藏一下。
  檀千琉吃過飯後還特地跑出來看霜梓漣有沒有把她試卷又扔下來,在地上找了一圈沒找到,才稍稍松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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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霜梓漣不得不承認,檀千琉有句話說得沒錯,她們大人都是一夥的。
  她把肥肉偷偷倒掉沒吃的事情,先是被這裡的別墅管家發現,然後音荷阿姨順其自然的就知道了。
  所以今天,音荷阿姨又苦口婆心勸了她一番。
  “這個肥肉你必須吃,你媽媽特地讓我一定得看著你吃夠一個星期才行,你不聽我的話也得聽你媽媽的話,就吃一個星期就好,咱們忍忍就過去了,對你身體好,你看你太挑食,又不愛出門運動,讓人看著瘦瘦弱弱的,風一刮可就要把你給刮走了。”
  霜梓漣不擅長在長輩面前哭鬧,面對音荷阿姨不斷的嘮叨,她就倔著死都不肯吃,音荷阿姨像是不把她勸到吃下肥肉就不罷休似的,她被念叨得頭疼,無奈之下隻好答應吃。
  有了上次的事,音荷阿姨要看著她把肥肉吃下去,霜梓漣看著盤裡的豬皮肥肉直犯惡心,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設她才夾起一塊放到嘴裡含著,沒吞下去,而後好說好歹把音荷阿姨請出去房間,音荷阿姨到門口回頭笑著跟她說:“小霜應該不會再把肥肉倒掉不吃了吧?”
  霜梓漣搖搖頭,表示不會,乖順至極的模樣。
  音荷阿姨又說:“山莊所有垃圾都是要垃圾分類好送出去的,山莊老板不喜歡浪費食物,如果阿姨下次再發現你倒掉,阿姨可就要一直盯著你完全吃完才行哦。”
  霜梓漣:“……”
  如果真的不想浪費食物,就不應該逼她吃她完全吃不下的東西,有些觀念總是那麽矛盾。
  關上房間門,霜梓漣皺著眉尋找到個塑料袋子,把嘴裡含著的肥肉吐出來,然後連續漱口幾次,才終於緩解嘴裡的惡心。緊接著,她把盤子裡的肥肉一並都倒到塑料袋子裡裝著,開始犯難,要怎麽把這些解決掉而不被發現。
  父親打電話給她,她明裡暗裡跟父親訴苦這個肥肉是一口都吃不下去,讓音荷阿姨不要給她做了,霜鶴穹疼她,但又不好直接忤逆柯塵鈺的意思,省得又吵起來,於是選擇折中,說:“那你吃四天就好,我幫你跟你媽媽求求情。”
  “……”
  區別不大。
  總之得吃就對了。
  讓她把肥肉吞進去,絕無可能。
  柯塵鈺以往挺好說話,幾乎不會這麽嚴格要求她,她不願意的事情,只要不是那種明明能參加考試卻不想去考試對於柯塵鈺來說覺得不太合理的事情,柯塵鈺都不會強求她,就比如她不僅不吃蔥蒜香菜這些,還吃肉不吃皮,在她還很小的時候,有人建議柯塵鈺不要這麽慣著孩子,容易把孩子慣成挑食的毛病,但柯塵鈺卻覺得這就是愛好問題,沒必要去強求。
  但這次例外,可能是因為霜梓漣期末考試交白卷的那事,實在顛覆了柯塵鈺對她的認知。
  聽說青春叛逆期的孩子,要麽在剛冒出苗頭的時候狠狠壓下去,要麽就乾脆別管,因為一旦真正步入上青春叛逆期,是根本管不了的。
    而柯塵鈺受到她期末考零蛋的刺激,很擔心霜梓漣以後會不學好,所以覺得還是得趁早管,怕以後就管不了,不能都什麽事情都順著她來,這次敢交白卷,下次說不定就敢跟老師頂嘴。
  晚飯過後半個小時大人習慣相約去後面打牌,這段時間是檀千琉最快樂的時光,因為沒人管她。
  她今天出來的時候見到霜梓漣出來,霜梓漣找了圈找到狗,把裝著肥肉的袋子敞開放地下,狗看到後過來嗅了嗅,搖著尾巴喜滋滋的吃完了。
  霜梓漣微露喜色,發現解決肥肉的好幫手。
  看著狗吃完,她轉身,發現後邊站著檀千琉,歪著頭看著她。
  “……”
  怎麽又被她看到!
