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离我远点

楚慕表示自己绝不是记仇的天蝎座,那为什么他对花依铭印象如此深刻!实在是花依铭的所作所为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一定要和花依铭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被泼凉水,点滴走针,约会失败,哪一项不是拜花依铭所赐!所以,当花依铭终于不再烦他的时候他开始无比欣喜!可后来,他就开始想,花依铭这个“霉女”怎么还没来烦他!楚慕想 完了,原来拜花依铭所赐,他竟然成了找虐狂!于是,五年后重逢,他毅然表白 “花依铭,有种你别跑!”花依铭的回复也颇有创意 “有种你来追我啊!”追就追,反正他楚慕,命大着呢!

作家 月北 分類 出版小说 | 17萬字 | 21章
第十八章 最后一次
日子过得苍白而绵长,花依铭觉得时间的流逝很让人惊恐,人们总是这样碌碌无为地回头就发现光阴荏苒,流年不可追,可她就像是很多人一样,过得颓废而荒芜。
她是想了很久才决定跟连风一起走的,这样,花妈妈就比较高兴.她确实是想着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的,但是楚慕阴魂不散地出现,扰得她心神不宁,那些对新生活的憧憬什么的,全都一扫而光了。
花依铭这姑娘的缺心眼可见一斑,她自己嘴巴很恶毒地出口伤人不说,还要责怪别人扰乱自己的心绪。
她很少从自己身上找毛病。
苏庆萱在走之前来看了花依铭一次。
苏庆萱看起来意气风发,是真的要开始新生活了。花依铭还躺在病床上,双眼茫然无神,整个人呈现出了一坨的状态。
苏庆萱油然而生一种微妙的优越感,坐在病床边居高临下地对花依铭说:“我要移民了,加拿大。”
花依铭艰难地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恭喜啊。”
“你不是很快也要跟连风一起去美国了吗?”
花依铭点点头。
“不错啊。”
这三个字的语气很微妙,内涵很丰富。
从前都是苏庆萱使尽浑身解数去勾搭那些有钱人,以此作为自己通往小康的捷径,现在好了,花依铭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会这招了.苏庆萱想,同样是勾搭,为什么花依铭运气就这么好呢,连风是有钱,而且是很有钱,更糟糕的是,在有钱的基础上,他还长得很帅,这样的货色她通常无法企及,可居然被花依铭捷足先登了!
她总是很本能地就拿自己的一切和花依铭作比较,越比越不开心。
花依铭也听出了她语气里面浓浓的嘲讽,不过花依铭没有申辩,因为也算事实。
人们因为这样的偶然那样的必然而相遇,其实仔细想想,最初见到连风的那个夜晚,她也并没有想到自己在地铁上面随便捞了一个半死不活的人,对自己的生活却产生了如此大的影响。
缘分分为那么多种,她却看不穿自己和连风之间的这一段,算是什么缘分。
但是她积极地在苏庆萱面前肯定了一下:“是我运气好,认识了连风。”
苏庆萱愣了一下,终于没能压抑自己的恶趣味,还是问出口来:“难道你就不管楚慕了吗?”
花依铭的表情卡了卡:“这关楚慕什么事儿?”
“从五年前你离开学校之后我就发现了,楚慕明摆着就是喜欢你,那么拼命地找你,到了毕业的时候喝醉了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这一次虽然你是看热闹出的事儿,但多少也是给他挡了那一刀。我一说到你跟连风要走了,他立刻就说要找你,我看这样下去,他的女朋友八成要吹,你装糊涂也要有个限度,就这么放着他不管了?”
花依铭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是你想多了,你该知道还在学校里面的时候,楚慕就烦我烦得要死。”
“那时候就算他烦你烦得要死,你还是坚持不懈地给他找麻烦。”苏庆萱托着下巴仔细回想,有些感慨,“你现在真的变化太大了。”
花依铭微微笑了一下。
“人都会变。”
很多时候她并不确定这样的变化是不是她所期待的,然而事情就那么发生了,上天好像已经安排好,让你别无选择,你只能很被动地去改变,你的每一个棱角,都并非柔和地被磨平,而是被碾平,那些过程残忍而决绝。
苏庆萱歪着脑袋看了她一会儿,又说:“是啊,你现在也不像以前那样,总是说我了。”
花依铭的眼神黯淡下去:“对不起啊,当年说了那么多你不爱听的话。”
苏庆萱突然沉默下来。
两个人都不说话了,好一阵子,房间里面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和点滴一滴一滴落下来的声音。
“没关系。”好半天,苏庆萱开了口,“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
“移民的话,是要长期生活在那里了吧,不过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哪天就见到了呢。”花依铭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
“也是,说不定哪一天……”苏庆萱微微笑了一下,“不过离开之前还能见到你,真好。”
花依铭怔了怔。
“我一直都没能跟你说,我知道当年你说我也是为我好,只是我……”她顿了顿,好看的眼眸里面有什么在零星地闪,然后眼帘低垂了下去,“我需要钱,我真的真的,很需要钱,你可能没办法理解我对钱的这种渴求……”
“我现在挺清楚的啊。”花依铭叹了口气,“当年你老是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我也发现了,那时候的自己一点儿也不懂事。”
“花依铭,那我们,”苏庆萱有些犹豫地问,“还是朋友吗?”
