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晏晏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细细回想着和程溯光的这些年,怎么一直没发现他是这么有潜质的流氓呢?枉她还一直觉得每次和他的意外接触,都是她占便宜,毕竟程溯光在她心里清心寡欲的就书里的神仙似得,容不得半天亵渎。哪知道他竟连自己这颗窝边草都不放过。她吃得慢,面一根一根往嘴里塞,这一头,程溯光已经吃完了,跟什么都发生过一样,正在看手机。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上面闪烁着他妈的名字,接起来道:“喂,妈。”“恩,你把张阿姨的电话发给我一下。”他语气平淡,“对,张晏晏她母亲的。”随即没说几句便挂断电话。她咬着一根面,“你不问你妈回家没有?”“应该在家。”他确实只惦记着她的事,全然忘了自己忘带钥匙的一员。“你要我妈电话干什么?”他一边拨通张颖华的电话,一边跟她说话:“怎么?不想回去?”“……”张晏晏的意思是,她妈在不在家,直接问他妈不就行了吗?干嘛非要打电话确定这么麻烦。可问出来全然是另一番意味,跟明知故问的大傻子一样。恨不得扇一自己大耳光,这不是送上门让人嘲吗?“要不,不回去了?”他的唇角隐隐上扬,带着一丝嘲弄的味道。她举着筷子,作势要给他丢过去,他唇角笑意一深,同时电话接通,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张阿姨好,我是程溯光。”程溯光作为小区的骄傲,自然非常受邻里的待见,在张颖华那里如春风般的待遇,简单聊过几句,得知张颖华在家便挂断电话。“你妈在家了,”程溯光拿起电脑塞进书包里,解释道:“等你吃完,我们就回去。”她将嘴里的面咽下去,全然没将他的话听进去,思绪还停留之前的问题上,“大年三十怎么能不回家呢?”他先是一愣,随即一乐,“那你的意思是,除了大年三十,都可以不回家了?”啪——这一次,张晏晏结结实实给了自己一个大嘴巴子。张晏晏跟着程溯光一前一后回了家,她妈随口问她去了哪里,她便随口一答,两个人谁也没往心里去。张颖华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督促道:“你赶紧换衣服,晚上在你姥姥家团年,下午就要过去。”她点点头,走进卧室,门一关,周遭一静,她就想起程溯光,用力地甩甩头,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二十七岁还没找过女朋友的男人,难免会有饥不择食的时候,理解一下。这一边,程溯光回到家,他妈顾萍正在煮饭,看见他,稀松平常地问道:“回来了。”他点点头,将书包放在沙发上面。“你今天跟张晏晏在一块?”顾萍也是一个性格不温不热的,说起话来,一板一眼,鲜有波澜,特别是前几年进了妇联,怎么都像领导在给下级安排任务。“恩。”他坐在沙发上,带着防范性地看向顾萍道。“还是她?”顾萍自诩自己是有文化的知识妇女,不能像那些普通的家庭妇女一样,每天正事不干,就会搬弄是非,所以,哪怕心里再好奇儿子的情感问题,都会克制的像是在听取工作汇报。“恩。”他知道顾萍看不上张颖华那种普通妇女,所以也没指望她能把张晏晏看得多高,始终带着一种防备性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一旦说出不利于张晏晏的言辞,就会露出尖牙一般。“溯光,妈妈把你培养的这么优秀,不是……”她微微一顿,在心里寻思着一个不那么糟糕的措辞,“让你找这么普通的女孩子。”和他意料中一样回答,毕竟不是她第一次说这种话。“妈,我是二十七岁,不是十七岁,”他站起身,打开空调,将外套脱下来,“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也不是程溯光第一次说这种话。十七岁的时候,他也这样说。顾萍第一次发现程溯光情窦初开的时候,是在他十七岁的时候,每天五点多就起床,却迟迟不肯出门,她起初以为是教室里太吵,他又是一个内向的性子,才不愿意那么早去学校,直至她发现他早上看书的时候总走神,才开始留意他的一举一动。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她发现程溯光每天出门都是有规矩的,只要隔壁张晏晏家传来关门的声音,他就会飞快地把书塞进书包里,像风般跑到门口,然后又理理头发,气定神闲地做出刚好开门的感觉,一点儿都不刻意。几秒钟后,张晏晏带着笑的声音就会响起,像冬天里的小太阳般,温暖又可爱,“嘿,这么巧。”谁都是从花季走出来的,所以顾萍非常确定程溯光是早恋了,但她是要和孩子做朋友的家长,绝对不会采取暴力的方式去掐断他情感的萌芽,稍有不慎就会成为他一生的阴影。在一个蓄谋已久的星期五晚上,她带程溯光看了一部爱情电影,里面的男主和女主从少年时相恋,从大学到初入社会,两个人把彼此最好的时光给交给对方,然而却最终因为现实的无奈分开。他们因为贫穷而争吵,因为误会而分手,因为尊严而不肯低头。她说:“溯光,没有经济基础的爱情,就像根基的大楼,坍塌是早晚的事情。”他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没有说话。“有一天,你的女孩都步入社会,她在工作中受了委屈,你该怎么办?是和她一起骂那些委屈的人,可又不敢提让她辞职的事,因为你根本就养不起她。”她看着前方,轻描淡写地问:“还是理直气壮的告诉她,那去做你喜欢的事,而我永远是你登高时的一张坠落网,能让她衣食无忧,不必为了生活发愁?”他终于正视她,“妈,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怕你想不明白。”“妈,我是十七岁,不是七岁。”他抿着唇,眼睛里都是坚韧和倔强,“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