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你過來 很長時間都沒再說話，沒有動靜。 末了，聶雪霽才怔怔地探出頭去用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 果然沒人。 很好，抓住這個空隙，聶雪霽瞄準了目標就飛快地往旋轉門那邊跑，跑了出去。深吸一口冷氣，有種從狼窩虎穴裡被解救出來的感覺。 不過外面也是真的冷，脫離了暖氣，冷風就更加肆無忌憚地往身上鑽。 聶雪霽當真後悔她沒有把自己的衣服帶出來，可是仔細一想，她現在可不能回去，要是運氣不好又碰上那夥人了怎麽辦？她自己倒是不怕，就是擔心鬧出事情來會連累蘇格。 縮了縮脖子，把身上的外套再裹緊一點，喘一口氣就順著街道跑，然後繞過拐角，穿過馬路。 仙思閣負一樓旋轉門的玻璃倒影裡緩慢走出一個白衣黑褲的頎長身影，看著女孩慌忙逃竄的背影，許久，才點了根細長的灰色蘇煙，一點亮紅星零閃耀，比他眼中的深意略薄三分。 洛寒江低垂著視線，嘴角驀地勾起一抹淺笑。 *** 凌晨一點二十七分的清城商業區。 天邊那抹若有若無十分清冷的淡淡白月光全然失了顏色。 繁華商業區就像是一位興味盎然的客人，把酒一笑，半點都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整個街道盡給人一種燈紅酒綠的糜爛感，車水馬龍。 聶雪霽跑的時候居然還忘了給自己叫一輛人力車。等到想起來的時候，一摸口袋，才知道沒有帶錢。看來想起這事來也沒有什麽用啊。 堪堪拐過另一條街，一看身後沒有尾巴跟過來的時候，她撫著胸口才松了一口氣。 不料這時候天空中竟還飄灑起一點細雨來。 還好有件外套在身上，聶雪霽雙手揪著衣服撐在頭頂，勉強可以遮雨，不過身上就更冷了。 雨天打滑，紅色高跟鞋細長的跟腳濺起水花，歌舞廳後勤部低成本配置的劣質高跟鞋經過這一路狂奔似的顛簸震蕩，已經很不爭氣地裂開一點。 然後“呲啦”一聲，其中一隻的細長跟腳砉然斷裂，分崩離析。 冷不防一個重心不穩就要跌倒下去—— “咚。” 措手不及的一聲被砸到的悶響。 頭暈眼花，卻不是很疼。 腰肢被人撈住，然後轉身將她扶穩。聶雪霽條件反射地就勢攥住那黑色西裝領口，溫潤又牢靠，好像怎麽拉拽都掰不倒的樣子。起碼現在沒有因為她的這一倒又一拉而被帶得也摔倒。 頭頂的雨滴也驀地停住了。 “還好嗎？” 是一種很熟悉的聲音。 聶雪霽停頓了下，然後視線慢慢往上移。 “你是……師父……？” 攥緊黑色西裝的纖細手指下意識的就要放開，然而下一秒就被葉況反手緊握住。 聶雪霽呼吸微微滯了一下。 然後還是忍不住仰頭多看葉況幾秒。 這次她師父葉況居然破天荒的沒有戴那個奇怪的黑色鬥笠面紗！雖然還是一貫的深色黑衣黑褲。 她終於看清了師父的面容。 葉況有一雙迷人又好看的桃花眼，眼瞳墨黑，其中好像有星海灑落。嘴唇抿成一條薄線，細密的眼睫低垂著，只是垂眼看著她。 這讓聶雪霽覺得似曾相識，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冷不丁讓她在腦海中浮起一個概念：地獄使者？ 葉況眉心微蹙，眼睛一斜，“看夠了嗎？” “……嗯，”聶雪霽好長時間才回答，聲音弱不可聞，“看夠了。” 果然師父日常帶著個奇奇怪怪的黑色鬥笠面紗不是因為面目猙獰見不得人，而恰恰相反，師父長得還挺好看的啊。要不是那熟悉的嗓音，聶雪霽都認不出這就是葉況了。 不過看著看著聶雪霽就有種錯愕恍惚的感覺了。 師父他真的……好像那個人啊。 眉眼間的那份溫和沉著，看著她時眼裡的專注與認真，還有整張臉相似的輪廓，簡直近乎吻合。 就讓聶雪霽有種其實師父和楚副是一對孿生兄弟的錯覺。 不過，楚副是戴著一副淡金色細邊框眼鏡的，眼中還透著點淡淡的霧氣，從頭到腳那股子書生氣息濃鬱。和師父習武之人的氣質是完全不同的。 聶雪霽搖了搖頭，她怎麽能將師父和楚副聯想在一起呢。可真是太奇怪了。 況且。 聶雪霽眼神稍微黯淡了一下。況且這世上已經再沒有那個楚副了，他永遠永遠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一想起楚副是因為她而死的，聶雪霽忽然間就覺得好難過。 “你怎麽了？” “沒事，”聶雪霽很快就緩過神來，雖然遲疑了一下，但還是下意識的就問了出來，“師父，你認識楚副嗎？” “楚副？”