  但幸好是她看到,不是被大人看到。
  霜梓漣一聲不吭的繞過她,走出幾步不放心回頭跟檀千琉說:“你幫我保密,我幫你藏試卷。”
  檀千琉撓撓頭:“好。”
  她看著霜梓漣回去房間,走過去逗狗玩,蹲下揉著狗的腦袋:“好吃嗎?”
  狗圍著她轉圈,不斷搖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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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霜梓漣又采用這種方法,晚飯過後趁著大人去娛樂放松就到處找狗。
  檀千琉可能是算準了她會來找狗,所以晚飯過後就一直跟狗待在一起。
  看到是她,霜梓漣沒有之前的緊張,只是抬手碰了下臉上的面具,檢查有沒有戴好。
  檀千琉就坐在一邊看著她喂狗,只是今天這狗似乎一點都不領情,走過來聞了聞後,就離開了。
  “它可能吃膩了。”檀千琉說。
  霜梓漣把袋子攏好:“我才給它吃過一次。”
  “它可能並不是很愛吃。”
  “你也不愛吃?”
  霜梓漣搖搖頭。
  “你不愛吃她們為什麽要給你吃?”
  霜梓漣想到每天下午在古箏面前坐下等著老師來的時候,都能聽到樓下檀千琉鬼哭狼嚎著不想練琴,她說:“你不愛練琴她們不也逼著你要練嗎?”
  “這能一樣嗎?”
  “一樣的。”
  檀千琉想想自己天天被逼著練琴確實痛苦,那麽霜梓漣要去吃不愛吃的肥肉肯定也痛苦。
  “我知道有個地方,你把肥肉扔那裡去,百分百不會被發現。山莊最後邊那裡有個垃圾池,就是比較遠。”檀千琉想了想覺得行不太通,就沒再說下去。
  因為那確實太遠了,走路過去要一個小時左右。
  霜梓漣放棄過去,想找個垃圾多一點的垃圾桶扔,但是,山莊裡的人本來就比較少,然後還每天都有保姆按時清理,很多垃圾桶乾淨得都不像垃圾桶,尤其是現在晚飯過後,最能產生垃圾的廚房,裡面的垃圾桶已經被清理乾淨,她要是扔進去,就太明顯了。
  而且,山莊都是有人打理,花草被修剪得非常規范,不是方的就是圓的,路面除了石子路鋪著花磚的路就是草地,都很乾淨,隨便扔垃圾不好。
  於是她把肥肉提回去房間,怕被音荷阿姨發現,她隻好塞到罐子裡去,然後再把罐子放到桌櫃角落,就這樣囤了三天的肥肉,裡面臭得讓霜梓漣根本不想打開。
  她本想著就這樣把罐子藏在房間裡,反正暑假結束後她要離開,等這裡的別墅管家清理衛生的時候發現,應該需要一段時間,到時候母親總不能還要抓著她吃肥肉這件事情不放吧。
  但是,今天音荷阿姨進來打掃衛生的時候,差點發現這個罐子,一時讓霜梓漣改變主意,暑假才過去一半,她還得住一個月,這罐子在這裡放一個月太危險。
  況且,她有點不太能忍受把一個裝著臭熏熏腐爛的肥肉的罐子一直放在房間裡。
  這天檀千琉外公外婆出去有事,檀千琉難得休息一天。
  她下午本來想來問霜梓漣出不出來玩,剛上樓就看到霜梓漣抱著個罐子出門。
  “要跟我一起去玩嗎?”檀千琉熱情邀請她。
  霜梓漣走過去幾步:“你會騎車嗎?”
  如果她說的是玩具車的話,檀千琉當然是:“會啊。”
  檀千琉開著玩具車載她去後山,還拿了個兒童墨鏡戴著,她本來想給霜梓漣也拿個墨鏡的,但是,霜梓漣戴著面具,就沒辦法戴墨鏡了。
  “你出門穿長袖,是怕曬黑嗎?”
