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他换了身干净衣裳便溜进颉桓城,和萧菏打了声招呼便直接要了一坛烟霞烈火。 他觉得烟霞烈火是一种很有禅意的酒,并不是那种“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禅意,有缘人自能从中体悟“相由心生”。 一口烟霞烈火入口,香醇之余甚至还有点甜腻,不等过多久便在胸腔里绽放出苦涩与灼热来,转瞬即逝,最后宛如白水,却尝得百味。 肖愁问道:“萧姑娘,这烟霞烈火究竟寄托着二位怎样的感情呢?方便问吗?” “这没什么。”萧菏莞尔,“并非我二人融情研制,而是若笙先前遇上了一位渔翁,渔翁见他合眼缘,便教了他这酒的酿制之法。” “啊……”肖愁了然,“想来那渔翁必然是一位世外神人。” 萧菏笑笑,没接话。 肖愁问道:“萧姑娘近年可有许盟主行踪?” 萧菏想了想,道:“有,许多年前----我也记不清了,他来问我要过萧家密传的毒的制法。之后便没见过了。” 肖愁点头:“多谢。” 很快来了不少客人,萧菏便去忙活了。 一群人与肖愁坐了同一桌,一个黑衣男子坐在肖愁身边。 喝酒总不能干喝,这么多人来了势必要侃大山,这群人很快便欢快地聊起街头巷尾不知所云的话题来。 “我看啊,这破北军没什么用了。”黑衣男子道,“不如收拾好包袱,赶紧去中原当个受人敬重的大侠,当年的武林盟主不就是这样的嘛。” 这话听得肖愁窝火,一边给自己灌酒一边皱着眉。 对面有人附和道:“是啊,做侠客自然要‘形于江河之上’,否则我们空学一身武功有何用?” 肖愁用一刹那纠结了一个复杂的问题“究竟要不要跟未开化的小兔崽子计较”,最后他一拍桌子,拍得桌上碗叮当响,站起来:“放屁。” 他扫视了一圈,随便把脸记一下:“还‘形于江河之上’,知道下一句是什么吗?‘形于江河之上,心存魏阙之下’,这才叫侠士风骨,你们这种名跟利放不下的算个什么侠士?哪条- yin -沟里窜出来的?” 同桌的好像一下子被肖愁的气势吓到了,一时间没人敢开口。 肖愁看着一个个呆若木鸡的样子,低声叹息,拿出些铜钱放在桌上,朗声道:“掌柜的,酒钱我放桌上了。” 萧菏应答他一声,待肖愁走开便去桌上收了钱。 肖愁自言自语道:“现在的小兔崽子真没劲,一点思想觉悟都没有,还不如娄酌。” “那位公子!”忽有一人在身后叫住他。 肖愁回过头来,打量着那叫他的人,佩长刀,身上几处有茧与伤痕,兴许是个有本事的后生。 肖愁问道:“何事?” 后生上前几步,离肖愁近些,行礼道:“在下张弦思,闻听公子高见,有几句话相问。” 肖愁来了兴趣,点点头道:“请。” 张弦思问道:“公子可是风华教教主?” 肖愁停下来,冷眼把他打量一顿,嗤笑道:“我还当你要针对我这‘高见’发表你们的意见呢。” 张弦思道:“在下是陛下派来的,负责保护教主安全并整理账款。” “没必要。”肖愁道,“回去告诉你家陛下,我自己的事我能解决,不用他- cao -心。他还是好好关照下他远在蜀中的太子吧。” 张弦思本还想说什么,却被肖愁扔了个法术给定住了,只好欲哭无泪地看着肖愁远去的背影。 ☆、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匈奴的营地寂静无声。 王帐中坐着两个男人,一个是蛮人世子,另一个裹着华丽衣衫,满脸皱纹身如枯骨的男人。 金银珠宝挂了一身,这是他的最爱。 但他的目光空洞无神,就像是一个能喘气的死人。 谁能想到这就是匈奴王呢? 他与大旭斗了一生,被祝黄昏赶着跑到大漠深处来,本都做好了让子孙世代斗下去的准备,却没想到能在垂暮之年有一番成就,能使得大旭腹背受敌。 尽管这也并不是他做的。是假扮他那好儿子的许荣的功劳。 匈奴王一生风流,不知道什么时候遇见了一中原女子,便有了莫枉,那女子不待见他,他自然也不太待见莫枉,而之后莫枉什么时候被人拐走了他也不关心。 他根本就没想到时隔多年莫枉还会回来,因此就算莫枉回来了他也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待见。但后来发现莫枉这人挺能吃苦,做事也利索,绝不拖泥带水,便慢慢重用了起来,留着莫枉好辅佐世子。 结果他留了一匹狼。一匹中原令人闻风丧胆的狼。 这匹狼如今便站在他帐外,手里攥着一包药粉,手里端着一个盛满药的碗,斜眼看着帐中一动不动的人影。 青天白日,营地中没有来往的人,中央空地上搭着燃尽的柴火,上面还有焦黑的火星。 世子跪伏在王帐中,额头贴在地面,挨着匈奴王脚边。 匈奴王四平八稳地坐在金银堆砌的王座上,手指无力地搭在一块宝石上。 他眼神悲悯地看着世子,马上坐到这个位子上来的就要是这个还什么都不懂的,仍有风发意气的年轻人了。 终有一日,他的儿子会像他一样无所不能,却又无可奈何。 “王上。”许荣拉动门帘,轻轻唤了一声。 匈奴王用他沙哑低沉的嗓音道:“进来吧。” 许荣掀开帘子,跪在匈奴王身旁,单手将药呈上去:“王上,该用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