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是擦着男子的后脑飞过去的，顺便带走了男子半个头盖骨，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撒了一地，看起来触目惊心，但又有种异样的美丽。

    对面，顾闻博大口喘着气，但却仍然缺氧似的憋的一脸灿白。夏毓龙就这么盯着他，直到他手里的手枪慢慢垂下去，才缓缓的，没有任何敌意地站起身来。

    “你干的不错！”夏毓龙小心地走到对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帮着对方将手枪收回到背包里，又转身走到男人的尸体旁边，捡起那根让自己饱受折磨的电棍，摆弄了一下后，放在口袋里。

    “他死了是吗？”男孩似乎仍然沉浸在刚刚的一幕中，凝视了尸体良久，才忽然看着夏毓龙问道。

    “是的。”夏毓龙简短地应了一句。

    “我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了，是吗？”男孩继续问道。

    “除了在梦里。”夏毓龙耸了耸肩膀，然后从另外一个男人身上收回匕首，别在小腿上。“我们该把这里整理一下，尸体放在这恐怕……”夏毓龙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男孩似乎理解了。

    “穿过那道门，有个弹坑，我们可以把他们俩埋进去。”男孩指了指刚刚准备进去的那个门，然后说道。

    “帮个忙，把他们埋进去，否则，过两天这里就会臭的不能住人了。”夏毓龙根本没有给对方犹豫时间，说完就一把抓起男子的双脚，将对方已经爆掉的脑袋留给了男孩，后者犹豫了一下，迟疑着过来躲闪着拽住尸体的衣服，趔趄着向门外走去。

    地面上，被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沿着破损的瓷砖一直拖到门口。

    门外确实有一个弹坑，散乱而四散，看起来更像是一枚迫击炮弹爆炸后的杰作。两人拖拉着将尸体扔进弹坑，夏毓龙看了看对方煞白的脸色，笑着回到房间，独自将另外一具尸体扔了进去。

    随手找来一块木板，将一旁的泥土进坑里勉强盖住了尸体，夏毓龙满头大汗地坐了下来，掏出一根烟，点燃后递给仍然杵在那里的男孩。

    “来一口！”夏毓龙诱惑着说道，男孩接过来，用力吸了一口，饱涨的烟雾充斥在肺部，终于把一直压抑的恶心随着咳嗽一起喷了出来。看着男孩吐出黄白色的呕吐物，夏毓龙哈哈大笑起来。

    “吐吐就好了，怎么样，刺激不？”看着男孩擦着嘴坐到自己附近，夏毓龙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问道，男孩摇了摇头，脸色惨白，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土坑里没有被埋掉的双脚。

    “他们是谁，和我说说吧。”夏毓龙收拢笑容，严肃地问道。

    “我家邻居……”男孩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将心里本就不多的秘密一股脑倒了出来。通过与男孩的对话，夏毓龙也终于知道了这两个孩子听起来并不特殊的经历。

    仍然是战争，或者说也只能是战争——在战争爆发后，城市的混乱也让秩序失去了作用，男孩和女孩的家人或者是因为被战火波及丧生，或者是因为混乱而走散，而两个人因为是同学的缘故自然而然地抱成团生活在一起。

    当然最让夏毓龙惊讶的，却不是他们的做法，而是他们能然能从战火开始到现在一直有惊无险地活下来。

    “这两个人总抢我们的食物，后来他们知道我有办法弄到药，就一直试图让我告诉他们，我不知道他们竟然会跟踪我！要不是因为他们，我才不会答应用手枪和你换我的秘密。”男孩指着坑里那双皮鞋的主人，恨恨地说道。

    “看来我不用因为杀他们而有负罪感了。”夏毓龙站起身，随手拉起男孩，“现在履行你的诺言，带我去看看你的秘密吧。”

    男孩没有拒绝，带着夏毓龙向弹坑旁边的一堆杂物走去，在夏毓龙惊讶的眼神中，掀开一堆杂物露出里面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就是这里。”夏毓龙看着黑洞，又看了看男孩，如果对方哪怕露出一点点犹豫的表情，他都不会进去，不过男孩显然没有任何戒备，一头钻进洞里，还对他招了招手。

    夏毓龙跟着钻进洞口，不大的洞口，里面却宽敞的让人吃惊，被泥土掩盖的墙壁上，甚至还有露出一些水泥。

    “这个好像是个地下室，那个炸弹爆炸之后，被震出来的。”顾闻博带着夏毓龙熟门熟路地穿过地下室，顺着一道楼梯上去，当一扇门被推开之后，夏毓龙吃惊地发现，他已经在铁丝网之内了。

