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止住了吗？”幸而琳姐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异状。 “……止住了。”宁烊回答。 说话的时候眼神刻意避开了姜破。 没办法, 他们两个现在大概都处于无话可说的尴尬期, 看一眼就地球大爆炸的那种。 “我看看。”琳姐走过来查看了一下宁烊的鼻子，点头说，“这都破皮了，先给你消下毒, 然后再上『药』。” 她过来的时候姜破还站在床边，琳姐伸手推了他一下, 以为自己推了堵墙。她好笑道：“这么关心你同学啊, 边上站着去，别影响我工作。” 要换平时这种情况, 琳姐说完这句, 姜破的『骚』话立马就能接上——和他聊天就这点好处, 不会冷场。 但这次姜破却只是愣了下，然后非常听话地退后几步, 给琳姐腾出一块地方：“我去外边等, 好了叫我。” 临走前, 他余光有意无意扫过坐在床边的宁烊。 但很不巧, 这个角度刚好被弯下腰的琳姐挡住大半，姜破最后也没看到什么, 也不知道自己希望看到什么, 就稀里糊涂出了医务室。 上『药』过程很快, 琳姐经验丰富，从头到尾没有让宁烊感到半点疼痛。 “伤口注意不要碰水，不要吃油腻辛辣的东西, 一个礼拜差不多就能好。”琳姐说。 “……会留疤吗？”宁烊犹豫了一下问。 帅哥当久了还是有点包袱的，伤口在脸上，还是这么明显的位置，换谁都会在意。 而且自转学以来就在颜值上和姜破并称十班两大班草，文科楼门面担当，这种称呼虽然有点中二过头，但他却莫名享受自己的名字和姜破一起出现的感觉。 “不会留，放心吧，这么帅一张脸，用尽我毕生所学也不能让它毁容啊！”琳姐开玩笑道，转身拿了张表格过来，“这边填一下你的班级名字，然后就可以拿『药』走了。” 宁烊接过表格和笔，填完信息递回给琳姐。 琳姐随意看了眼最后一栏的名字，咦道：“你就是宁烊啊？” 宁烊应了声，面『露』疑『惑』。 自从转学过来，他还是第一次进医务室的大门，没道理连校医都知道他的名字。 琳姐冲门口的方向怒了下嘴，说道：“喏，之前他来我这偷懒的时候经常说起你，一开始还叫你小混蛋，后来慢慢改成了小火羊。我还奇怪谁家小孩会取这种奇怪的名字。” 宁烊：“……” 感谢姜同学的努力，直接把他的脸丢到了姥姥家。 琳姐笑着说：“不过我还挺意外的，姜破好像和你关系很好。” “他和谁关系都很好。”宁烊淡淡说道。 不管是校外还是校内，男生还是女生，亦或是老师校医，只要他想，都能和对方打交道。 论七中小霸王的社交能力，一个字——牛。 “但关系好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琳姐说，“我认识他挺久了，还没见过他担心别人担心成那样，说话都一愣一愣的。” 宁烊默然无语，心说那是因为在你进来前，发生了一点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过宁烊不打算解释，这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的清的。 他在房间里的小水池洗了手，看着镜子里鼻梁处贴了一块白『色』纱布的自己，暗暗骂了句白痴。 姜破蹲在医务室大楼外的台阶前，吹了会儿冷风，才将那股莫名其妙的尴尬吹散一点。 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纯情了，光是和宁烊说到那方面的事就脸红害臊，明明之前和朋友看动作片都还津津有味的，完全没有半点不好意思。 ……难道自己真的对宁烊有某些方面的想法？ 我『操』！姜破被自己这个猜测吓到了，想也不想立刻否决。 