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若要出城,便须得往城郊去,当时已是夜深人静,称得上一句夜黑风高。 野岭外有能听见抽噎声,很微弱,很遥远。 肖愁循声追去,进到一片昏暗的树林中,耳边本就不明晰的低泣被水流声所淹没。 月光撒入溪水,奔流的水中有一个姑娘,嘴被堵住,在水流间挣扎。 肖愁二话没说先追着溪流下去,把人先拽了上来,抽掉她口中的布条,问道:“你是什么人?” 姑娘缩了一下,悄悄打量着肖愁。 肖愁道:“你最好坦诚一点,不然我也可以把你扔回去。” 姑娘狠狠瞪他一眼:“我是庆国的郡主。” 肖愁道:“华栩公主的女儿?她好像是有个女儿。我叫肖愁,你叫什么?” 姑娘低下头去,换个姿势坐在地上:“我没名字。” “没事。”肖愁砍断姑娘腿上的绳子,“我把你送回庆国。” “我不要!”姑娘跳起来,因着双手还被绑着,晃了一下,“我不要回去!” “为什么?”肖愁道,“你母亲不也在庆国?” 姑娘站稳,试图挣脱绳子未遂:“她不是我母亲,我没母亲。” “好,那现在给你两条路。”肖愁就着绳子把人拽过来,免得再掉进水里,“要么跟我一起去庆国,去宣城做事。要么就过段路找个好人家嫁了,也差不多。” 姑娘拼命摇头:“我不要嫁人!” 肖愁一下子晃了眼。 多少年前,也有个这么半大不小的姑娘摇头晃脑对他说“不要嫁人”。 可物是人非,都不在了。 他本不想接手麻烦的,却仍是鬼使神差般道:“那便同我走,先就近找家客栈。” 作者有话要说: 老师说这篇作文体裁不限,包括诗歌,她敢收我就敢写 ☆、第四十八章 第四十八章 肖愁做了个好梦。 他梦见早上起来,是阿清把他叫起来的,一个时辰之后娄酌便来了,来找他练功。 倘若一切都像是梦里那般该多好。 早晨,有着浅淡的阳光,笼罩着浅淡的芬芳。 “安康。”肖愁低声叫住小姑娘。 “安康”便是二人昨夜商量许久得出的名字,取自诗集,好听,寓意也好。 小姑娘迟缓地答应一声,紧跟着肖愁身后。 两人沉默寡言地走了一路,肖愁忽然突发奇想:“去春茗亭吗?景致很不错的。” 今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不去些景致好的地方也实在是辜负了,安康便点点头答应下来。 春茗亭在一个山沟里,山沟中开满桃花,像极了《桃花源记》中所描绘的世界。 “忽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 肖愁也曾种过桃花,在孤幽王府种下的,一到春天便灼灼开满一大片,煞是好看。 九阙宫中也有桃花,一颗五人合抱的巨树,美则美已,却美得贵气,不像是桃花了。 桃花仿佛是在世外的,应当生在有小桥流水人家的地方。 安康睁大眼睛看着溪流两旁不断绝的桃花,频频惊叹。 有细碎的花瓣带着水汽和昨夜残留的风雨粘在肖愁眼角,气韵逼人。 春茗亭在近乎山腰的位置,肖愁不知多少年前曾来过一趟,这里景致好,他才记得格外清楚。 春茗亭另一侧是农田,属于在这个山沟里的一处村落的村民,鲜少与外世沟通,民风纯朴。 如今肖愁带着安康再登上春茗亭,远处春山脉脉含情,还有一汪碧泉,如美人眼眸。 安康小声道:“真好看啊……” 肖愁耳朵尖,全给听到了,笑道:“这还不是景致最好的。最好的在田下。” “田下?”安康疑惑,“田下有什么风景?” “有人啊。”肖愁离开春茗亭,“人亦是风景。” 安康跟着肖愁往田下去,肖愁漫无目的地晃悠,找了个见得眼熟的老农道:“张大哥,记得我吗?我是肖愁。” 老农架起手中农具,眯着眼凑上前仔细看着肖愁:“肖愁……哦,十几年前来的那个吧。” 肖愁点头:“是我。大哥近来还好吗?” 老农拔出铲子,弯下腰继续埋首田下:“我劝你啊,赶紧走。” “为何?”肖愁觉察不对,“这里出什么事了?” 老农抬起头,冲远处扬扬下巴:“好像是王城来的大官,你还是赶紧走远些吧。” “安康。”肖愁皱眉,“我们走。” 安康不明就里,跟着肖愁:“为什么要走啊?那边是有个王城来的大官吗?” 肖愁道:“要打仗了。该敛财的敛财,该逃命的逃命,这地方怕是被强占了。” 安康停下脚步:“那我们就这么走!” 肖愁瞥她一眼,不理会小姑娘的义愤填膺,淡定道:“跟上。” 安康一跺脚,跟上肖愁。 肖愁领着安康绕了个柔肠百转的弯,避开他人视线,看似是在兜兜转转打晃,其实方向一直向老农先前所指。 半山腰上,比春茗亭还要高些的地方,有一座别院,做的精致无比,很是纸醉金迷。 肖愁手按上安康肩头:“你在山下呆着,小心点,我上去会会那王城的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