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要想起我

那一年,十一岁的谢欢喜救了饱受继母虐待的八岁的宫薄,却先后失去了彼此唯一的亲人。 那一年,他们在寒冷冬日相依为命,放弃尊严地跪在地上乞讨、卖唱来赚取从北方去南方的车票钱。 那时的他们除了彼此一无所有,却度过了他们一生中快乐的时光。 他们终于到了位于南方小镇上外公的家,他们终于过上了普通平静的生活。 情窦初开,谢欢喜悄悄喜欢上被外公收养的小舅。她没想到,这间接害死了外公。小舅悔恨离开,再一次的,谢欢喜只有宫薄了。 十二年,恰好是命运一个的轮回。 宫薄终于说了谢欢喜我喜欢你,第二天,他们就遇见了害死他们亲人的凶手。对方活得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欢喜,宫薄,可能他们的名字就是一个诅咒,早就昭示了他们不可能欢喜,只会有一点微薄的暖……

作家 麦九 分類 出版小说 | 19萬字 | 60章
[8]我们之间,更多的是亲人般的相濡以沫。
回去的路上,谁也没说话。不知何时起,我们之间的沉默越来越多。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们的顺序变成他拉着我。从前,我拉着他,走在前头;现在,他拉着我,带着我,这个小子真的长大了。
我不时偷偷看鸡丁的脸,看起来很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脸绷得紧紧的,唇抿成一条线,是成人的线条,沉默时便显得深刻凌厉起来。此刻他半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偶尔看我一眼,各种情绪在眼眸翻涌。这个人,突然间有些陌生了。
我小弧度地晃了晃他的手,我知道,他不开心。从小,他不开心,就不说话。而且,他受挫了,他刚才竟没有反驳李昭扬的话,他在想什么?我又开始恨自己,为什么总是这么任性?
我轻轻叫他,“鸡丁?”
宫宝停下来,揉揉我的头发,很轻柔的语气:“对不起,欢喜。”
我眼一酸,红着眼睛看他,为什么要道歉?这么温柔做什么。
他看着我,那些翻滚的情绪终于被温柔压倒,慢慢说:“是我不好,才刚跟你表白,又要和别人在一起,还要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来配合我,他说得对,是我太混蛋,从头到尾没考虑过你的感受。”
“不是的,鸡丁,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听我说,欢喜,那天,我看到沈雪尺,想起小时候那样对我,我就恨她,这样的坏女人凭什么又组建了家庭,还这么幸福。如果我没再见她,也就这样平淡地过我的生活,可是偏偏又让我遇见了,我不甘心,我想毁了她,哪怕用最低劣的手段,用伤害她女儿来报复也在所不惜。”
“你——”
“你没想到我这么坏吧,欢喜,其实,我就是这样的人,我才不管其他人,我只在乎你。这么多年来,只有你对我好,只有你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宫宝嘴角扬起一抹苦笑,“这几天,我一直在查她有没有没什么问题,却什么都没发现。我爸爸去世,她那么年轻再嫁也是正常,没什么不合理的。欢喜,我想通了,我不能因为仇恨,破坏我们之间的感情,况且要不是她,我还不能遇见你,我回去就和乐乐说清楚,趁一切还没开始。”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宫宝冲我笑了笑,我也咧嘴笑了。
我熟识的鸡丁又回来了,那些属于我们的小甜蜜没有变质。
回到宿舍,上铺的郑芬兰告诉我,乐乐来找过我。
“还有,这个,她说送给你的!”
是那件情侣衫或者说姐妹衫,我把衣服蒙在脸上,闻着新衣服特有的味道。
我打开手机,除了宫宝的,乐乐也给我打了几通电话,还有一条短信,欢喜,你怎么了?
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说什么,问宫宝,乐乐怎么办?他很快就回我了,“先冷几天,找个时机我会跟她说的,放心,我不会伤害她的”。
可是她那么喜欢他,这几天笑得那么开心。我翻了个身,我问自己,你喜欢他吗?你忘了小舅了吗?小舅!
我跑去看新种的薄荷,薄荷已经抽出小小的绿叶,这种清新粉嫩的颜色是我喜欢的。我问它,你爱鸡丁吗?那小舅怎么办?
