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总有那么一些或者思念,或者追忆的思绪,它们沉淀在心底,如一棵会开花的树,在心里的那一片天悄悄发芽。 月依骑着马,也背着弓,眼神看向北方的天地。 那里飞过一群寒鸟,在萧瑟的冷风里扑扇着翅膀,飞向更北的地方,月依看着这群寒鸟,她的心彷佛也跟着它们飞去。 “师姐,咱们这次可算是立了大功啊,朝廷说不定正在商议怎么赏赐我们呢,嘿嘿!”狄飞坐在马背上,看着心不在焉的月依说道。 月依没有回答,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听见。 在狄飞身后还跟着几个年轻子弟,他们是学院新吸纳的低级学员,这次他们出任务,学院便要求月依狄飞将这几个低级学员一起带去历练历练。 一位身穿锦衣的男生夹着马肚子来到狄飞身边,轻声地问:“师哥,师姐她怎么了?” 狄飞仰头惆怅地望了望北方,叹道:“辰溪,你怎么还不回来……” 这个小男生听过之后,脸色化作浓浓的震惊。自从入学开始,他便从学院各级学员之间那里听得学院的传奇人物——辰溪。 一年前身为二级学员的他便是学院打败了幻尘,一跃而起成为第一人,虽然后来被学院莫名其妙地驱除学籍,但在低级学员心里,辰溪的光芒却更加闪烁,迷人。而他们也将辰溪作为了自己的榜样。 这五人就这般慢慢行着,可随着寒鸟飞去的远方,那冰川深处的一处石壁宫殿里,一座爆发出滚烫无比的岩浆的熔炉正在大肆地喷薄,飞溅而出的浆液将周围十米的地方烤至皲裂,就连空气都不敢多做停留,形成了真空地段。 熔炉内,辰溪的身影安然盘坐,额头火红色的汗珠浸出,从脸颊滚下。手臂青筋暴起,他的全身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像是被煎烤着的肉。 他的魂力完全舒张开成了一张大网将他牢牢围在中间,五道颜色不一的小型气流环绕在周身,如卫星一般探查着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一旦发现了哪里受到了损伤,这五道气流便立刻钻进去进行修复。 外界是冒着岩浆气泡的火热溶液,如辰溪此刻的内心世界一样。 两头完全由岩浆组成的巨兽匍匐在辰溪面前,这两头巨兽狰狞恐怖的脑袋和尖牙吐露着嗜血的气息,火红的眼眶里没有一丝灵气。 辰溪赤手空拳地站在它们面前,像是巨人脚下的蚂蚁般大小。 巨兽一声怒吼,猛地跺脚,它身上的岩浆便被泼洒了些下来,在辰溪面前如一叠红艳艳的棉被铺开,吞噬着一切。 另一只巨兽张大着嘴,嘴里喷出一条岩浆的河,漫天倾洒下来,将辰溪淹没其中。 辰溪双脚一跺,身子旋转高高飞起,如一朵飘落的飞花。 “喝!” 辰溪一声喝下,手掌一股白色的元力喷涌,周围的空气温度瞬间下降,接着,自辰溪开始,他面前的一切都出现了一层寒气。这一层寒气将两只巨兽喷出的岩浆都冰冻起来,然后寒气不断往上涌去,逐渐将两只巨兽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冰封起来。 巨兽挣扎着被封印,于是在它们火红的身躯表面便覆盖了一层厚厚的冰。辰溪落在巨兽的头顶,手里龙齿寒光一闪,猛地插进一只巨兽的头颅。 一刺之下,冰层尽碎,而里面的巨兽也被瓦解,细碎成一块块巨大的岩浆石砸落,可另一只巨兽却得到了缓冲的时间,冰层已经被它体内疯狂流窜而出的岩浆融化,而它的身影也是更加巨大了起来,身上的威压也增加了不止一倍。 “吼!” 巨兽看着辰溪咆哮,愤怒的扬起前蹄,嘴里岩浆四溢,大有吞天灭地之威。辰溪眼里闪过一丝清明,元力再次在龙齿上轰然激荡,发出阵阵龙吟。 一条白色的巨龙盘旋在辰溪头顶上空,巨龙的四肢是四种截然不同的颜色,四种不同性质的气息在巨龙一张一合间幻出强大的力量。巨龙与巨兽在空中对峙,互相咆哮嘶吼,整个空间都被这样跌宕起伏的恍若来自太古时代的生死肃杀的气氛所带动,气息出现了紊乱的趋势。 连辰溪都不禁动容,他记得龙山说过这密宗便是来自太古时代的传承,那这处于修罗炼狱之内的岩浆巨兽也定是蕴含着太古时代的气息,而自己在综合了五种元素的元力之后竟也产生了和远古气息一样的元力,这对于辰溪的启发不可谓不大。 “轰隆隆……” 巨兽与巨兽终于悍然相撞在一起,剧烈暴躁紊乱不堪的元力撕裂了这处空间,血红的岩浆如倾盆大雨,而这大雨中也有冰雨,一水一火在此刻显得那么和谐。 辰溪身体一震,睁开双眼,直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忽冷忽热,丹海里一片翻腾,数股气流在体内乱蹿,根本压制不下来。 这时,辰溪做起了在那间破庙里学来的十六幅复杂的动作。一时之间,天地琼音乍现,金光大盛,一朵朵金色的莲花在辰溪上空绽开,莲花之上,一尊尊金色的佛陀端坐,手持念珠,一个个金色十足的大字从他们嘴里飞出来,将辰溪守护在中间。 与此同时,四尊形态各异的金刚披坚执锐,在辰溪四方守护,将外界气浪滔滔的气息统统隔绝。 金刚守护,佛陀驱魔,良久之后,辰溪才渐渐地平复下来,身上的伤势在无道气流繁忙的修补中快速地愈合,整个人又焕发出无限的生机。 时间不知不觉中已经过去一年,辰溪一个人在这里,早已经习惯了孤单和寂寞。但他的心却从没有一刻停歇过。 