紧接着,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真的朋友。”
她看着苏庆萱,想了想,鬼使神差地就问出口来:“当年的那个孩子,你最后怎么……”
解决的?处理的?安排的?
好像哪个都不妥当。
气氛再次变得尴尬起来,花依铭低下头,被单的一个角被她攥在手心里,她掌心的汗水将那棉布浸得有些发潮了。
这是个她一直都没能问出口的问题。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答案,苏庆萱都已经要移民了,当年也很顺利地完成了学业,在这些花依铭缺席了的过去里面,根本没有哪个缝隙可以放得下那个孩子,这一切显而易见。
她明明就知道的!
可她为什么还要问?
苏庆萱站起身来走到了窗口,看着窗外,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缥缈:“你希望我说什么?”
花依铭松开了被自己捏得皱巴巴的被单,低下头去。
是啊,她在期待什么样的答案呢?
一个出生就会带给自己母亲灾难的孩子,本就不该被生下来。
“五年前,我还没来得及做流产手术,刘总的老婆就从日本回来了。她叫了些人,把我带到她在L市的那栋别墅里,他们骂我,还打我。他们并不知道我怀孕了,他们踢我的肚子,那时候我很疼很疼,流了很多血,他们以为我会死掉,就把我塞到车里面,一直开了很远,然后扔在郊区的路边。我很害怕,我打了120,后来我躺在路边的时候,还打过你的电话,但是你的手机关机了。”
苏庆萱说的时候一直看着窗外,只留给花依铭一个背影,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轻,花依铭听不出什么情绪来。
“我在医院急救过来的时候,他们就告诉我,孩子已经没有了,我还难过了一下。”她转过身来,看着花依铭,“我不想骗你,我只难过了那么一下下,然后我就想,我解脱了。”
花依铭没有说话,她想象不出来,苏庆萱一个人被丢在郊外,身负重伤的时候,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拨打她的电话的,而她居然关机了。
她有什么资格责怪苏庆萱呢?她曾经的所作所为,比苏庆萱还要自私。
如果不是因为她,花妈妈本来不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的。
苏庆萱又说:“你知道吗,好多时候我多希望错误就像衣服上面的污点一样,我可以把它洗掉,但人生路上的错误却没有这么容易就去掉。我到现在都觉得,就算当初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我一定还是会把孩子打掉,因为连我自己都这么讨厌自己,我怎么能指望自己的孩子瞧得起自己?所以我才要离开这里,永远地离开。我要重新开始,以后我还会有孩子的,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不用躲不用藏,光明正大地生下我的孩子,满怀自信地听他叫我妈妈,那些我生命里面的污点,肮脏的,不堪的,就算我没办法洗干净,我也不想让我的孩子看到。人生的路怎么可能步步都是对的,我走了错的路,而现在我不想浪费时间去后悔,我总会补救过来的。”
花依铭盯着苏庆萱看,虽然早就知道她很漂亮,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她像这样让人觉得炫目。
花依铭点了点头:“你一定会做到的。”
“那,花依铭……”她的表情看起来小心翼翼,“你会到加拿大去看我和我的孩子吗?”
“当然啊,”花依铭诚恳地点点头加上条件,“等我有了钱。”
她扫兴道:“那我这辈子还能见到你吗?”
