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思没有说话，单手靠在车窗上，遇上前方红灯，缓缓停下车。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丁思看着雨刮器将挡风玻璃上的水珠刮去，等到红灯转向绿灯开口道：“为什么？”“丁思，我喜欢你。”他的声音有些无奈，“而你还是不明白，我喜欢你，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你可以不接受，但是能不能不要践踏？”她唇角的笑容逐渐淡去，用力踩下油门：“我不喜欢比我弱的男人。爱情，在我看来就是一场势均力敌的博弈，而你现在的情况，连上场的资格都没有。”经济、身份、地位、能力，无论是哪一个都让他无法获得她的尊重。“我不要求你比我有钱、能力比我强，至少应该努力。一个男人，连最基本的上进心都没有，我无法接受。”她将车停在路边，店铺前光怪陆离地灯光照射在她的脸上，美丽、精致、带着逼人的傲气。他却突然笑了。她觉得奇怪，“笑什么？”她说得每个字都直白的伤人，可是他却感觉松了口气，未等她反应过来，他已经窜下车，用力关紧车门。“丁思，”他双手靠在车窗，平视着她：“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就意味着发给我入场券了。”她忽而一愣。“我会上场的，”他重新带起口罩，黑色的眼睛浮现出一抹促狭，“路上小心点儿。”这个怪胎。她主动的时候，他处处躲闪。她好好说话的时候，他一个都不接受。她婉言拒绝的时候，他反而像得到鼓励。丁思看着他倒映在后视镜里的背影，清瘦挺拔，还透着不加掩饰愉悦，颇为哭笑不得。她见过为这句话恼羞成怒的，对她多加讽刺的，像他这么开心的真是第一个。因为在肖成东听来，所谓的没有她强、不求上进的人根本不是他，又怎会觉得难过？反而觉得她给出一个方向，而这个方向对他并不遥远，所以格外高兴。春雨横斜。程溯光和张晏晏一前一后从地下停车场走进电梯里，看着不断变化的数字格没有说话。从程溯光说出“你要不要试着喜欢我，做我的女朋友”时，她就一直这么沉默。电梯抵达。两人走进家门，依旧是无言，只有开灯、脱鞋等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你先洗澡吧。”张晏晏说完这句话便钻进房间，他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地合上了唇。他想说其实不用那么快给他答案，可心底又在隐隐期盼着什么，哪怕是拒绝也没关系。他可以等。张晏晏进屋打开灯，在床边坐了很久后，给张颖华发语音：妈，有个像程溯光那么优秀的男生追我，我应该答应吗？几分钟后，张颖华电话打过来，直言道：“你凭什么答应？”“凭他喜欢我？”“张晏晏，”张颖华觉得她在痴人说梦，“你去问问，程溯光会喜欢你吗？像他那么优秀的男生，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为什么要喜欢你？”“……”张晏晏不高兴了，“那他为什么要追我？”“就是觉得你傻好骗，想占你便宜，”张颖华对张晏晏还是有了解的，“你千万别上当了。”人就是这样，哪怕是最亲密的人，都只会从表面和主观给出意见。明明没有见过那个人，只是听过一些只字片语，便觉得已经足够了解，给出一个“过来人”的答案。门当户对是最基本的概念。“我知道了。”她挂断电话，又在床边坐了很久，正在出神的时候，接到丁思的电话。丁思说：“我到家了，你们到家了吗？”她一个字没听进去，脱口而出道：“程溯光跟我表白了，我应该答应他吗？”“为什么不答应？”丁思反问道：“你不喜欢他吗？程溯光诶。”她听出讽刺的意味，冷哼一声，“那你和肖成东呢？你不是喜欢人家吗？”她喜欢肖成东，十八岁，高三下学期。中午，她因为减肥不吃饭，趴在桌子上睡觉，然而听见脚步声，虚着眼睛便看着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眼前一暗。她闭上眼睛，感觉到有人推她，“丁思，丁思，你不吃饭吗？”是肖成东的声音。她对他这种“差生”从来不屑一顾，此时也不例外，全然不想搭理，一副已经睡着的模样。她以为他会就此离开，不料，他不死心，又推了几下：“丁思，丁思。”她假装没听见。随后，她便感觉嘴唇上覆盖上一抹带着温度的柔软，还残留着糖果的甜味。她的大脑一阵轰鸣，却又不知如何是好，虽然她时常做出一副什么都懂的样子，但骨子里还是小姑娘。他似乎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到，迅速从她的嘴唇离开，只留下一个落荒而逃的背影。这个怂包。可偏偏那个吻之后，她开始留意他，突然发现他长得很好看，个子也高，在班上人缘也不差，男生女生都喜欢围着他。脸上时刻都带着笑，不知道每天哪来那么多开心的事。他不逃课的时候，就在楼下打篮球，跑起来的时候就像一阵风，吹进她的心里。除了张晏晏没有任何人知道。她依然是程溯光最有力的对手，两个人的考试成绩仍在伯仲之间，面上看不出丝毫端倪。高考结束之后，张晏晏立刻去问丁思：“那你要去追肖成东吗？”丁思永远是丁思，不会为感情冲昏头脑，宛如二十六岁时的她，清醒而克制，“我和他，没可能的。”他那样的男生，永远都拿不到她的入场券。……想起这件事，丁思有些恍惚，张晏晏在电话里喊了几声都没听见。“恩？”她回过神来。“你想什么呢？”“没什么，”她淡淡一笑，眼底浮起一丝落寞，“就这样我挂了。”电话挂断之后，张晏晏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决定告诉程溯光她的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