葉況眉頭微微皺了下，眼中不清晰的光色掠過，然後很淡然地否認，“不認識。” “哦。”聶雪霽有些沮喪地低頭。 “你問這個做什麽？”葉況喉結微動，“楚副，他，是你什麽人？他很重要嗎？” 這個問題師父以前好像也問過啊，不過聶雪霽已經記不大清了。 她很認真地思索了半響，然而還是沒想好該怎麽去闡述。因為楚副在她心裡好像與別人相同，又好像有那麽一點不同。 “這個問題很難嗎？” 葉況垂著眼看她，聲音一點一點地冷了下來。 “嗯……不難，”聶雪霽輕吸一口氣，“只是需要想一想……” “好了，你不用想了。” 葉況眉目冷淡，修長指節攥緊了木質傘柄。 收回手轉身走了幾步。 這邊並不是很大的雨珠又飄飄灑灑落在聶雪霽身上，頭髮絲被沁濕。 好像意識到什麽，葉況又堪堪退了兩步，退回到原來的位置，伸傘舉過聶雪霽頭頂的上空。又抬手用袖口在她臉上輕輕抹去雨水。 四目相對，帶了些似是而非的迷離，紅唇微抿，帶了妝的面容更加精致。 而葉況只是全程面無表情的垂眼睨她。 “解釋。” 長久的緘默被這句話打破。 聶雪霽顯然還不明白葉況在說些什麽，表情有點意外：“啊……？解釋？解釋什麽？” “解釋你為什麽不遵循我給你制定的訓練計劃的原因。”葉況冷清清的視線在她身上巡梭一圈，平靜地說道。 “師父，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是請假了的。” “請假只能請一天，而你已經好幾天沒來了，我都找不到你。” “那……怎麽辦……”聶雪霽抬眼偷偷瞄了葉況一眼，“師父我以後一定會好好練習的，一定不會辜負您老人家的期望。” 聶雪霽現在只希望葉況能懲罰她輕一點。 “老……人家？”葉況皺眉，氣得嘴角都輕抽了下。 “啊不不不……是我說錯了……”聶雪霽低頭。 “算了。”葉況閉著眼睛平複了心情之後說了這一句 然後面對著她，修長的手指朝聶雪霽一晃，食指微微勾動了幾下。 師父居然又在向她勾手！ 聶雪霽還在惶然之中沒有反應過來時，手掌已經平攤在她面前。 “上來。” 聶雪霽愣了一下，呆在原地沒敢動。 “發什麽愣，你過來，我背你。” 葉況已經直接抓住女孩的手，將人撈了過來。 “師父，不用了，”聶雪霽訕訕地要縮回去，然而還是被他用一隻手給扣住，“真的不用了，這次我沒有受傷，我自己可以走的。” 葉況壓下視線，落在她那兩隻高低不齊的紅色高跟鞋上，輕蹙了下眉，“你確定？” “嗯……” 聶雪霽在這一立場上顯然是 非常倔強的。 “不行，”奈何葉況態度強硬，看著聶雪霽，眼睛輕眯了下，“我還是要背你。” 葉況挑眉看她，一副“我是你師父我說了算”的傲然表情。 繼而又向前湊近了一點，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 聶雪霽還沒有來得及拒絕，葉況長直的腿已經屈著蹲了下來 街頭拐角的光線中，頸線修長，葉況喉結輕微滾了下。 目光拂落，紅色高跟鞋上方露出來的那截雪白嫩滑的小腳踝，再往上，纖細勻稱的腿叫人挪不開眼睛。再往上的部分被小黑裙嚴絲合縫地遮蓋住。 葉況眼神深了深，抬手攬住女孩纖細的腰肢。 “師父……” “別動，”葉況將雨傘遞到聶雪霽跟前，“你拿傘，我先給你脫鞋。” 聶雪霽接過傘，眼中有點不解：“啊？為什麽要脫鞋啊 ？” 葉況抬眸，目光冷靜地看了聶雪霽一眼：“這種劣質的鞋子，壞成這個樣子，你還想要嗎？” “而且，”葉況眸色一深，“你是想讓這鞋子弄髒我新買的西裝？” 聶雪霽：“……。” 凝眉想了一下，好像也是這樣啊，師父背她的時候，鞋子上的髒漬就很容易蹭上他的衣服。 聶雪霽又抬眼看了看葉況身上那件嶄新的黑色西裝，師父今日難得換了件新衣服，還是不要弄髒的好。繼而歎了口氣，好吧，聽師父的。 目光閃爍著，手掌輕托起她細白的腳踝，將紅色高跟鞋掙下，滑膩的觸感讓葉況的動作有一些輕微的停頓。所幸沒有露出更明顯的破綻。 然後將女孩撈起來背在背上。 聶雪霽一手撐著傘，一手輕搭住他的脖子。 “……謝謝師父。”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這樣背了，但是還是感覺這動作過於親昵，親昵得聶雪霽都覺得有點不自在了，她總覺得不應該這樣的。即使知道師父也是出於一番好意，並無其他。 葉況步伐微頓，卻沒有直接回應她的話，而是壓著聲音問了句：“你冷不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