“你这乌鸦嘴,”花依铭急了,“说不定我哪天就家道中起了,中个双色球什么的……”
她不屑地撇撇嘴,花依铭继续不懈地争辩着,秋天的风在窗沿哗哗地过,她听见那声音很像是从来不肯回首的时光,她和花依铭之间那些她曾唾弃过也曾留恋过的过去就这样消散在里面了,再也找不到了。
楚慕这段时间的生活,像是回到了大学的时候。
他请了很长的假,所以时间足够挥霍,他每天早睡晚起,每天叫外卖送饭,时常一宅就是一天。
宅男好歹还有个二次元的世界做精神依托,他什么都没有,于是更加空虚。这天精神好了打开电脑一上网,入眼就是韩非在晒婚纱照,他顿时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绝望了。
他盯着那婚纱照看了一会儿。
婚纱照这种东西,很虚,化妆师能把新娘化得连新娘他妈都认不出自己闺女,他一向对这种东西挺不屑的,可是他看到韩非在照片里面那冒着憨气的笑容,他的心底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因为韩非看起来还是挺开心的。
就算最后韩非没有等到那个女人,但韩非现在还是挺开心的。
他刚想到这里的时候门铃就响了,他想当然地以为送外卖的到了,拿着钱就去开门。
真邪门了,外面站着的是韩非。
韩非拎着个装了啤酒的袋子冲他晃晃:“哟,这才几天,你都颓废成这样啦?”
他扯了扯嘴角:“恋爱中的男人,这里不欢迎你。”
然后就要关门。
“别啊,”韩非灵敏地一闪身就进来了,“就知道你现在正在低谷,兄弟来好好安慰安慰你。”
韩非一边说着,一边径自就走进客厅了。
“……”他发了一会儿愣,无比痛苦地用手扶着额头,转身也走到了客厅。

“我早就觉得有连风那小子在,你们这进展肯定不会顺利。”
“哪里不顺利了?”
“顺利你还这么一张苦瓜脸?”
“我很顺利地知道了花依铭要跟着连风去美国了。”
“……”韩非眨了眨眼,拍拍楚慕的肩膀,“节哀。”
他没说话,在韩非拎来的袋子里面翻腾,拿出一听啤酒先给自己打开了:“我本来没打算借酒消愁,但你非要送上来。”
“去美国,够狠啊,不过也好,你就能断了这份念想了。”韩非落井下石道。
“说断就断,你当这是切阑尾呢。”
“不断你还能怎么样,你工作现在也挺安稳,你们院长那么看好你,你总不能也跑美国去吧?你偏科那么严重,就你那英语别说在美国行医,就连乞讨也有语言障碍啊。”韩非摸了摸下巴,又说,“或者你还想继续追?你看花依铭还在国内的时候都不在你掌控范围内,远程你就更别想了!”
韩非一边说,一边也开了一听啤酒,正要跟楚慕碰一下,发现楚慕脸色更难看了。
“哎,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楚慕仰头灌了一大口,啤酒的后劲儿涩涩的,在嘴里扩散开来,他叹了口气:“我已经想了几天了,发现好像还真没什么方法。这么久了,我一直都没有问过花依铭对我是怎么想的,我话说得那么清楚,她还能作出这样的决定,我想她压根没把我放眼里。”
“都看得这么清楚了你还在纠结什么呢?”韩非厚着脸皮,往他跟前挪了挪,“没有希望又折磨人的感情就和有炎症的阑尾一样,你是要切除呢要切除呢还是要切除呢?”
他白了韩非一眼,转过头去,声音低不可闻:“舍不得切。”
“你说什么?”韩非不依不饶凑过去问。
“喂,一个男人不要离我这么近,很恶心好不好。”他伸出手来推了推韩非,“我说乖乖喝你的酒,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韩非干巴巴地嘿嘿了两声,自顾自地喝了两口,突然说:“你还是继续努力吧。”
楚慕一愣,回头看着韩非。
而韩非却不看他,别过脸去,轻轻地说:“就算最后不成功,至少你努力过不后悔,等她走了,你就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想起韩非一直没能等到的那个女人来。
于是,他很主动地朝韩非举起啤酒来:“你快结婚了,高兴点。”
“我挺高兴的。”
“嗯,我知道。”
听装啤酒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一个就要结婚的男人,一个刚刚分手了的男人,各怀心事地喝起酒来。
早十点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客厅,地上一堆东倒西歪的啤酒罐子。门铃坚持不懈地响了很久,楚慕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他的眼睛还微微眯着,眼皮困重到张不开。
头天晚上和韩非喝酒到凌晨,两个人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睡的,到现在还迷迷糊糊的。
韩非直接就坐在地上靠着沙发睡,也确实是不讲究。他揉揉眼睛,站起来晃了晃,慢悠悠地晃着去开门。
他还没摸到门把手,门锁就咔嚓一声响,从外面打开了。
门外站着个姑娘,正拿着钥匙看着他。
他觉得头很痛,伸手又使劲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仔细了。
然后他认出这是之前和楚慕交往的那姑娘,叫什么来的……哦,对了,何婉宁。
两个人对视着,这情形着实有些尴尬,韩非后知后觉地感到门口带进的一阵凉风正扫过他……
赤裸的上身。
何婉宁捂住了嘴,听见面前这个上身赤裸的肌肉男身后传出楚慕的声音来:“是谁来了?我记得今天还没有叫外卖……”
然后楚慕就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凑到门口了,看到面面相觑的韩非和何婉宁。
何婉宁惊恐地看了看楚慕,再看看韩非,她最先开了口:“楚慕原来你……我明白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了……”
她明白什么了?