  霜梓漣頓了下,點頭:“嗯。”
  “那為什麽要一直戴面具?”說完,檀千琉伸手想去碰她的面具,被霜梓漣一把躲開了。
  “不好看。”
  檀千琉體貼的說:“你就算長得再醜,我也不會嫌棄的,我交朋友是不會以貌取人的。”
  霜梓漣:“……我長這麽大,你是第二個說我長得醜的人。”
  “第一個是誰?”
  “我自己。”
  檀千琉眨巴眨巴眼,她額頭也沁出一層薄汗:“你為什麽要說自己醜?”
  “我只是想說我現在臉很醜。”
  霜梓漣想表達的意思是,燙傷的疤痕留在她臉上真的不美觀。
  “你長得好看嗎?”
  檀千琉總是對面具下的那張臉充滿好奇。
  霜梓漣還是堅持那句話:“現在不好看。”
  含義就是,你不要碰我面具。
  “那就是,以前好看,以後也好看的意思咯?”
  霜梓漣不置可否,隻讓她快點開。
  檀千琉啟動玩具車,但畢竟是玩具車,開到半路就沒電了,於是她們隻好下來走路過去。
  到後山,她們找了塊地挖坑,但土太硬,她們沒有什麽工具,折騰老半天,才堪堪能把罐子給埋進去。
  檀千琉還要再挖個坑,把作業埋進去。
  霜梓漣問她:“你把作業埋進去幹嘛?”
  “我做不完。”
  “可你把作業埋了,開學怎麽辦?”
  “這不是學校發的作業,是我外婆給我額外布置的作業,超多的,我外婆,給我買了五套卷子,每一套都那麽厚——”說著檀千琉用手指比了個厚度:“讓我這個暑假做完,每天還要練琴,這根本不是在培養祖國的花朵,分明是想壓死祖國的花朵,我就沒見過哪個小學生暑假作業那麽多的。”
  霜梓漣有點被她逗笑,兩邊發絲已經被汗水浸濕,貼在鬢邊:“你又要跟你外婆找借口說卷子丟了嗎?”
  “對啊。”
  “你這個招數用這麽多遍,你外婆能信?”
  “你不懂,我外婆只要找不到證據,就算不相信,也不會懲罰我的。但如果被她找到證據,我將會死得很慘。而且,其他能用的招數我也用過很多遍了。”
  兩人完成填坑的活,已是太陽落山。
  “我們得趕在她們回來之前回去,不然被發現來後山會被罵的。”
  檀千琉拉著她的手跑。
  跑了幾步,霜梓漣有點不習慣被她牽著,就掙開了她的手。
  “你怎麽了?累了嗎?要不我們休息會?”
  霜梓漣搖搖頭:“不休息,我們趕緊回去。”
  但她終究一直待在房間很少出門,跑了幾分鍾後她就不行了,彎著腰雙手撐著膝蓋喘得不行。
  檀千琉回頭等她,她這次不再排斥對方牽她,檀千琉牽著她,還能讓她借一點力。
  她被檀千琉牽著跑,檀千琉跑在前面,她跑在後面,檀千琉扎著雙馬尾,跑起來兩條辮子在夕陽下一晃一晃的,霜梓漣那會除了累,就是一直盯著她的頭髮看。
  跑到一半,她們看到來的時候被他們扔在半路沒電的玩具車。
  天邊夕陽徘徊在群山邊緣,逐漸暗淡透出一股淺淺青灰色。
  她們接受了會回去肯定要被挨罵的事情,乾脆不著急了,坐在玩具車上看風景休息。
  “對了,那邊到晚上有螢火蟲。”檀千琉朝一個方向指:“你想去看嗎?”
  霜梓漣點點頭。
  最後一絲夕陽消失殆盡天色便徹底黑了下來。
  檀千琉從玩具車裡放著的一個粉色的玩具小箱子裡找到一個小手電筒,然後帶著霜梓漣過去。
  一開始只有一兩隻螢火蟲,霜梓漣累,蹲在那裡休息。
  檀千琉又開始好奇她長什麽樣子,在她旁邊蹲下,撐著臉頰偏頭看她。霜梓漣側眸,問她老是看著自己幹什麽。
  “你真的不摘下面具讓我看看嗎?”