    “我只走到过这里。”顾闻博再次开口，将夏毓龙的目光从窗外拉开回到了窗内，夏毓龙这时才发现，他此刻正置身在一处药店里，四周的货架上，整齐摆放着各种药品，而药店的大门已经从外面紧紧锁住，窗户上的铁栅栏更是将整个药店严密的封闭起来。

    “这里的人看起来很有准备。”夏毓龙看着玻璃上已经被扯下去的帖字，和放在屋子里的牌匾，语气充满疑惑地说道。

    “有钱人，肯定知道点什么。”男孩没听出夏毓龙口气里的疑问和担忧，一头钻进柜台里，将一些可以用来果脯的药物随意地揣进口袋。

    “事先说好了，虽然你帮我杀掉了那两个人，但这里东西也是我的，除非你自己用，否则绝对不能动。”男孩忽然想起什么，看着夏毓龙说道，听到他的话，夏毓龙点点头，而后顺着楼梯走上二楼。

    二楼比一楼多了很多房间，除了诊室和病房外，还有封闭着的办公室，夏毓龙转了一圈之后，终于从靠近街边的的地方找到了一扇门，顺着这里可以爬到楼顶。看到这里，夏毓龙不再停留，转身回到楼下。

    男孩早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夏毓龙回来，立刻招呼他准备离开，但后者却摇头拒绝了男孩的提议。

    “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在这里待一会。”夏毓龙的话，让男孩一愣，想了半天，才开口问道：“你想去绿区是吗？”

    “嗯，总要去看看。”夏毓龙没有隐瞒对方，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什么人，能告诉我吗？”男孩看着夏毓龙，忽然开口问道。

    “你想我是什么人？”夏毓龙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笑眯眯地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希望你是个好人，不过坏人也没关系，我有枪。”男孩拍了拍背包里的手枪。

    “嗯，好吧，我会注意这点的！”夏玉龙说完，转身向楼上走去，“记得，帮我把入口盖一下，否则我们的秘密就会被其他人发现了。”

    男孩注视着夏毓龙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巴，转身向地下室走去。

    夏毓龙一直等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才微微叹了口气，推开门顺着楼梯走上楼顶。

    站在楼顶上，四周原本复杂的街道忽然间尽收眼底，因为少了璀璨的灯光，夜幕下的上海也从繁华变得诡谲。在看了一眼四周之后，夏毓龙顺着小楼旁边的消防梯爬下到楼下，然后独自向对方给的那个坐标走去。

    街道上，此刻空无一人，绿区的安全某种意义上是在驱逐住户的前提下换取的，庞大的街区只有在某些重要路口才能看到一些由士兵把守的据点和不断跳动的火焰，偶尔的一两声枪声似乎也惊不起这里的宁静。

    夏毓龙绕过几个据点之后，终于来到一处挂着某某区物资仓库的大门前，大门早已经不知踪影，剩下的只有两个迎着大门处的两栋如同怪物一般的仓库。

    对方在电台里告诉的具体坐标是在其中一栋大楼的地下室，据说那里是储存战备物资的一个秘密仓库，当然对于这个秘密是否可以在经历战火后仍然保存，夏毓龙不敢苟同，但这却不能成为阻止他过去看个究竟的理由。

    沿着大门走近仓库，从远处看起来普通的建筑瞬间变得高大起来，巨大的建筑投影吞噬着黑夜里所剩不多的光芒，将周围一切也染成和他一样的颜色。

    夏毓龙默默地沿着墙角向前走着，在转过正面的建筑后，后面一栋不起眼的小楼立刻显露在眼前。

    这里就应该是对方所说的那个秘密仓库，虽然门外只是写着杂物间的字样，但在这个小楼的地下，有一个不在记录之内的地下室，对方所说的那台通讯器就应该在这里。

    夏毓龙左右看了看，四周没有什么动静，他三两步窜到小楼门口，轻轻按了按把手，却发觉房门竟然没有锁。

    有那么一瞬间，夏毓龙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可就在他有所反应之前，门忽然被从里面重重撞开，随后两个高大的身影就赫然从门内窜了出来。

    “守株待兔啊！”身影笑着说道，将夏毓龙包围，手里两支簇新的手枪正对着夏毓龙的身体要害。

    “陷阱？”夏毓龙脑子里刚闪过这个念头，眼前就忽然一黑，整个人一头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