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维不管怎么想都感觉自己被当成一个傻子,但这种感觉竟然还不赖。毕竟在这座谁都舍不得慢下来的城市里,有人愿意花时间来哄你,也是颇为让人感动的一件事。周乐维很快主动交代自己的“犯罪地点”和“犯罪经过”,半个小时,程溯光从门外走进,天边最后的余晖从他脚步消失,星辰布满夜空。“你太慢了。”周乐维站起身熟络勾过他的肩膀:“我们是吃了饭再去吗?想好吃什么了吗?”程溯光鲜有的没有反抗,被搂得被迫转身时,不忘伸手将张晏晏拉到他的另一边:“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张晏晏紧紧依偎着他。“真的?”周乐维觉得今天的程溯光真的对他太好了,不仅带他去吃小龙虾,看电影的时候,还主动让他坐在两个人中间,一点儿都没让他感觉到身为电灯泡应有的窘迫。在漆黑的电影院里,看着荧屏上不断变化的场景,他默然有些出神。张晏晏坐在他的左手边放可乐的位置,而程溯光坐在他的右手边,中间隔着一捧爆米花,空气中全是奶油的香甜,以至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每每想起程溯光,都伴随着一阵诡异的甜香味。他越来越希望两个人分手,希望两个人中间,永远是他的位置,想着真是一点儿都不孤单。事实证明,他还是高估程溯光对他的宠爱,在他的后脑勺十公分以上的位置,是程溯光和张晏晏十指紧握的手。程溯光一派慵懒靠在椅背上,从后看去,头都快靠在周乐维的肩头。张晏晏坐在规规矩矩,耳朵和脸都烫得厉害,但周遭一片漆黑,谁也没有注意到她的窘迫。周乐维只要稍微坐起来一些,头顶就会撞在程溯光手掌和手腕相交的地方,庆幸的他一直没坐起来,始终沉溺在被人关怀的幸福中,恍惚间,他觉得世界是宇宙中心,而程溯光和张晏晏都是行星,必须围绕着他旋转。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起他和林月第一次去看电影,也是唯一一次。是外国的冬天,路边的马路、车顶上全是厚重的白雪,举目之间都是苍茫。那是林月的生日,林月不肯去,一直说要省钱,他就拖着她从地下室跑出,然后背着她,走了好远的路去看电影。她趴在他的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压得他旁边肩膀都发疼。林月说:电影院到了吗?他说:到了。林月望了一圈,全是北部光秃秃的树影和一踩就把鞋埋进去的厚雪:“在哪儿呢?”周乐维有些犹豫,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到了,可……可是已经倒闭了。”于是,他只能把她又背回来了。那是他记忆中最窘迫的一天,下了好大的决定,准备用省吃俭用请喜欢的女孩去看一场电影,结果电影院倒闭了。林月似乎感觉到他的尴尬,趴在他的肩膀“咯咯咯”地笑起来。她的笑声离他那么近,隔着茫茫时光,也像就在身后,只要回头,她就还在那里。可他知道,就算回头,就算在同一个地方奔跑数十次,她也不会在他身后笑了。他不敢回头,一次都不敢。他知道,只要回头看一次,记忆中那个笑得如孩子般的女孩,便会消失不见,只有一个穿着婚纱的女人,坐在梳妆台前,在镜子里,双眸含泪地与他对视。“为什么……不是你呢?”那时候,他无法回答,至今他依然不会回答,揉了揉鼻梁,深吸了口气,周遭不少人伴随着电影情节哭了起来。他也象征性红了眼眶,但仅此而已。一个小时后,电影散场,灯光亮起,程溯光松开张晏晏站起身,率先从座位上离开。“接下来去哪儿?”从电影院出来,周乐维追上程溯光问道。程溯光看着从人群中缓缓挤出来的张晏晏,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道:“回家。”“这样就回家了?”他不想回家,那种全世界都有人等待,唯有他一无所有的感觉太糟糕了。“明天下班我带你去打篮球。”程溯光帮张晏晏整理好翘起的短发看向他。周乐维眼睛一亮,想着明天还有人陪着他,心里顿时充满期待:“好,那我下班给你打电话。”程溯光点点头,“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儿。”周乐维满意地离开了。“他是不是在遇上什么事了?”程溯光和张晏晏没有坐电梯,而是走楼梯,用手机里的手电功能照着脚下的阶梯道。“你怎么知道?”张晏晏诧异道:“好像是和林月吵架了。”程溯光并不感觉意外,周乐维至今还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就连声音里都时时刻刻透露着情绪。他没有一点儿意外地感觉到他的沮丧。“倒是你,今天对他……”张晏晏不知怎么形容,拿着手比划半天,“格外亲切?”“在整座城市,谁都有像找个人依靠撒娇的时候。”所以,他不介意今天拿给周乐维依靠一下。“你也有?”张晏晏眼底闪过一抹促狭,显然不信。“恩,”他低下头,靠着她的头顶蹭了一下:“不过我命比他好。”有一个你。张晏晏忍不住扬起唇角,“那你明天真的要去打篮球吗?”这意味她将要一个人在家。“我又不是慈善机构,明天重新找个人陪他玩吧。”第二天下午,周乐维早早赶到约定的地点,结果没看见程溯光,到看见一个带着棒球帽颇为眼熟的身影。带棒球帽的人也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横看竖看都不像程溯光。他取下棒球帽凑近他,想看得再清楚一些,只听周乐维一声大喊,跟发现新大陆似得:“天呐,东神!”球场在大学里,附近有不少学生在打球,这一嚎差点儿没把肖成东吓死,连忙上前捂住他的嘴道:“程溯光呢?”说好的赛前减压,这算几个意思?周乐维深吸几口气,举手示意自己已经平静下来,可以放手。肖成东将信将疑地松开手,结果前者抓着他的手又蹦了起来:“东神,你怎么会在这里?天哪,你不应该在准备比赛吗?今天……只有我们俩吗?”这莫名其妙的停顿算什么意思?肖成东从他手下挣脱,拨通程溯光电话问:“这是什么意思?”“单身狗不该互帮互助吗?”所以,把他给卖了?“程溯光,你给我记住。”肖成东咬着牙挂了电话,他并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甚至有些社交恐惧,所以才格外享受在游戏里指点江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