  “我不想讓你看。”
  “但我真的不會嫌你臉醜的。”
  霜梓漣想了想:“等我臉好,我再給你看。”
  “你要說話算數。”
  “嗯。”
  “拉鉤。”
  霜梓漣把小拇指伸出去,和檀千琉的小拇指勾在一起,然後用大拇指按對方的大拇指。
  她穿的長袖袖口是寬大的,在拉鉤的過程中露出一截手腕,檀千琉看到她手腕好像有什麽東西,於是低頭剛要看清楚一些,就見她立馬把手抽回來用袖子掩蓋捂住。
  檀千琉眨眨眼:“你的手也跟臉一樣受傷了嗎?”
  霜梓漣回答是。
  兩人都累了,沒再說話,並肩在草地上坐下,看著天空出現越來越多的螢火蟲。
  它們點綴在夜色中,星星點點,檀千琉關掉手電筒,霜梓漣抬起指尖,螢火蟲將她指甲蓋照出一絲透亮。
  她第一次見過那麽多螢火蟲,不由得站起置身其中,任由螢火蟲圍繞在自己身邊飛。
  “我沒騙你吧,這裡真的有很多螢火蟲。”
  霜梓漣側眸,對方眼睛彎著,瞳孔裡倒映著無數光點,語氣不由得歡快許多:“嗯,我第一次見過那麽多螢火蟲。”
  她們回到家時大人已經吃完晚飯,外婆坐在門口,手裡拿著戒尺,看到人回來,笑得令檀千琉心裡一陣發毛:“還知道回來啊,玩到晚飯都忘記回來吃了?”
  霜梓漣幫她說話:“您別怪她,是我在房間待得太悶,才讓她帶我出去玩的。”
  霜梓漣畢竟是別人的孩子,無論犯什麽事外婆自然都不會責怪她,甚至語氣溫和的讓她先去吃飯,以免餓著。
  臨走前,霜梓漣回頭看了檀千琉一眼,檀千琉偷偷朝她眨了個眼,表示讓她放心,自己不會有什麽事的。
  其他人一走,只剩下祖孫兩,檀千琉立馬開始賣慘:“外婆,你說今天讓我玩一天的,我本來玩的時間就不多,就不小心玩得晚了一點……”
  “去哪裡玩了?”
  檀千琉不敢說去了後山,因為外婆不讓她去後山,隨便找個借口敷衍過去,外婆又問她卷子做完沒。
  “……不是你說今天我不用做卷子了嗎?”
  “但你昨天欠了一張卷子,今天不得補回來,你今天是休息不用做,那昨天的呢?”
  檀千琉:“……”
  她給埋後山去了。
-
  晚上檀千琉只是被外婆說了幾句,沒怎麽樣,但是沒想到第二天,她們埋在後山的東西,竟然被園林工給發現了。
  當時音荷阿姨來問霜梓漣,霜梓漣整個人都驚呆了。
  簡直服,這都可以。
  山莊裡的人都是人精吧!
  那罐子裡肥肉雖然有點發臭黏糊,但還是能看得出原本是什麽食物。
  為此,音荷阿姨說了遍她。
  音荷阿姨沒責怪她,語氣放得很是溫和,只是勸她下次不要這樣。
  主要是柯塵鈺打了個電話給她,身為親生母親,柯塵鈺語氣不帶一點收斂,平時訓斥學生多了,訓斥她更是加重語氣,直接把霜梓漣給罵到哭。
  她臉被燙傷本來就很難過,說過幾百倍不吃肥肉非要逼著她吃,現在說她不學好,浪費食物。
  諸多委屈頓時湧上心頭,早上她把自己蒙在被子裡不出來,柯塵鈺卻在這天,派人提前接她回來。
  霜鶴穹出差忙,柯塵鈺暑假也有個集訓,所以暑假沒時間才把她送到這裡來,但現在看來,柯塵鈺覺得自己還是有必要放下集訓的事情,再忙也要抽出空和孩子好好聊聊,處理兩代人之間的代溝問題。
  這天是柯塵鈺的司機來接她的,音荷阿姨給她收拾行李,幾下就給收拾好,然後出去坐車,她看到檀千琉挨打現場。
  逃避作業,跑去後山,撒謊卷子丟了,還把人家霜梓漣帶壞,檀千琉何止是罪加一等,簡直是罪上有罪還有罪,外婆氣不打一處來,弄了條柳枝,往她身上抽。
  看到檀千琉被打,霜梓漣不肯上車,被音荷阿姨和司機硬生生的給拉上車裡。
  “司機叔叔,音荷阿姨,可不可以等會?”霜梓漣扒著車窗,看著不遠處被打得滿地打滾的檀千琉,手指把掌心都給掐出了印子。
