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要想起我

那一年,十一岁的谢欢喜救了饱受继母虐待的八岁的宫薄,却先后失去了彼此唯一的亲人。 那一年,他们在寒冷冬日相依为命,放弃尊严地跪在地上乞讨、卖唱来赚取从北方去南方的车票钱。 那时的他们除了彼此一无所有,却度过了他们一生中快乐的时光。 他们终于到了位于南方小镇上外公的家,他们终于过上了普通平静的生活。 情窦初开,谢欢喜悄悄喜欢上被外公收养的小舅。她没想到,这间接害死了外公。小舅悔恨离开,再一次的,谢欢喜只有宫薄了。 十二年,恰好是命运一个的轮回。 宫薄终于说了谢欢喜我喜欢你,第二天,他们就遇见了害死他们亲人的凶手。对方活得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欢喜,宫薄,可能他们的名字就是一个诅咒,早就昭示了他们不可能欢喜,只会有一点微薄的暖……

作家 麦九 分類 出版小说 | 19萬字 | 60章
[13]我回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一个月后。
事情就这样结束,处理完沈雪尺的后事,王墨把录音交给警方,就不再见我们,其他事情都交给律师。至于王惜乐,律师说,发生的事太多了,对她的精神打击很大,已经确诊精神方面出了问题。
“我们能见见她吗?”
“王先生先生不会同意的,而且,她也不认得你们了。”
“她会好起来吗?”
律师没有回答,只是说:“恭喜,你们可以回家了。”
沈雪尺从宫胜南那继承的遗产也全部转移到宫宝名下,十二年后,我和宫宝再一次站在他那宫殿般的家。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大了,还是怎么了,当年觉得富丽堂皇的白色建筑,再也没有最初的惊艳。
门打开,除了大,还是大,空荡荡的,就像我们现在,面前繁花似锦,却满心荒芜。
我们终于报复成功了,可是得到了什么?这间没有家人,没有温情的大房子?
我想起,小时候容华姐哄我,叫我照顾他,“欢喜妹,宫家那么有钱,他爸爸肯定是大鱼,我们救了他儿子,说不定他一高兴就送咱们一套房”。妈妈,我真的得到一套房子了,可是叫我欢喜妹的人不在了,陪我住的人也不在了。
宫家没什么变,依旧是海派作风,女仆英式管家,洁白的手套,蕾丝花边,他们畏惧又好奇地盯着我们。
只有多年前的那个老管家,拄着拐杖走上来,“小少爷,您回来了。”
“您还认得我?”
“人会变,可眼睛不会变。”老管家笑着领我们进去,唠唠叨叨:“当年火灾发生后,找不到您。大家都说您失踪了,我说您会回来,你看,十二年了,您回来了。”
他停下来,意味深长:“属于你的终是属于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也不会是你的。”
他似乎这才注意到我,问道:“这位是?”
“谢欢喜,我最重要的人。”宫宝轻轻回答,绿色的眼眸微微扫过老人,“希望您能记住。”
老管家点头,可两人眼神瞬间的对立和屈服,还是让我看到了。我蓦地想起,容华姐说过,我和宫宝是不同世界的人,现在他回到了属于他的世界,那我呢?
宫宝紧紧牵着我的手进屋,他神色复杂地环视了一圈,低头对我说了句:“欢喜,我们回来了。”
房里的摆设没什么变,再看这些,童年时那种新奇感少了。满屋的摆设设计有种低调的奢华,透露着一种贵族式的傲慢。
是的,回来了,不过是你回来了,这些本来就和我没有关系。
我站在门边,看着宫宝抱着一团白毛过来。那是只穿着碎花小围裙的猫,是笑笑,沈雪尺经常抱在怀里的那只猫。
沈雪尺这名字闪进脑中,我浑身一颤。
宫宝把猫递给我:“我说过,我要把笑笑送给你。”
“你喜欢笑笑?”
“以后……送给你。”
他还记得小时候那句玩笑话,他要把这只猫送给我。我看着这只猫,十二年了,这只猫竟然还活着,只是已经老得似乎连动一下都没力气,它懒洋洋任宫宝抱着,就偶尔抬下眼皮,又闭上。我小心用手去碰它,它也快死了吧,毛掉得这么厉害!
“喵呜——嘶——”
一声嘶吼,懒洋洋的猫兀地伸出爪子在我手背上抓了一下。随后它跳了下来,冲我竖起尾巴,绿眼睛瞪得圆圆的,朝我嘶吼着,充满敌意。它好像对我有极大的仇怨,这一抓在手背划了好长一道口子,血立马渗透出来。
我看着血,又看着四周,清醒了。
我为什么要来到这里?这里不是我的家,这里是沈雪尺的,是宫宝的,可不会是谢欢喜的。
“欢喜!让我看看!”宫宝一下子就急了。
我猛地推开宫宝,疯了似的向外跑。我报仇了,为了什么?为了像个陌生人一样站在一间不属于我的大房子里面吗?连一只猫都不欢迎我?不,这不是我想要的,谢欢喜要什么?谢喜欢要妈妈,要阿公,要小舅,要鸡丁,可她要的,都回不来了。
“欢喜!欢喜!”
