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林是第二天才接到林澈的电话,早晨九点。趴在他怀里的女孩被电话声吵醒,撒娇般贴在他的身上,抱怨般的嘤咛。她才十八岁,花一样的年纪就进了娱乐圈。杜林没在床上接这个电话,他翻身下床,转身去了套房的客厅。林澈昨夜回到家时已然深夜,连洗澡的力气都是强撑着的。睡到了现在才有力气给杜林回话:“昨天不太方便。”“那是谁啊?”杜林语气不好,不止是因为起床气,他光是想到霍城,就浑身上下的不爽。这句话还是他压着性子问的,若不是,就连声音的音量都控制不了。林澈停顿了两秒,听筒里传来的是细细的电流音,两秒的时间,她都想不出一个词语来概括她和霍城间的关系。她换了个回答的方式:“我妈要办假释了。”这回轮到杜林沉默,林澈一直将事情都揽到她自己身上,她父母的事对于她的影响很大,无论是在性格上还是事业上。她一句话把他的小情绪浇灭,毋庸置疑,那个人是能把林澈的顾虑解决掉的人,他在这点上确实比不上:“时间呢?定了吗?”杜林对于这一点一直自责,他作为林澈从小到大的朋友,除了帮她引荐王正平,就没帮上别的忙。林知书不肯透露任何信息给林澈,林澈不知道,他也查不出别的线索。“快了吧,再过一个月。”这句话说得很轻松,但背后是她费尽心思的沉重。“时间出来了告诉我,陪你去接阿姨。”杜林还记得小时候路静婷招待他时,给他舀的绿豆汤,酷暑的夏,喝了一口就是沁人心脾的凉。跟今年一样的夏天,可如今却事过境迁。林澈吸吸鼻子,明明无事发生,可眼眶里还是酸涩的受不了。杜林是唯一能跟她说上几句话的人,可到现在,有些话也没办法再说了。她闭上眼,眼里泛酸,迟迟才睁开:“好。”联系林澈的不是霍城,是王正平。对于路静婷,王正平一直抱着的是乐观的态度。他相信,案件背后的目的只是要扳倒林知书,而路静婷只是个意外陪葬的。对于这点林澈没有跟他争论,但确实还存在另外一种更坏的可能,只是她不愿多想。她愿意相信王正平的话,无论是信息的掌握还是对司法的熟悉,她都比不上这位律界翘楚。林澈在第一时间重新跑了一趟西郊监狱,通知母亲所需的材料。其实这些由王正平来做就可以,只是她的谨慎要求她要确保万无一失。假释的流程并不复杂,且不需要罪犯家属准备什么。只是各个部门的工作效率极低,层层递交材料,并要在法院举办听证会后,才能得出结论。一系列的流程下来,通常两个月后才会出结果。一个月,这是她给路静婷争取到的最短的时间。三天。仅仅三天,路静婷就准备好了所有的材料,在王正平审阅之后,让路静婷自行递交给了监狱领导。三天以来,林澈已经习惯了自己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习惯了当晚上只开一盏灯时,其余角落的灰暗。距离预期的时间越近,她越是无法安睡。她在夜里辗转反侧,闭上眼就是母亲两鬓的白发,父亲佝偻的脊背。也就是这三天,宋佳宁回来了。宋佳宁选了个两人都方便的餐厅,约了她吃饭。林澈提前到了,她今天的穿着跟平常一样,只是画了个淡妆,稍微遮掩了下没睡好的气色。她知道宋佳宁要找她聊什么,总要面对的,怎么都逃不过。宋佳宁来得比她晚些,露着腰的紧身背心,下面一条短到腿根的热裤,将好身材尽显。目光灵动,神采奕奕。西餐厅的菜上得很快,宋佳宁开了瓶红酒。“你怎么搬走了呀?”她的妆很精致,她的手踝撑着她的小尖下巴,终于到了正题。“家里的事,我妈要出来了。”林澈点的龙虾意面,半只的龙虾趴在盘子边缘,单单是个空壳,里面的肉都被搅拌在酱汁里。意面上面洒着芝士碎,香气扑鼻。只是就那么在她面前放着,也没动一口。宋佳宁若有所思的“哦”了一下,很快,又补上一句小抱怨:“那也没必要这么快搬啊。”她用叉子去戳牛排边的配菜,那土豆条是煎熟的,比炸熟的颜色要深些,也更韧些。“有点急了。”林澈嘴角上扯出个勉强的笑,有些不该说的话她没法公开放在台面上,索性不说。她晃了晃高脚杯里的酒,全灌进嘴里。葡萄酒的味道是涩的,宋佳宁开的是瓶好酒,可她天分有限,确实品不出个一二三来,“给你赔个罪。”话说到这份上就生分了,今晚的林澈有些奇怪,可宋佳宁一时间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她一杯下去,就上脸起来,她粉底本就打的薄,遮不住一点变红的肤色。“不能喝还逞强。”宋佳宁伸过手把林澈的酒杯没收,漫不经心的问她,“你跟杜老师怎么样了?”她换了个话题,搬家的事儿似乎是过去了。“我跟他没什么。”林澈说。宋佳宁悠悠笑了笑,又轻轻道:“那跟霍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