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吧,这风才刚刚刮起。 以后会有什么乱子,拭目以待吧。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天下间谁能拒绝这样的诱惑。 但愿陛下这一时的心血来潮,不会让新兴的大雍国崩塌。 不过,送进宫的女儿、孙女儿是不是太无用了。不得宠就算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也打探不到。 崔氏女都临朝听政了,她们呢? 不少老臣们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许这便是妻与妾的区别吧。 大事临头,唯有中宫皇后才是唯一的名正言顺。 崔灿雯重新踏上玉阶,端坐御台之上的龙椅,斜斜睨了一眼明显松了口气,脊背瞬间软塌塌的梁少渊。 仪态呢? 崔氏女,最重仪态。 尤其是,这还是崔氏女第一次入朝。 察觉到崔灿雯不快的视线,梁少渊憋屈的直起腰,双手置于身前。 压迫感,他忽视不了。 被先皇和周太傅耳提面命的那一年形成了深深的牢不可破的阴影。 “这就对了嘛。” “朕是个性情温和的好人。”崔灿雯收回视线,喉咙中溢出一声轻笑,和煦如春风,就好似方才那些话都非出自她口。 “心狠不是明君所为。” “朕心中有数。” 而官员们也第一次知晓笏板真正的用途。 将手上的笏板高举,遮挡面容,以防泄漏真正的情绪。 无耻! 陛下言行越发的无状了。 “既如此,那便言归正传,说说正事吧。” 崔灿雯打开最上面的奏疏,奏疏之上是弹劾荥阳郑氏的数桩大罪。 御史台,是大雍朝的监察机构,用以监察百官,可越过上级,直接向皇帝上奏。 下设台院,殿院,察院,掌邦国刑宪,典章之政令,行司法职责。 凡出自御史台的弹劾,必是经过基本的民间暗访,绝不是无的放矢。 梁少渊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心中砰砰直跳。 奏疏? 看样子还是御史台的。 在他与崔灿雯互换身体前,他沉浸于焦雅的花样温柔乡,大臣们的上奏已经积压数日了。 所以,他也不知御史台的刀子指向谁。 御史台大小官员,皆随了孙正思这个御史大夫的性情,又臭又硬,说话还不懂委婉。 本应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剑刃,可偏偏他驾驭不了,反倒让他受累。 御史台,可以留存。 但主要官员必须得大清洗。 这是他自登基之后就记挂在心中的事情。 梁少渊直勾勾的盯着崔灿雯,无声但又格外强烈的表达着他想看的诉求。 崔灿雯拒绝接收这个诉求。 她瞎,她看不到。 虽说此奏疏的御史并没有选择密奏,但她还是选择将上奏人的身份隐去。 荥阳郑氏这一堆烂摊子,有盛景和一个人扛着就行了,没必要再让多余的人沾一身腥。 还是那句话,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御史台这帮经验丰富的老家伙,虽说固执又毒舌,还都是些刺头,但胜在刚正。 御史,不需要那么懂得变通。 “朕收到了一份弹劾” “耳目之官,刚正不阿,专利国家而不为身谋,朕心甚慰。” “弹劾荥阳郑氏蒙受皇恩,不思忠君报国的反而大肆圈占民间土地,强迫佃农缴纳田租,贪赃受贿,劣迹斑斑,荥阳上下内外,无人敢说,无人敢写。” 荥阳郑氏族人在朝为官的,也是位熟人。 郑贵妃的庶兄,那位得了盛景和喜欢的庶长姐的兄长。 有一说一,荥阳郑氏内宅着实乱的很。 哪户有规矩的人家,在正妻未进门的时候就先厮混生下了庶子庶女,后休弃正妻,扶妾上位。 盛景和亦是眼瞎,在这一点上还不如梁少渊。 好歹,梁少渊还贪图郑贵妃的美色。 一听荥阳郑氏,梁少渊整个人都麻了。 他都有心与荥阳郑氏合作,也曾几次三番在朝堂立保,怎么就还有言官不知死活的上奏,恰巧就被崔灿雯看到了。 言官也是官,为何不能察言观色顺着他的意。 辛苦筹谋,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要功败垂成了吗? 现在阻止,似乎还来得及。 “陛下,荥阳郑氏一族劳苦功高,先帝爷南征北战时也曾捐钱捐粮……” 崔灿雯弯弯嘴角“皇后,有功便能罔顾国法了吗?” “还是说,在皇后心中,大小世家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朕动不得?” 一连两个问题,让梁少渊哑口无言。 世家,也是有鄙视链的,好吗? “朕已派出钦差,前往荥阳核查取证。” “按脚程算,钦差此刻应已到达荥阳,展开了秘密调查。” 简而言之,想送信也来不及了。 “朕在这里想说的是,国有国法,有功也不是为非作歹的理由。” “朕永远忠诚于真相,忠诚于江山社稷,忠诚于百姓。” 钦差? 他又不知道了! 他才被困在坤德殿几天啊,怎么感觉就好似与世隔绝了一般。 梁少渊隔着珠帘,想看清楚朝堂上少了谁。 盛景和? 盛景和! 梁少渊差点儿跳起来。 让他的铁杆去查他心仪的合作伙伴? 这是什么神奇的操作的啊。 且,盛景和貌似和荥阳郑氏还有龌龊,谁知道会不会落井下石。 崔灿雯面不改色,回了梁少渊一个温润的笑容。 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别急。 臣子们心中也是百转千回,这已经不是荥阳郑氏第一次被弹劾了,但以往不下都是不假思索的将弹劾驳回,口口声声说愿意相信荥阳郑氏的一片忠心。 如今,竟一反常态。 善变! 这荥阳郑氏近些年来行事的确是过分了,家大业大的,谁能没些龌龊,但无法无天就不要怪被盯上。 出身荥阳郑氏的尚书中司侍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看起来是个文质彬彬的白面书生,颇有种不染人间烟火世俗的感觉。 崔灿雯觉得,郑贵妃的这位庶兄像极了话本子里妖魔鬼怪最爱的书生类型。 白白净净,且看着还有些憨憨直直的。 第一眼,不太讨厌。 但不讨厌,便能主观的放过? 想多了,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利不及家人。 “郑卿是想请命回荥阳自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