楚慕迷惑地看着她,因为宿醉,他的脑筋转得很慢,他的视线在韩非身上打了个来回,突然意识到了。
“婉宁,你误会了,事情不是……”他赶紧解释。
“你不要再说了,”她摆摆手打断他的话,“我今天是来给你还钥匙的,可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
“婉宁你先听我说,这是我一个朋友……”
她再次打断他的话:“分手的时候没有好好和你说,没想到你却选择了这样的路,不管怎么样,祝你幸福吧。”
说完,她飞快地把钥匙塞在他掌心,也不管他还在解释,就转身飞快地走了。
他愣在原地,看着手心的钥匙,很想撞墙。
韩非挠了挠头,转头看他:“你选择了什么样的路啊?”
他白了韩非一样,去追何婉宁之前,甩下最后一句话:“你什么时候把衣服脱掉的,快去给我穿上!”
小区的石板路很窄,楚慕追上去,挡在何婉宁面前:“你先听我说,我宁可你误会我别的也不想让你误会这个。”
她眨巴一下眼睛:“你别这样,我不歧视这个的。”
“可我不是!”他的声音大了一点儿。
何婉宁受迫于他的音量,一时没吱声。
“那是我大学同学,你可能不记得了,咱们之前还一起吃过一次饭的,我有跟你说过的啊。他叫韩非,昨晚他来我这喝酒,所以就没回去。”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着急要解释清楚,表情格外认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她缓慢地应着,抬头打量他。
这才多久不见,他的模样看起来又颓废了不少,下巴一片熬夜后的青黑,眼睛布满了血丝,头发也乱糟糟的,衣服皱巴巴,她在心里慨叹了一下。
这种审视一样的目光让他很不自在,他皱了皱眉头:“怎么啦?”
“我在想明明是你甩了我,为什么你看起来比我还要落魄。”她说着,踮起脚尖伸手理了理他的头发,“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呀……”
他感到她纤长的手指掠过他的头发,这气氛很微妙,一时之间竟让他不知所措,他傻呆呆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整好了,微微笑一下:“快回去洗脸吧。”
“哦,”他僵硬地点点头,刚侧过身又转回来,对着她正要离开的背影叫,“那个,婉宁。”
“嗯?”她也站定了回头。
“你是个好姑娘,一定会找到比我更好的男人的。”
“别给我发好人卡,我不吃你这套。”她的嘴角扬起来,“不过我现在看到你这副模样,有点儿庆幸分手了。”
“啊……真那么糟糕?”
她表情夸张地认真点点头:“真那么糟糕。”
“……”他的面色又沮丧了,“我回去洗脸了。”
他走了一段路又回头看了看,发现何婉宁还站在那石板路的中间,望着他这个方向。他莫名地有些难过,他交过很多女朋友,可她是不一样的,他曾经是很认真地想着跟她永远在一起,甚至结婚这件事,那时候他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分手。
她冲着他挥了挥手。
然后就转身走了。
当年他才想着要交女朋友的时候,花依铭就出来捣乱;如今他才想要结婚了,还是花依铭来搅局。花依铭把他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自己却还能全身而退,他居然拿花依铭束手无策,这让他很是郁闷。
回到家,他郑重其事地跟韩非说:“我和花依铭必有一战,这是宿命的对决。”
而韩非也很认真地以一个专业医生的态度回答了他:“孩子,该吃药了。”
这个风和日丽的下午,楚慕鼓起勇气,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又去了大千医院一次。
林荫道上面的落叶枯黄,铺了很厚很厚一层,再过不久这些树都会在北方的冬天里面变得光秃秃的,他的脚步踩在那满目枯朽的地毯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
那条路依然很长,他走得很慢。他想起自己刚刚知道花依铭转到了这家医院的时候,他在雨中一路狂奔只为见她,确认她是否安好;他也想起多年前他最后一次去寻她的时候,他一个人走在学校旁边的林荫道上面,有早已凋谢的樱花落在他肩头,向他宣告一切已经结束。
原来从开始到现在,不肯放手的,不肯让这一切都结束的,只有他而已。
这个腐朽的、不懂变通的他,从来都是这么被动。
花依铭打开病房的门,很惊讶。
但她很快收敛好自己惊讶的表情,只是淡淡地说:“你来了。”
“嗯。”他往她身后看了看,见病房里面没有其他人,“我有事,想要和你说。”
花依铭后退了一步,让他进来了。
两个人都很沉默,他在想从何说起,而她走到窗口望着窗外发愣。
片刻之后,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花依铭就先叫嚷起来了:“糟了,连风来了!”