爱,什么是爱?我动过心的男人,都夹杂着太多的亲情,我们更多的是相濡以沫,而不是情人间的耳鬓厮磨。可这真的是爱情吗?书上描写的那种轰轰烈烈惊天泣地的感觉是没有的,只是照镜子时,我会不自觉去摸嘴唇,然后,有种莫名的小甜蜜。我接吻了,和鸡丁,他的唇软软的,甜甜的……
打住!我在想什么,变态啊!
对着一盆薄荷,我竟能脸红了!
连续几天,都没见到王惜乐,我有些紧张了,问宫宝。他说,他含蓄表达了,暂时不想交女友,以学业为重。真是没技术含量的借口,我琢磨了半天,决定去她家一趟,反正王家我们现在熟悉得很,而且王叔叔真是一个睿智幽默的长辈,我们关系一直很好。
我没叫上宫宝,估计乐乐现在也不乐意见到他,这忽冷忽热的混蛋。
怪的是,我连续按了门铃,都没人过来开门,可是别墅的大门明明是开着的。我正犹豫着要不走,里面传来一声怒吼,还是女人凄厉的吼叫声。
“背叛?你竟说我背叛你?”是沈雪尺,还夹杂着压抑的哭腔。
另一个声音压过她,是王叔叔,“当年我告诉你不要这样做,你偏偏不听,现在又来怪我!”
“你好意思说,要不是你一点用都没有,我会那样被人欺凌?”
“都过去了,不要提!”
“说到痛处,你就不要提,王墨,有你这样做男人的吗?”
接下来的话,我听不清楚,只有沈雪尺歇斯底里的哭声和王叔叔长吁短叹的安慰声清晰入耳。过了一会儿,他们似乎平静了下来,兀地沈雪尺又是一声质问。
“你竟留着这个要狐狸精的照片?你是不是后悔回来了?”
“只是一张照片,用不着大惊小怪——”
“只是一张照片?王墨,你可真无耻!”
“滚,给我滚出去!”
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声音,有张照片从窗户被扔了出来,轻飘飘落到门的另一边,正面着地,露出发黄的封底,看来有些岁月了。
我盯着那张照片,貌似来得不是时候,看不出温和文雅的王叔叔也会吼人,而且还是关于什么背叛的事。
识相点我该走的,他们在处理自己的家事,而且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可是脚却像灌了铅重得抬不起来。那张照片,仿佛有种可怕的魔力,又像藏着一个可怕的秘密,冥冥之中,吸引着我,脑中有一个声音叫我,去捡,去捡,就能知道,你一直想知道的。
我蹲下身,手穿过铁门的,快碰了,快碰了,拈起一角——
照片被抽了回去,我抬起头,看到王墨眼疾手快把照片被放进了口袋,冲我笑了笑:“欢喜来了?”
我尴尬地点头,感觉像做贼了一样。
他打开门:“进来吧。”
毕竟人家夫妻刚吵了一场,我有些犹豫,“王叔叔,乐乐在吗?”
“小丫头出去了。”
“那,那我还是改天再来。”
“也可以陪我这个老头喝喝茶,还是嫌无聊?”
“怎么会?”
我要再推辞,倒让他看出我听了很多不该听的,索性进去,照样坐在葡萄架下。
天气越来越冷,葡萄叶开始陆陆续续地掉落,露出光秃秃的藤枝,显出几分凄冷和颓败。
倒是王墨,依然慢悠悠地泡茶,那气度优雅不变,不过眉间有几分掩饰不住疲惫和愁容。
“刚才让你见笑了。”
“啊?”我抓抓头发,原来他都知道,我尴尬地低头猛喝茶,才支吾出一句,“阿姨好像生气,没事吧?”