“不要跟着我,你走!你走!”
我疯了似的跑出去,坐进一辆出租车,本能地报出一串地名。就算大火摧毁了一切,可那里才属于我,是我曾经的家。
出租车司机把我放下来,是一片正在建设中的楼盘。
我愣住了:“师傅,是不是错了?”
“没弄错,就是这条街。”
他扬长而去,我看着建到一半的楼盘。尘沙飞扬,迷了我的眼。原来,连这里也回不去了。时间真是单向道,只能向前,永远也不能回头。我到附近的店买了些元宝冥币,颤抖地点燃。
妈,我回来了,我是欢喜,你还认得吗?
我去找阿公了,可是我和你一样不孝,总是惹他生气。
你们在下面见面了吗?妈,阿公很想你,你一定不要再惹他生气了。
我很好,真的,我帮你报仇了,你说得对,我们真的有大房子了
……妈,我很想你。
把所有元宝都烧完后,我站了起来,脚有些发麻。
不远处,建筑工人好奇地指指点点。宫宝就站在旁边,哦,原来是他,难怪我在这烧纸钱,都没人过来说我。他用什么方法收买他们,钱吗?钱可真是好用。
我茫然地向前走,却不知道往哪走。十二年,这座城市已经变得我完全认不出来了。我走过昔日我们卖唱的地方,那些繁华的地方已经变成了老城区,那座为我们遮风挡雨的天桥,也被推倒重建。偶尔路过几个乞丐,我停下来,仔细看他们的脸,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脸孔……
走着走着,我走到那家医院。我还记得那个好心的医生,叫郑有怀。十二年前,他救了宫宝一命,我向他下跪,对他在说,我把尊严留下来,等能偿还的那一天,会回来拿。
我问工作人员:“郑有怀郑医生还在吗?”
“郑医生已经不在这工作了好几年了,听说出国深造了。”
我点头离开,我报得了仇,却还不了一个人的恩情。
从医院走出来,我不知道去哪里了。宫宝不远不近地跟着我,他偷偷躲起来,但我知道,他就在附近,跟着我。我站在街头,夜已经深了,可城市的灯火永远亮着,歌舞升平。七彩的世界,我却迷失了。
路在哪里,我回不到过去,也看不到未来。
我站在街头,不时有人从我身边经过,奇怪地看我一眼。陌生人,也就给你好奇的一眼。那些卖唱的记忆汹涌而过,我仿佛看到年少的我和鸡丁,啃着窝窝头,可是脸上的笑容是单纯的是充满希望的。他们从我面前笑着经过,我伸手去拉,却被狠狠一推,摔倒在地。
有人停下来,鄙夷道:“神经病,干吗?”
我没理他,我看到,那两个小小的人儿背着音箱,手拉手越走越远。
有人冲过来,把我拉起来,是鸡丁,依然是这双明澈的绿眼睛,春水一样的动人,可充满悲伤。我伸手遮住他的眼睛,茫然地问:“鸡丁,为什么?”
当初我们一无所有,心里满满的。现在什么都有了,反而变得更难过。我的心空荡荡的,没有夺回一切的喜悦,我的脑中不断闪现的画面是,眼泪顺着乐乐无神空洞的大眼睛落下,她就这样睁着眼睛,无声流泪。
我血缘上的父亲跪在我面前,流着泪问我,“我的妻子死了,我的女儿疯了,我的孩子,现在,你满意了吗?”。
我不知道,我抱着宫宝:“鸡丁,我们是不是做错了?乐乐,她是无辜的——”
“欢喜,”宫宝捧着我的脸,洗脑般对我说,“不是你的错,我们谁也不会料到会这样的。”
“怎么办?鸡丁,我们还能在一起吗?”
“可以的,我们可以的,”宫宝点头,绿色的眼睛闪现出星星般的光芒,“欢喜,你不喜欢,我们就什么都不要,我们离开这里,回溪镇,一回去就结婚。”
“结婚?”
“对,这样谁也分不开我们。”
是的,这样谁也分不开我们,谁也不能说我们错了。
我点头,为了证明什么似的:“我们回去,回去结婚,溪镇才是我们的家。”
宫宝笑了,眼睛亮晶晶的,一如年少的清澈明亮。我拉着他的手,迫不及待。这时,又有个声音回响我在耳边,“我在想,我的男朋友会不会跟我求婚,我满心期待……”。我用力地摇头,把那个声音甩开。我要回去,那个有流苏树的海边小镇才是我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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