  音荷阿姨沒讓,看了眼外邊,歎口氣,別人的家事,她們管不著,只是讓司機趕緊開車,得趁著天黑之前把霜梓漣送回柯塵鈺身邊交差。
  車子啟動,霜梓漣眸裡氤氳起一層薄霧,眼尾泛淚:“為什麽要打她……”
  明明她和檀千琉犯了一樣的錯,為什麽要把她的行為一起怪罪到檀千琉身上,包括回到家後,柯塵鈺可能覺得這些天對於霜梓漣的教育方式確實有點不恰當,深深反思後也沒再多責怪她。
  乘坐在童年的末班車上,有兩處給她留下深刻印象,一幕是那天晚上的螢火蟲,是她長到十一歲以來第一次見過那麽多的螢火蟲,還有一幕是檀千琉被柳條抽到滿地打滾的場景,隨著車子的遠離,在她眸中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許多年後,她已經快要忘了那個名字,帶她去看螢火蟲的那個小女孩身影隨著光陰的流逝逐漸在她記憶中淡化,她也徹底忘了等臉好了後要摘下面具給那個人看的拉過鉤的兒時承諾,再見面認出時已到高中。
  曾經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變成扎高馬尾,個頭從十一歲時的一米四幾到十六七歲時的一米七幾,曾經每天哭囔著不願意練琴的女孩,現在不僅鋼琴彈得流暢無比,還會吉他,會多種樂器,曾經挖坑葬卷的女孩,代表她們學校參加奧數競賽拿下第一名,甚至還能在校園女子籃球比賽中和其他學校競賽爭得首冠。
  笑起來仍舊眼睛彎彎,相比起以前的稚氣多了幾分青春成熟,明媚,耀眼,往人堆裡一站,足以顯眼。
  霜梓漣一開始並沒有認出她,某次校園采訪,檀千琉作為為數不多能進入奧數決賽圈,被別人稱之為老天賞飯吃的天賦型選手,檀千琉面對校園廣播站的采訪時卻否認,自己並不是天賦型選手。
  她說,我從小學開始,每天就是刷不完的卷子,做不完的新題型,攻不完的難題,其實並沒有真的容易,對於我來說,努力要大於天賦,她講到,自己小時候因為太多作業做煩了,就把作業給葬進土裡,被外婆發現後挨了一頓打,疼得她在地上哭爹喊娘的滾來滾去,等外婆消氣停手後,她整個人成一個灰撲撲的可憐團子。從那之後,她就再也不敢了。
  後半段的話觸及到霜梓漣神經,她這才關注起這個人,從那張明豔青春的臉龐,一點點的尋找著記憶深處那點相似之處。
  檀千琉在台上說起自己以前的小時候的經歷,臉上始終掛著笑意,語氣也是很輕松,在講到挖坑葬作業的事情時,大家都哈哈大笑,只有霜梓漣能想象那是一副什麽樣的場景,因為她親眼見過,在講到灰撲撲的可憐團子時,檀千琉自己先笑了,大家也在笑,只有霜梓漣默默的垂下了眉眼。
  霜梓漣臉上和手臂上燙傷的疤痕在上初中前已經基本恢復,臉上的比較淺淡,小學六年級堅持抹了半個學期藥膏後完全看不出痕跡,光潔白膩和沒燙傷前一模一樣,手臂上的則留下了一點白色的疤痕,但隨著養護也變得很淡,不湊近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高中時她五官基本長開,氣質出塵,稱得上一句“閉月羞花”,男同學偷偷看她一眼會臉紅,女同學目光暗暗欣賞她,卻懼於她孤冷極致的氣場,眾多仰慕者止步不敢上前,只能遠遠觀望的清冷月亮。
  但沒人知道,清冷的月亮,也在遙望徐徐發光的太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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