他不知道龙山离开之后去了哪里,结局怎么样;也不知道月依和狄飞他们近况如何;也不知道学院又做出了什么样的决策;更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解救出失踪的父母…… 每每想到这些,任是坚强的辰溪都会忍不住心情复杂,迷茫起来,看着夕阳,他不知道他以后的路会朝向何方,又会遇到什么。 休整了下思绪,辰溪站起身来,没有人一起说话的日子已经太久,他有时候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说话。在张口想要说一些什么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来。 打开密宗密室厚重的石门,辰溪借着长明灯的灯光按下了密室之内的一处机关。 一个约有一人之高的暗格缓缓转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锦盒。锦盒通体黝黑,上面雕篆着古旧失传的文字。 锦盒十分沉重,辰溪小心地打开,一条缝在灯光下慢慢扩大。露出了里面的一个血红色的面具。面具上除了血红色再无其他的修饰,整个面具都被完美地保存,它就像是个活生生的人的脸。 辰溪拿起它,慢慢地戴在了脸上。 就在面具和脸接触的那一秒,辰溪的灵魂忽然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吸住,彷佛要将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出来。 辰溪暗道大意了,但为时已晚,他的灵魂已经被面具彻底吸纳,相当于完全融合在了面具里。 于是,他的灵魂里就出现在了一片腥风血雨,尸山血海的地方。这里是迷茫的一片,乌烟瘴气,整个大地都笼罩在硝烟之中。四面八方都是打杀声,鬼哭狼嚎,空气阴冷无比。 辰溪不禁打颤,浑身战栗起来。这股气息是在太过浑浊而强大,他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但他很明确,这里的确是一片战场,一片埋葬了无数人鲜血和灵魂的战场。 透过这个面具的眼睛,辰溪看到了许多从尸体堆中攀爬而出的灵魂,那些残肢断腿被纷纷剥离出这片世界,只剩下在耳旁鬼号的阴风。 辰溪都不禁害怕起来,极力挣脱脸上的面具,但却是徒劳。眼前的景象还在继续,血雨开始飘洒,殇歌在天边响起,无数的黑白藩布从阴暗的天边聚集起来,藩布上满是骷髅的纹饰,令人毛骨悚然! 忽地,一阵响彻天宇的声音在辰溪身后响起,接着,一对对带着阴魂面具的军人挥舞着手中的军刀,朝前方亡命地奔跑而去。 风中携带着肃杀,死亡的气息,辰溪的身后还在不断涌出军士,而他则是站立不动,彷佛便是这施加号令的人。 一蓬漫天的箭雨从远处射杀而来,穿过阴霾的云层,将这些奔跑着的鬼面军士钉在地上,鲜血从伤口处迸溅而起,血腥味更浓。 但,一切都还没有停止的迹象,一个个军士悍不畏死地前赴后继,而对面的箭雨却越来越密集,辰溪眼眶里满是复杂,他隔着面具大喊,伸出双手去拉扯身后还在往前冲的军士,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 道道黑色的洪流被箭雨钉飞,接而天地间更加混乱,辰溪的灵魂被震撼在原地。他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这样的景象持续了足足一个时辰,辰溪站立了一个时辰,也竭力阻止了一个时辰,他感觉自己的嗓子已经嘶哑,手臂都虚脱无力。 他便开始沉沉睡去,就躺在了这片被战火蹂躏的土地上。 “辰溪,辰溪,快醒醒,醒醒……” 冥冥之中,辰溪彷佛听见有人在轻声地呼唤他,就在耳畔。那声音是那么地熟悉和亲切,辰溪循着声源追去,可那声音已经渐行渐远,不知所踪。 一道火红色靓丽的倩影出现在岑溪的脑海里,她是多么地迷人,小巧的琼鼻在辰溪面前调皮地晃着,一对精致的耳坠在他眼前闪着,她温柔地抚摸着辰溪的脸庞,冲他笑了笑,然后起身,款款离去。 辰溪忽的坐了起来,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他惊慌失措地四下看了看,自己还处在密室之内,这才吐出一口大气,重新躺下,脑袋枕着手臂,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脑海里忍不住又出现了那道浑身都充满了魅力的身影上官燕依偎着玉色的竹窗,看着窗外的白雪地上有一处葱郁的竹笼。竹笼的边缘有一窝竹子。 在这两棵竹子中间有一个冒出点点尖脑袋的竹笋,远远看去很是可爱,而这样的一番情景在上官燕看来就是另一番情趣了。 眉目流转,心神荡漾,她彷佛看见了自己以后的样子:自己和辰溪就是那来两棵高大的竹子,而在他们脚下则是那个刚出生的竹笋。这真是极美好的一家啊,上官燕越想越美妙,竟糊里糊涂地倚在窗户边睡着了。 从辰溪离去开始,上官燕就很少离开学院,也不指导学员,新一季的学员都交给高级学员负责,而她则是沉浸在自己的这一番美好的梦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