一定是之前宁烊跟他说的那件事对他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才会让他以为自己也是…… 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自己真的那什么，这不是对兄弟的背叛吗？！ 宁烊把自己当兄弟才把这件事告诉他，他居然偷偷对他起了别的心思，这事儿要是让宁烊知道非得绝交不可！ ……那万一宁烊也对自己有别的心思呢？ 姜破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这么问道。 之前在体育馆里那个莫名其妙的猜测忽然就像初春的野草般在脑海里疯长起来—— “姜破？” 身后传来声音，是宁烊出了医务室。 姜破赶紧收拾了一下思绪，这小子洞察力太敏锐，稍不注意就会被他看出什么，姜破只得暂且将这个问题搁到脑后。 他举着手机转身道：“啧啧，咱烊哥光荣负伤的经典画面，百年难遇，让哥记录下来。” “......闭嘴。” 听他的语气似乎已经恢复如常，宁烊也自觉忘了刚才的发生的事情，抬脚冲他踢了过去。 “哎哟不得了，凶死了凶死了！”姜破半真半假叫了一声，连拍几张快照，这才把手机放回口袋。 两人顺着刚才来的路线朝体育馆走去。 由于鼻子上贴了块纱布，宁烊看东西的时候总觉得视线被遮挡，不太舒服。 结果刚闪过这个念头，他脚下就被什么东西绊到，猛地往前趔趄一下。 “小心！”姜破心急手快拉住他，好笑道，“这要是再摔一下，你今天干脆就住医务室别出来了。” “……你再说一句，医务室隔壁那张床位就是你的。”宁烊冷漠道。 “嗬，对自己人倒是挺狠，刚刚怎么不见你这么威武？”姜破哼了一声。 好的，话题又绕到这问题上了，宁烊这次机智地没有再往下接，心说忍一时风平浪静。 因为刚才的意外，体育馆内走空了一半人。 大约是觉得一方缺少一名成员，比赛肯定进行不下去了。 “烊哥你没事吧！我靠，担心死我们了！”裘顺看见宁烊和姜破出现在门口，一阵风似的跑了过来。 十班其他人也紧跟身后，瞬间把宁烊淹没在人群里。 “没事，涂了点『药』。”宁烊不太擅长应付这种情况，简单说了一句让他们放心，便将目光投向了对面柴勾芮的队伍。 那个小矮个还坐在休息区，似是注意到宁烊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宁烊眯了眯眼，感觉心里愈发不爽。 劝姜破不要动手的话只是说给姜破一个人听的，即便要动手，那也得他自己来。 “喂，你们还比不比了，不比就干脆认输好了。”柴勾芮冲这边喊道，“反正你们少个人，也打不了吧？” “放屁！你他妈一个坐替补席的瘸子有什么资格说话？！”徐楠气势汹汹喊出这句话。早在宁烊被对面打伤的时候，他胸中的怒火就已经沸腾到了极点。 他哥们，当着他的面被人阴了，对方居然还大言不惭地挑衅？ 这要搁他那所学校，现在群架都干起来了，不把他打得满地找牙他就不姓徐！ 也就是现在担心会给宁烊惹麻烦，一直忍着罢了。 “继续打，我没问题。”宁烊说。 如果顺利的话，这一局就能定胜负，宁烊觉得自己还能坚持。 反正鼻子都光荣负伤了，如果和对面打成平手或者输了比赛，那真的才是亏大了！ “不行吧，你都这样了还怎么打？”裘顺说。 “五个人也行，反正不是正式比赛，我来当托球。”胥宏宇说，“你朋友跑速比我快，更适合接应。” “烊哥算了，你还是休息去吧，万一真出点事我回去就得被我爸打死！”徐楠也道。 就在几人僵持不下的时候，老蔡突然道：“都别说了，我来上！” 众人：“……” 裘顺惊讶地看着他：“老蔡……你这……有点不太行吧……” 体力就不说了，光身高就差一大截啊！怎么和对面比？ “怎么了，小看我啊？告诉你们你蔡老师年轻时候也是运动健将！篮球羽『毛』球排球哪样不行？”老蔡脱了外套，一边骄傲地说，“这次就让你们看看姜为什么还是老的辣！