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宣睿很少打人，即便是审讯敌人的时候，对于他来说，士兵不是审判者，不需要证据，所以自然也没要去证明对方有罪还是无罪，对于士兵来说，所有站在他们对面的人只有一个统一的名字就是敌人。

    对待敌人，要么就杀掉他，要么就理解他，然后在杀掉他，在这个过程中，不需要有任何其他的东西掺杂，也正是因为这点，参谋长在遭到审讯的过程中，并没有受太大的苦楚，甚至连他身上的那件衬衣到到现在都是完好无损的。

    不过，保持完好是要有代价的，代价就是在将近半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任何人和参谋长说过一句话。是的，无论是送饭的士兵，还是门口的警卫，他们每一个人都仿佛将他当做空气一般，在随意地将食物放在地上之后，就各自离开，从开门进来，到关门离开，他们的目光甚至都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刚开始，参谋长似乎还能适应，安静的环境让他有了充足时间可以思考问题，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空寂无声的环境变成了他最大的敌人，呼吸声，心跳声，移动的脚步声，身体在地面和墙壁的摩擦声，所有这一切都成为了孤独的代名词，并且用他们的存在让孤独变得更加孤独。

    参谋长尝试着用拳头，用大喊引来别人的回应，但可惜的是，门口的警卫仿佛看到了美杜莎的眼睛而变成了石头人一般，没有一点声音传来，除了每天按时的三顿饭，似乎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们的存在。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然后是一小时一小时，然后是一分一秒，空寂将时间拉的无限长，参谋长仿佛被投入到了一片地狱，这个地狱没有烈火和尖刀，有的只是无尽的时间。参谋长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堤坝如同被白蚁蛀咬一般，在时间的磨损中一点点崩溃，最终轰然倒塌。

    “放我出去吧，和我说说话吧，我保证，我会告诉你们我知道的一切！”参谋长大声地拍打着大门哭喊着，宣泄心中的恐惧，愤怒和胆怯。巨大的撞击声和哭喊声一直持续了好久，大门才终于缓缓打开，门外，李宣睿神色悠然地看着他，而后伸出一只手。

    “你是个魔鬼！”参谋长哭着说道，在迟疑了片刻后，伸出自己的手。

    “现在，你可以说了。”当参谋长再次被收拾干净并做到李宣睿面前时，后者淡淡地问道。

    “嗯。”参谋长乖顺地点点头。

    “从哪说起呢？”李宣睿状做思考，但目光却看向参谋长，后者被他冷冷的目光一扫，立刻本能地打了个冷颤。“你的联系人。”

    “我确实不知道联系人是谁，他们每一次都用邮件与我们联系。”参谋长老实地回答道。

    “继续说。”李宣睿淡淡地回应了一句。

    “最开始我并不知道他们是叛徒，他们最开始只是以采购军需物资联系上的我，当时在我的帮助下，他们采购到了需要的物资，而后就逐渐交上了朋友。”参谋长想了想，从头开始说起来。

    “战前多长时间？”李宣睿打断了对方的思索，忽然开口道。

    “大概在大战爆发前一年左右。”参谋长回答道，李宣睿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人记录下了这个事件，“他们每一次来的人都不一样，但所求的事情都恰好是我能办到的。一来二去，大家就成了朋友。而在那个时候，家里忽然发生了一点事。”

    参谋长说到这里，抬头看了看李宣睿，“我的女儿因为学习问题需要出国，可是，我又没有这笔钱……”

    “于是他们求你办事了？”李宣睿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后问道。

    “是的，他们希望我能提供一份营地的布局图给他们。”参谋长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低下头，“不过，这些东西在谷歌卫星上都可以查到的，本身并不算特别机密。而且他们说只是为了开发一款游戏，而且只要了一部分。”参谋长想了想，补充道。

    “你怎么提供给他们的？”

    “他们给了我一副眼镜，告诉我只要带着他，走一圈就行了。”参谋长想了想说道，“当时我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往要害部门去，只大致走了一下营房和训练场地，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后来我才知道，眼睛实际上是GPS测绘仪，我无形中已经帮他们取得了营地的三维坐标。”参谋说到这里，再次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再后来呢？”

    “再后来，我被一纸调令从上海调到了济南军区，再之后的事情……”参谋长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所走的路径有多么可怕，终于停止了叙述，怯懦地看着李宣睿。

