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袭来,傅云晚低低啊了一声,眼泪夺眶而出。 “再等等。”桓宣低声说道,似在安慰她,又似安慰自己。 傅云晚啜泣着点头,她一直都很怕他,此刻却突然生出一丝隐秘的亲近,在这世上,在这一刻,再没有人比他们更加心意相通。 身后,穆完拼上全身力气才能勉强挡住桓宣,两只胳膊撑到极点,青筋鼓胀着,不由自主打着颤,这小猪狗,竟然这样悍勇!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疯了!你杀了贺兰羡,准备怎么回去交代?贺兰家能手撕了你!你还想动贺兰真?呸!小猪狗,你耶耶有十条命也不够你祸害!” 喘着气死死支撑,余光瞥见远处人影杂沓,贺兰真被羽林军簇拥着已经跑得远了,桓宣沉默着,突然收了刀。 穆完收不住力气,座下马直冲冲地冲了出去,大骂声夹在风里传过来,傅云晚收刀回鞘,双手抱紧桓官,让马匹慢慢地向来路上走去。 天已经黑透了,模糊着看不清,只觉得她小小的人儿那样憔悴,那样可怜。都怪他来晚了这么久。低着头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火烫的,有汗,还有黏在额上的头发,心里的爱意突然喷涌而出,收不住,仅仅将她搂在怀里,像世间最珍贵的珍宝,终于失而复得。 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了。先后是怕他将来死了没人照顾她,总想着让她也看看外面,让她离了他也能活下去,可现在看来,他最好还是多活些时日,活着来保护她,即便将来要死,也是她死在后头吧,至少一直到最后,他都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那样惶恐可怜。 王澍拍马从乱军中追过来:“明公,须得尽快上奏,免得被贺兰氏抢了先机。” 杀了羽林去卫将军,重伤安平郡主,无论如何,都不是能够轻易抹平的事。傅云晚点点头:“就地扎营。” …… 桓官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柔和的烛光,看见一道帷幕从头顶落下,在帐篷里隔出内外,帷幕另一边传来密密的男人语声,让她突然紧张起来,昏倒之后的情形飞快地冲进脑海中。 何英奔跑的身影,铺天盖地的刀光,傅云晚黑沉沉的眼睛。帷幕另一边还在说话,从五道语声中分辨出傅云晚低沉浑厚的声音,让她飘荡的心突然一下子落到了实地。 他在呢。那就应该没事了。 挣扎着爬起来,隔壁已经听见了动静,帷幕一晃,傅云晚快步走了进来:“醒了。” “醒了。”桓官回应着,嗓子嘶哑得厉害,发出的声音自己也听不清,“何英呢?” 傅云晚顿了顿,看见她花得像猫儿似的一张小脸,汗水和污渍还不曾收拾,方才带她回来时怕吵醒了她,直接放她睡了,没有给她擦洗。伸手拈走她五绺散发,柔声道:“你先休息,外面的事我来办。” 桓官的心一下子沉到了最底。他不肯说,是怕她知道了难受吧。忍下心里的酸楚:“你说吧,我受得住。” 傅云晚看见她红红的眼皮,鼻尖也开始发红,她哀哀地看着他,像个孩子在强撑着,做出勇敢的模样。爱恋突一下涌出来,自己也诧异竟有那样强烈的感情,伸手将她搂在怀里,低着声音:“已经安葬了。她大兄受了伤,在隔壁休息。” 脑子里嗡嗡直响,眼后发着花,要许久才能吐一口气,低低啊了一声。 她其实也想过这个结果。但总还是抱着希望,希望老天能给何英一点好运气。可总归还是没有,中午分别时,她明明那样欢喜,拿着点心憧憬着去江东,憧憬着以后能吃饱饭穿暖衣。心里刀剜似的,一阵阵尖锐的疼,肩膀被搂住了,桓宣轻轻拍着,吻她的眼泪:“没事了,没事了。” “没伤到要害,跟何平子在一处休息。”桓宣又吻了一下,胡子没有收拾,怕扎到她,小心翼翼避着,“你睡吧,我守着你。” “我想看看她,”眼泪越流越急,“我得过去看看她。” 傅云晚不想睡,有什么汹涌的情感从疲惫到虚脱的身体里闯出来,叫嚣着让人不得安宁:“我想去看看何英。” 傅云晚没想到他竟然还没走,羞耻紧张,想躲,又实在是累到虚脱,手臂都抬不起来,眼睛被遮住了,桓宣的大掌挡着,不知是怕灯光太亮刺到她的眼,还是怕她太过羞耻,他向王澍说着话:“我出去一趟,你自己看着办吧。” 给她穿好衣裳裹上大氅,怕她冷,又怕外面还有暗中躲藏的敌手,打横抱起她在怀里,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臂弯里,带她一起往外走。 桓宣给她擦泪,擦不完,手都沾湿了,她只是无声地落泪,弄得他心里软得很,完全没办法拒绝。终是向她让步:“好。” 桓宣犹豫了一下:“外面冷得很,你又受了惊吓。” 让她恍惚想到,他并不是无事在身,他是出来打仗的,却为了她跑到这里来,还杀死了贺兰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