王叔叔摇摇头,抬头看了一眼楼上,眼神有些哀伤:“也不是一两次了,不在身边,天天念着想着,可要是回来,没有一天安生的。”说到这,王墨又莫名其妙加了句:“人啊不要做亏心事,不然一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我抓抓脑袋,不知道怎么回他,想了半天,只好说:“人总有犯错的。”
他看了我一眼,是长辈看晚辈的眼神,温和而慈爱:“欢喜,你真是个孩子。”
我笑,我是个孩子吗?当那场火灾发生后,我和鸡丁靠着行乞活下来,给人跪下来时,怎么没人说,你是个孩子。那些事我都没忘,我只是已经习惯微笑,我不想让阿公伤心,我不想让人家笑我是没爹没娘的人,我不需要同情,因为我说过,我要过得很好,带着鸡丁,过得不比任何人差。
我抬头,看着他:“没什么会过不去的。”
“有些事情是时间再久也过不去的,”他苦笑了一下,看着我,似乎又不在看我,或许是太累,想找个倾诉一下,摸摸紧锁的眉头,陷入回忆,“我年轻时,荒唐过——”
“你想象不到的荒唐,”王墨冲我摇头,“我要全部讲起来,你肯定要指着鼻子骂我的。”
“我和你阿姨大学就认识了,你看她现在就知道了,她是很夺目的那种女孩,不知道迷倒了多少届的学子,可只有我,能入她的眼。我们那年代,没你们现在这么浮躁,毕业就要肩负房子车子工作,两个相爱很单纯,就是要在一起。”
他说到这,嘴角挂着笑,很幸福的那种,连我也能感染到那种单纯的幸福。可是一个画面忽然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是沈雪尺抱着那只猫坐在宫家,他们大学就在一起,为什么沈雪尺又嫁给了宫胜南?
我假装随意问:“那你们感情一直都这么好?”
“没有,我们结婚后,后来因为一些事,我们吵得很厉害,”王墨眼中闪过一丝痛苦,“那段时间我很消沉,怨世,就想到一个没人认识我的地方藏起来。我在那里开了个学习班,教国学,不比现在,那时国学不被重视,学生并不多,也算悠闲,可时间越多,我就越不知道怎么办。”
“欢喜,你明白吗?就是时间多得让你非得做点事来证明自己的存在,”讲到这,王墨抬头,看着远方,“也是这么一片海,很宁静的地方,那么美,叫溪镇,我却——”
“溪镇?”我的心跳了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极快地蔓延,我胡乱喝了口茶,“后来出了什么事?”
“我,我……”他有些开不了口,目光看着远方,有些游离,“我竟和自己的学生私奔了,我真是个禽兽,她还未成年,十六岁,她那么信任我。”
“然后,你是不是把她扔了?是不是这样?”我猛地站了起来,大声质问,手碰到桌角的茶杯。一声脆响,白玉般的茶杯碎得四分五裂。
这也惊醒了陷在回忆中的男人,他奇怪看了我一眼:“欢喜,你怎么了?”
“我——”我说不出来,嗓子眼堵得难受,各种信息涌入我脑中,乱得很,可有什么越来越明朗,呼之欲出,差什么就可以连成一条线,通向可怕的事实。我望着面前的男人,继续问,“后面,后面发生了什么事?”
他并不回答我,反而担忧地望向我:“欢喜,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想我现在的脸色一定很可怕,我看着面前的男人,却从心底里生出一点恐惧。人是多可怕的生物,这个男人,我多崇拜他,我甚至幻想过如果我有父亲,最完美的莫过他这样,温文儒雅,气质清淡,可是事实真的如此吗?
我看着他,再问一次:“王叔叔,后面你们怎么了?”
他明显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后来——”
“王墨!王墨!”楼上传来沈雪尺的叫声。
王墨冲我歉意地笑了笑。
刚才融洽的气氛也消散无踪,我顺势告辞,头重脚轻地离开了,脑子却很清醒理智,心不断往下沉。容华姐鲜少跟我讲她的事,但有时也会提到一些,再加上我后来回到谢家,镇上的流言蜚语也听了不少。
她跟人私奔是十六岁,跟一个来镇上开学习班的外地老师。那个老师很年轻,结过婚,有妇之夫,才华洋溢。
“我竟和自己的学生私奔了,我真是个禽兽,她还未成年,十六岁,她那么信任我”,“也是这么一片海,很宁静的地方,那么美,叫溪镇”。
溪镇,是我老家的名字……
或许只是巧合,但我不相信世间有这么多巧和,我不敢想象,如果王墨是谢容华当年私奔的老师,那他不就是我的……
不,我的爸爸早死了!
早在他把容华姐扔在小旅馆里,他就死了!
我生来就没有父亲,以后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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