“啊?”他也凑到窗口,果然看见连风正走过来。
花依铭回头看着他:“怎么办?你先躲一躲?”
“我……躲什么躲?”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不喜欢他他也不喜欢你,万一你们又打起来怎么办?”她看起来很慌乱,“真要打起来,你又打不过他!”
“……花依铭,”他挽起袖子来,“你不要试图挑战男人的耐心,上次我情况比较特殊发挥失常!”
她慌张地走到衣柜前面站住了。
对,没错,是衣柜,大千医院的VIP病房是非常变态的,有大到变态的衣柜,这也体现了院方的良苦用心,他们大概是希望每个住到这里的患者都能住上一辈子。
花依铭打开衣柜的门,对着楚慕招招手:“楚医生,你过来一下。”
他凑过去了,然后听到她继续说:“你就躲在这里。”
“我不要。”
“要的,楚医生。”她伸手把他往里面推了推,“我现在是病人,需要静养,老是看着你和连风这么剑拔弩张的,会影响我的身体,快进去吧,啊?乖。”
乖……乖你个头啊!
他心底已经在咆哮了,但还是忍了,认真跟她理论:“花依铭,他又不是你老公,我也不是你的情人,而且我们又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干吗要这么躲躲藏藏的?”
花依铭愣了一下,然后用哀求的语气道:“你就稍微藏一下下,我很快就会打发他走的,要是你俩聚在一起,反而没完没了。”
“都说了我不要。”
“拜托了。”她眨巴眨巴眼睛。
他恼火地瞪着她:“那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后天韩非结婚,你跟我去参加他婚礼。”
“为什么我要……”
“答应不答应?”他左手搭在右拳上,骨关节因为用力发出响声来,“不答应的话,我就在这里等连风。”
“没问题!”她觉得这么讪讪笑着的自己很像个狗腿子,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楚医生,请进吧,再不快点就来不及了。”
于是,楚慕心满意足、昂首挺胸地走进了那个大到离谱的衣柜。
门一合上,整个空间里面都暗下来了。
他听见花依铭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楚医生你怕黑吗?我有手电筒你要不要?”
“不用了,”他把手按在衣柜的门上,说,“花依铭,你估计他还有多久到?”
“不知道,五六分钟吧?你也知道从这边过来路比较绕。”
“那你先听我说,”他沉了口气,继续道,“你五年前之所以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你生病的缘故?”
隔着衣柜的门,看不到他的表情,花依铭摇了摇头:“生病是一部分,还有其他的原因。”
“什么原因?”
“感觉学校里面的人都挺讨厌我的。”
他顿了一下,因为看不到她,好像这些话也比较容易出口了:“我并没有讨厌你啊。”
“可你的表现就是很讨厌我,而且五年后咱们见面你还是这样,最诡异的是,你一边摆着很讨厌我的脸还一边说喜欢我,你善变得就跟个内分泌紊乱的更年期大妈一样。”
“花依铭,我对你是认真的,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紊乱了。”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她的声音又很轻很快地传过来:“别再说话了,他马上到了。”
没有光源,没有声音,他叹了口气,突然想不起自己为何要这样站在这里。
他坐下去,背靠着衣柜的壁,用手撑着额头。
明明外面这个自私的女人心里根本就没有他,她让他姿态狼狈而又无处藏匿,他早已看穿了这一切,却还本能地坚持着不愿意放弃。
这让他瞧不起自己。
花依铭最近的睡眠不太好。
晚上睡不着,早晨又醒很早,这样对她的恢复可不太好,连风很热心地拿来了一大堆安神的补品放桌上,然后很开心地跟花依铭说,他还下了一些安神催眠的音乐,可以每天晚上睡前听一听。
花依铭很不屑:“那种东西会有用吗?”
