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的葡萄酒、面包、炸粉团、血肠和利尔鱼，还有一份免费赠送的浓汤。” 侍者端着餐盘，呈来食物、酒水，以及一碗浆糊似的浓汤。 雷恩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液入口，口感酸涩，他不动声色地把酒吐回杯中，对安娜说道：“我认为你很有天赋，不过，要成为施法职业者是非常困难的。” 他没有明确表态，因为他还不确定自己会在这个世界停留多长时间，如果要在这里开创施法职业途径，安娜会是个合格的法师学徒，不过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设法获得海船和水手，出海寻找甘道夫。 再者，培养一位法师往往需要几年时间，天晓得诺丁城还能在亡灵的围困下坚持多久？ 安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她费力地掰开一条硬得像木棍的高秆麦面包，放在浓汤里浸泡，然后蘸着墨绿色的汤汁食用。 雷恩用指尖在颜色诡异的面包和炸粉团上戳了两下，随后果断把属于自己的那份主食挪到一旁。 最后，对血肠的大胆尝试收获了意外的惊喜，血肠口感鲜嫩，完全没有想象中的肥腻腥膻，反而醇香四溢，搭配花椒粉等调味料，竟有着新奇的美味。 他从七色堇纹章内取出一条白面包，一小瓶银蛇酒和一柄锋利精美的银质餐刀，用餐刀刮去面包表面的糖霜，再血肠切成小片，以面包裹住血肠，辅以浓烈的银蛇酒，很快便吃完一份血肠。 安娜呆呆地看着香软的白面包，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唾液。 “尝尝。”雷恩切了一块面包递给她。 安娜看了看面包，又看了看雷恩，竟不敢伸手去接。 “快点。”雷恩出声催促。 “是。”安娜把面包捧到面前，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下面包表面的糖霜，接着咬下一小口，绵软甜蜜的口感瞬间征服她的味蕾，她咀嚼了一会儿，默默地低头叹气。 “怎么了？” “没什么，我不知道，抱歉，感谢您的慷慨。”安娜轻轻摇头。 一块白面包而已，也算得上慷慨？ 如果安娜是个贫民，倒还可以理解，可她是城卫军指挥官的妹妹。 雷恩不由地对这个世界的人类感到同情，当生存空间被压缩至资源贫瘠的一隅之地，就连一块白面包都是人们不可企及的奢侈品。 若是出生在这样一个世界，该是多么的悲惨可怜。 “喵——” 蹲在餐桌上享用海鱼的黑骑士叫了一声，安娜轻抚它的脊背。 “没事，吃吧，多吃点儿。” “喵！”黑骑士探出前爪在鱼腹扒拉。 “咦？”安娜伸手摸索片刻，从鱼腹中取出了一张字条。 看清字条上的留言后，她面露喜色。 “纸条上写了什么？”雷恩问。 “是我哥哥的留言，他说他不是叛徒，他还说，有人会送我出城，他在城外等我。” 安娜说完，把纸条塞进嘴里，灌了一大口葡萄酒，用力咽下纸条，接着转头看向侍者。 侍者冲她点头微笑，做了个祝福的手势。 雷恩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顿时想明白为什么哨塔上的士兵会放任他们进入下城区。 看来，安娜的兄长还有一些旧部留在城内，没有被领主连根拔起。 据说他是率部叛逃，事实真是如此么？ 学城的大学士都转化为尸巫了，究竟是谁向亡灵投降，还不好说呢。 想到这儿，雷恩提起腰侧的皮袋，隔着坚韧的兽皮拍了拍袋子里的颅骨。 “别装死了。” 他使用的语言是迪鲁特语，说话时没有将其他人判定为谈话对象，因此只有袋子里的俘虏能听懂。 “我已经死了。” 尸巫辛克莱说了句大实话，牠的语气似乎有些得意。 雷恩冷笑一声，解开袋子，往牠的头盖骨上滴了一滴圣水。 牠立即发出比金属刮擦玻璃更刺耳的尖厉哀嚎，这种恼人的噪音持续了半分钟，半分钟后，深入灵魂的痛楚令牠意识到，牠的生死只在雷恩一念之间，于是牠停止了令人不悦的嚎叫，用飘摇的魂火传递出求饶的意念。 “圣水的滋味怎么样？”雷恩微笑着问道。 “求您仁慈，求您仁慈！”辛克莱抛下身为尸巫的骄傲，苦苦哀求。 雷恩皱起眉头，牠的表现可不像是身居高位的大学士。 或许是因为转化为亡灵后智力属性降低了？ 或许是因为丢失了部分记忆？ 亡灵点燃灵魂之火时会燃烧部分生前记忆，有时仅能留下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失去了塑造性格与思维方式的生前经历，性情大变也不奇怪。 当然，也有可能辛克莱生前就是一个愚蠢软弱的家伙。 “我问，你答，不要试图欺骗我，否则你会后悔自己的灵魂没有彻底消散。” 雷恩用食指轻轻敲击辛克莱的头盖骨，这是他从导师麦肯利那儿学来的习惯，或许只是心理作用，他觉得在思考问题时重复这个动作有助于他理清头绪。 “您问，您问。”辛克莱眼眶内的灵魂之火轻微摇曳，像是败犬在摇尾乞怜。 “同一句话不要重复两次。” “是，是。” “嗯？” “是！” “是谁把你转化为尸巫？” 雷恩对死灵系法术了解不多，但他知道转化亡灵需要特定的法术与仪式。 “是亡灵君主派来的使者，‘腐蛆’塔玛拉，牠是领主杜尔·索伦的客人，现在藏在索伦堡的地窖里。” “哎。” 雷恩叹了口气，抬手揉按眉心。 头疼。 ……………… 索伦堡内，杜尔·索伦从侍从手中接过细长的玻璃瓶，放在煤油灯下审视。 他抓起餐桌上用来割肉的餐刀，在自己手背上划出一道伤口。 鲜血从肌肤的裂缝里涌出，他倾斜瓶身，将瓶内的液体倒在伤口上，很快，伤口不再流血，接着，他又在伤口处倒入另一瓶药剂，没过一会儿，伤口处的肉芽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蠕动生长，按照这个速度，要不了多久那道伤口就会痊愈。 “真是神奇。”他由衷赞叹。 “这是魔法的力量。” 阴冷的声音从身旁幽幽传来，他转头看向坐在身旁的骷髅。 骷髅身后立着一副棺椁，牠挥动手中骨杖，棺椁里爬满腐蛆的尸体开口出声：“从永冻之土到北国平原再到南国谷地与西海岸，这座大陆上没有黑发黑眼之人，他来自另一个世界。抓住他，我会为你请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