去，换个人到二传位置，我来顶替自由人。” 一时间大家都被老蔡这句话激起了热血，高呼道：“老蔡牛『逼』！老蔡出马一个顶俩！” 柴勾芮那边显然也没料到这个结果，虽然意外，但他们也并不担心。 一个年迈体弱的老师加入能管什么用？只要对方的核心二传不在，姜破就打不了快攻，而他们这边还有两个校队，怎么算最后都是他们赢。 老蔡上场，宁烊和刘伟光几个男生则临时充当了裁判的角『色』。 前两球老蔡似乎还没有进入状态，被对面连打了两个扣球，好在之后姜破和裘顺一个完美配合，又把比分掰了回来。 “来，继续加油，别泄气！”这时老蔡上场的好处就体现了，不管球打的怎么样，反正心态稳得一匹。 “你们老师喊起来挺带劲的啊？”徐楠说。 “是挺带劲，都是平时吼我们练出来的。”胥宏宇笑道，“不过高二好一点，不常喊了，改唱歌了，天天抱着一只搪瓷缸茶杯唱《爱如『潮』水》。” “哈哈哈哈，你们老师也太有意思了。”徐楠大笑起来。 刘伟光翻记分牌的间隙有些紧张地问：“你们说这能赢么？” 李鹤翔忙着拿手机给没到现场的同学视频直播，闻言长吁短叹地说：“我觉得悬，老蔡当年再厉害，现在不也老了么？上次我看他们教室运动会，他跑一百米还气喘吁吁的呢！” “......『操』。”刘伟光皱了皱眉，片刻后呸道，“管他呢！老子就相信他们能赢！我们十班就是这么牛『逼』！！” 群里看直播的人不少，消息刷了一堆，都在猜测比赛最后的走向，甚至校园论坛都炸开了，话题楼顶在首页，还有不少人跟着押赌。 二十分钟后，比分已经接近最后的二十五。 全场这时候几乎没有人大声说话，聚精会神看着比赛。 这种气氛下，连宁烊都感觉到一股隐隐的紧张。 “戴清，往右边发球！”姜破站在网前指挥。 然而在声音落下之前，戴清已经将球重重往左边拍了出去。 他呆滞道：“我靠！完了！” 看到球在空中划过的运动轨迹，宁烊皱了皱眉。 不行，这球打不过去。 果然，对面人墙组织的非常到位，光黑牛往那一拦，球想从他头上飞过去实在太困难了。 对方成功拦网，球顺势反弹向姜破这边的场地。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这一分即将落入柴勾芮队伍的时候，站在端线附近的老蔡突然在生死线前竭力伸手，指尖触到球的瞬间用力往旁边一勾！ 这球救得就他妈非常玄学了！ “阿胥——” 因为太过激动，裘顺喊得声音都劈了。 离老蔡最近的胥宏宇反应极快地跑过去，接到球的瞬间猛地给姜破打出一个短平快传球。 对方几名拦网人员这时刚好顺势下落，网前处于短暂的真空期，给了姜破一个完美的时间差。 就是现在！ 姜破右脚猛地发力，往上轻轻跃起，在空中挥出一个利落的半圆—— “砰！” 对面3号位想去接球，却被高速移动旋转的排球连人一起带到了地上。 全场寂静，三秒后，骤然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赢了赢了！！『操』老子就知道他们能赢！” “太帅了！今天我他妈就是老蔡的脑残粉！” 观众席上支持姜破一队的人全都一拥而上，将几个队员团团围住，又搂又抱，激动的好像中了五个亿。 连老蔡都被几个男生强行抱住转圈圈：“哎，慢点慢点，我头都被你们转晕了！” 宁烊没有往前，场上太混『乱』了，谁过去都逃不开被抱的命运。 然而他刚这么想，就见姜破已经笑着冲他跑了过来，张开了双臂：“宁烊烊！！快来给哥抱一个！” ……果然是谁都逃不开的命运。 宁烊顿了一下，也冲他伸出手，半秒后落入一个『潮』湿而滚烫的怀抱。 这个秋末初冬的一天，对许多人而言也许平淡无奇。 但宁烊知道，此时此刻，眼前这群鲜衣怒马的少年们或将用他们整个青春来深深铭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