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城接到了一个电话。自从他见过路静婷过后,对林家的案子更留了些心思。他看过林知书的档案,跟王正平也讨论过一二,意外的是,连王正平手里的资料都十分有限。但他知道,当年影响法院宣判的症结就在那不明不白的人证上。出庭的人证是林知书的亲弟,林澈的叔叔。他的出现,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霍城清楚,想要把这案子摸清,他就是所有的关键。为此,他叫人特意跑了一趟林知书的老家。未曾想,这一去,还真被他查出了个蹊跷。出乎意料的,这人如今还在乡下,甚至自打那次出庭之后就再也没离开过家。他比林知书小了五岁,明明是正当年的年纪,却死守着乡下的那几亩已经被包出去的地,甘愿娶了个同乡的媳妇,也没急着生娃。他的孝顺是在乡里出了名的,尽心尽力地养着林家二老,一家四口住着林知书前些年出钱修的双层洋房,林知书的入狱似乎根本没对他造成任何的影响,无论好坏,毫不见迹象。林知书没坐牢时,每月都会给他亲弟汇一笔钱。奇怪的是,如今他进了监狱,钱还在打。就像是,一切如常。霍城凝神想着,他尚未接触过林知书,不能过早地下了定论。法律规定,申请假释的罪犯要在监狱执行原判刑期的二分之一的时间,林知书被判五年,如今才过一年。若要给他办理假释,至少还要等到明年。只是这几次跟路静婷的接触,让他单纯的感觉林家的案子不像是林澈以为的“冤案”那么简单。林澈当然不知道,她接触到的,收集到的信息本就寥寥,更何况那些已知的信息尽是她父母有意地透露。她被林家护着,就像是生活在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里。她被诱导着去相信,如果所有的一切都是被计划好的,那后来,王正平的介入是不是反而成了计划中的绊脚石?霍城想起句话来——我们被引导着去相信谎言,让我们相信眼见为实。而在黑夜出生,在黑夜里死亡的灵魂,却常常沉睡在一缕缕的光线里。他不作声时,脸色的神色略略低沉,即便是有光,也赶不走那阴霾。她看了他多久?不像是很久,也就半根烟的时候。林澈站在窗前,似乎是忘了路静婷不准她在客厅抽烟的警告。她安静地看着,就像是在美术馆看着那正当展的画。窗外的阳光一同洒在她身上,无差别的,跟在霍城身上的一样。她身上的裙子是黑的,被太阳晒着,不出一会儿就变得发烫。仿佛是真把她烫到了,烫得帮她缓过神。林澈敲了两下玻璃,叫了霍城一声:“走了,下楼。”他想的不能告诉林澈,林家已经选择了对林澈隐瞒,林知书的隐瞒就是在保护她。只是他想知道,林家处心积虑隐瞒的,到底是什么。霍城的脸上本不见表情,一看到林澈瞬间换了副样子。他分明听清了她的话,可他却还站在那,丝毫不见挪动的意思,他笑着逗她:“说了不走。”客厅里已经听不到厨房的声音,林澈刚被赶出来时菜就做得七七八八,她没工夫跟他耗着,再耗下去就要被路静婷抓到现形。林澈进了阳台,一手抓着他的小臂,拉着就走:“快点,等会儿我妈出来了。”她换了身衣服,这裙子贴着她的身体,把曲线描摹得过分清楚。她抓着他,未料被他在身后一把抱住。他的手臂环着她的腰,过于暧昧的姿势,像是下一秒,那手就要游离到别处。他私心作祟,低头吻着她耳后:“穿个外套,外面太冷。”“松开……会被看到。”林澈听得到自己的心跳。这么近的距离,到底是她的还是霍城的,只是一瞬,就要扰得她分不清楚。霍城的胆子太大,或者是他根本不在意被路静婷看到的后果。他抱着她,林澈太香了,被路静婷养胖了些,抱着的手感都跟之前相差了不少。她一定是故意的。他用身体压着她,另一只手捏着她的下巴,掠夺地亲吻。林澈清楚,他们两个如此,只要路静婷从厨房出来,第一眼就会看到。危险的刺激。几乎没有反抗,阳光照在她脸上,一种眩晕的错觉。她太贪恋这种感觉,像是被束缚了太久。是压抑在禁欲背后的,恶劣的欲望。是霍城给的,他越是粗暴,越是强硬,她便越兴奋。她兴奋到主动,霍城就会失控。像是一个死循环。“林澈!还不快去!”路静婷在厨房喊了一声,惊得她睁眼。那双眼里还是被光晃出来的眩晕,恍惚间,正看到霍城在看她。“好喜欢你。”他像是没听到路静婷的催促,说着撩人的情话。卖烧味的地方就在林家楼下,不算大的铺面,每次路过都是人满为患,供不应求。他们去得太迟,又赶上中秋,午间供应的烧鸭都被卖了个干净。鸭子没了,她另买了只油鸡和叉烧。这是路静婷家常去的店,林澈跟着去过几次,算不上熟络,但来往之间也都算认识。临走前,她听到店老板在她身后说道:“真好啊,林家姑娘也谈恋爱了。”她的手一路都被霍城牵着,或是说被抓着。霍城心情很好,林澈听到的,他自然也听到了。林澈嘴硬,越是逼着反而咬得越紧。而现在,他跟林澈做的事早就超越了情人的界限,只是她还执拗着不承认。他手里提着备好的礼物,他本没准备,这还是刚叫人送来的。电梯里,他捏了捏林澈的手:“好紧张。”他没扯谎,明明是刚才胡闹过的地方,他竟生出一种莫名的紧张。他跟路静婷见过那么多次,第一次有了这种正式感。林澈的手被他握着,他早就没再用力攥着她,她像是习惯了被牵着。“那别进来了。”她淡淡,钥匙插进了门锁,没有迟钝,先进了门。刚进门,就是能闻到的香味。“回来了,哎,霍城也来了啊。”路静婷在客厅坐着,看到人来忙是站起相迎。菜都被端上了餐桌,满满一桌子。“阿姨好,又打扰了。”霍城笑道,把礼物先递了过去。他跟路静婷间一直隔着层难以消融的客套,那客套恰到好处地界定了彼此间的界限,像是路静婷刻意维持的平衡。“哪里,你一来都热闹不少。赶紧坐下吧,你俩先聊,我去把这鸡热一下。”林澈介入不到她妈跟霍城之间的交际,她对于两人之间的交谈也没有插话的欲望,甚至是懒得开口,进门就窝进了沙发。匆匆回了几句工作上的微信,翻了一下朋友圈。刚刚刷新,一个太过熟悉的名字就跃进了她眼前。宋佳宁新Po了张照片,地点显示,巴黎。她太久没有宋佳宁的消息,宋佳宁在她的世界里就像是蒸发了一般,连带消失的是她跟她四年多的感情。那种感情太过复杂,复杂得像是被倒入了过多的添加剂。林澈反思过太多,每次都深陷在情绪里,迫不得已的停止。她又看了看这张照片,太过素净,干净得根本不像是她。她在文案中写道:在我离开以后,希望你还会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