连风于是很殷勤地拿了低音炮就插上卡,表示要试一试。
结果……事实证明,这东西确实有效,但只针对于……睡眠正常的人——连风大半个下午就在花依铭病房里那张陪护床上面给睡过去了。
中途花依铭还偷偷打开衣柜的门看了一眼楚慕,发现楚慕在衣柜里面睡得跟死猪一样。
快到五点的时候,连风好歹是醒过来了,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冲花依铭乐:“你看我都说了这很有效的!”
花依铭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
连风很郁闷地离开了。
她一直等到连风走远了,才打开了衣柜的门,借着外面的光线看楚慕,这货居然还在睡。
她站在那里看着他,突然想起从前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生了病躺在宿舍不能自理,而她为了他的访谈专门跑过去,那时候为了躲开她,他还特意撒谎说自己不是楚慕……
如果还能回到那个时候,该多好。
她找来一件衣服,跪在地面上,小心翼翼地慢慢给他披上了,然后她又看了他一会儿。
夕阳的余晖照进来,在他的眉眼上镶嵌出轮廓清晰的、好看的光晕来,过分长的睫毛下一层暗影扑朔不定。她想这个人真是得天独厚,长相没跟着性子那么懒散,然后她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
嗯,皮肤也好得令人发指……
她想到这里的时候,手腕就被抓住了。
她一惊,看见楚慕睁开眼,正看着她,嘴角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邪魅又危险。
两个人的距离近得都能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她有些慌乱。
他说:“继续啊。”
她一愣:“继续什么?”
“摸都摸过了,还不赶快亲下来啊?”他表情认真起来,“做事情要有始有终,不能半途而废,偷袭也一样。”
“……”花依铭冷静下来,翻了个白眼,“偷袭?就你?少自作多情了!”
她正要往后挪离他远一点,就又来了一重阻力。
他的另一只手扳着她脑后,迫使她就这样近在咫尺,然后他微微坐起身来,更近了,她的心跳急而乱,她的嘴拙很煞风景:“这是不对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唇几乎是擦着他的。
他略一沉吟:“那就错着吧。”
这个吻很深,也很温柔,温柔得都不像他。花依铭闭上眼睛,在脑海的一片空白里面感受到一种绵长的忧伤,这种绝望像是一种强而有力的细菌,从他身上传播过来,沾染到她全身,攫紧了她的心。
她早该想到,他这么懒散的人,为了她这么来来回回地折腾,听她说那些难听而决绝的话,他一定也早就已经精疲力尽了,但他还是来了。
他来了,可是一切都来不及了。
很久,很久,他放开她,他们额头挨着额头,她听见他在说:“花依铭,我会放弃你的。”
她闭着眼睛,心底很沉钝地痛了一下,而自己的声音在很机械化地应:“嗯。”
“后天跟我去参加韩非的婚礼,之后,我就不会再找你了。”
“……好。”
他松了手,她就起身了。他也站起来,理了理衣服,说:“我会联系韩非安排好,你现在的情况出院一天院方是容许的,你看有没有必要和连风还有你妈打个招呼,我后天早上过来接你。”
她点了点头。
楚慕离开以后,花依铭想起自己看过的一个很老的故事来。
从前有一个骑士,爱上了一个骄傲的公主,公主对骑士说,如果他能够每天在她窗外等她,坚持一百天,她就会接受他。骑士就真的这样做了,他风雨无阻地坚持了……
九十九天。
他在第九十九天离开了,他用了九十九天表达自己的爱意,第一百天留给了自己的自尊。
花依铭和楚慕的情况当然跟这个故事不一样,花依铭觉得自己是根本没有机会去接受楚慕的,所以她想早一点放手,对彼此也算是一件好事,虽然痛,总痛不过彼此深陷。
花依铭想起这个故事来,只是因为她意识到原来爱情和“自我”是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的,爱不只是单纯的心动,而是持久忍耐,是卑微和委曲求全,愿意退一步包容的姿态,“自我”却是骄傲的,不肯低头的。
如果说楚慕最终选择了“自我”,那么她呢?
不是A也不是B,她最终的选择是C。
这第三个选项,叫作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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