    “上海的情况你应该知道吧？”李宣睿看着他问道，参谋长点了点头。

    “我也自己骗过自己，这可能和我没多大关系。”参谋长想了想，幽幽地说道，语气中压抑着悔恨和叹息。

    “嗯，好了，今天就到这吧，对了，过一会会有人来配合你把之前接触的那些人的样貌做出绘画，还希望你配合。”李宣睿说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同志，能不能不让我回那个单间。”见李宣睿要走，参谋长哀求道。

    “第一，我不是你同志，第二，等你把所有能想到的事情都告诉我再说。”李宣睿丢下一句话，转身走出审讯室。

    门外，一名已经等候多时的士官，看到李宣睿出来，立刻起身敬礼，看到他，李宣睿一愣，随后反应过来。

    “你是张参谋长派来的是吧？”李宣睿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跟着自己。

    “是，陈铁，中央警卫团二级士官。”对方再次站定敬礼，然后又快步追了上来。

    “我向参谋长要一个政治可靠的人，身手还要过硬，头脑要灵活。前两项你应该都符合。”李宣睿看了对方一眼，走到汽车前，一头钻了进去，身后听到他的话的陈铁顿时一愣，不知道要不要跟上去。

    “也好，头脑灵活未必是好事，上车吧。”见到陈铁木然地站在他面前，李宣睿摆了摆手，前者连忙跑过去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从今以后，你负责指挥我的警卫连，你要二十四小时不离开我，如果有人杀我，你要死在我前面，记得，从任务角度来说，我的生命比你的珍贵。”透过观后镜看着坐在前位上的陈铁，李宣睿一字一句地说道。

    如此直白的话，让陈铁有点意外，不过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另外，我和你说的话，和你听到的话，无论是有意无意听到的，没有我的命令都不要告诉任何人，即便是在之后二十年是，三十年，甚至四十年都不要说出去。”李宣睿再次嘱咐道。

    陈铁这一次点头点的顺畅多了。

    “好吧，那我们的第一目标是，总政治部。”李宣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对司机吩咐了一句之后，就闭着眼睛靠向后座。

    身体的疼痛和疲劳不断消耗着他的体力，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生命在体内不断流逝，为了应付疾病，张建平特批了一些进口药，这些堪比战略物资的珍贵药物也发挥出他们本身的作用，将平静控制下来，但李宣睿却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健康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了，药物充其量只是减缓这种速度。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吧？”李宣睿本能地再次想到这个问题，但很快又用意志将他强制驱逐出脑海。

    参谋长的这条线，最大的问题是他的升迁任命。如果说一切都是巧合的话，那么根本说不过去，可抛开巧合，那就只有一种可能，这一切都是事先计划好的，有一个人总揽全局，将所有可以拉拢分化的人员名单登记在一起，然后逐一分化腐蚀，最终构成一个巨大的隐形网络。

    一想到这里，李宣睿不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身体的痛楚也随着汗液的流失而减轻不少。可脑子里，刚刚想到的问题却让心中一沉，如果他的猜测真的成立的话，那么这个高级鼹鼠所控制的网络到底有多大，又有多少名军官为他命是从。

    李宣睿甚至有点不敢想这个结果了，战争之所以发生的这么突然，敌人取得阶段胜利之所以取得的这么毫无悬念，曾经斩首行动之所以差点成功，所有这一切都显示着敌人所控制的力量有多么庞大。

    老实说，中国人不怕核战争，即便敌人号称开发出百分之百拦截成功率的激光武器，那也不意味着他们真的就会逃脱核打击的灾难，无论是海基核打击手段，还是大气层核爆的沾染，都足以震慑敌人。可唯一让中国恐惧的，就是这些潜藏在内部的敌人。

    他们的破坏和危害远远大于敌人的入侵，而国家的存亡，就取决于李宣睿是否能找到这些可恶的蛀虫。就在李宣睿杂七杂八地想着这些问题的时候，电台里忽然传来一阵嘈杂，而后，一个声音忽然传来。

    “政治部主楼发生火灾！”

    什么？！

    PS：谢谢小顾的理解，保卫国家不是那些喊口号的人的专利，恰恰是那些不懂的口号和职责的人，在保卫我们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