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不要想起我

那一年,十一岁的谢欢喜救了饱受继母虐待的八岁的宫薄,却先后失去了彼此唯一的亲人。 那一年,他们在寒冷冬日相依为命,放弃尊严地跪在地上乞讨、卖唱来赚取从北方去南方的车票钱。 那时的他们除了彼此一无所有,却度过了他们一生中快乐的时光。 他们终于到了位于南方小镇上外公的家,他们终于过上了普通平静的生活。 情窦初开,谢欢喜悄悄喜欢上被外公收养的小舅。她没想到,这间接害死了外公。小舅悔恨离开,再一次的,谢欢喜只有宫薄了。 十二年,恰好是命运一个的轮回。 宫薄终于说了谢欢喜我喜欢你,第二天,他们就遇见了害死他们亲人的凶手。对方活得那么幸福,那么快乐。 欢喜,宫薄,可能他们的名字就是一个诅咒,早就昭示了他们不可能欢喜,只会有一点微薄的暖……

作家 麦九 分類 出版小说 | 19萬字 | 60章
[9] 十六岁,真是可怕的年纪。
阿公做过CT检查后,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嘱咐他要注意情绪,不要再大悲大喜。他赶我们回去上课,说在医院会好好照顾自己。小舅去县里读书不方便,我和宫宝轮流着往医院跑。星期五下午,我也没像以前那样在树下等他。
况且一直在学校、医院之间跑来跑去,忙得我没心思理清自己乱七八糟的心情。等晚上我回到家里,看着屋里还暗着,灯都没开,我推开门,喊着“小舅”“小舅”。没人应,正要打开灯,手被按住。
“欢喜,别开!”
“小舅?”
“是我。”他拉着我手,那手冷得像冰棍,散发着寒意。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神情,小舅今天太反常。
“为什么不打开灯?”
“就想坐坐,别问了,陪陪我。”他拉着我,坐在我们一起写作业的椅子,也就不说话,就是坐着。太安静了,我的心莫名升起一些恐慌,要说话又不敢说话。他的手在颤抖,是那种受到惊吓,或者突然遇上可怕事情的战栗,我用力回握,他抖得我心都疼了。
小舅终于开口了:“欢喜,你怪我吗?说那样的话。”
我摇头,又想到他可能看不到,说:“不会。”
我永远不会怪身边的少年,他的温和,善良,是我苦难后的第一抹阳光。
他笑了,倾过身,轻轻把我抱住,在我耳边说:“抱抱我,欢喜。”
我觉得我的眼泪都快涌出来了,我伸手,也抱住他,内心充满着感动,他回应我了,虽然我不知道理由。那真的是一个很美好的夜晚,就算我怀中的少年那么冷,突然间变得这么莫名,可是我满心欢喜,什么都没察觉。
我们在黑暗中坐了很久,小舅才回复情绪,准备去医院看看阿公,让宫宝回来休息一下。我刚从医院回来,就不再过去了,小舅背着书包,我们一起走到门口的流苏树。
我站在树下,充满期待,“小舅,明天见。”
他摆摆手,冲我笑了笑,我也没想到,这是再见。
后来,我想,一个人离开,是不是都这样突然,妈妈是这样,小舅也是这样。
小舅的离开是毫无预兆的。
第二天早晨,我们到了医院。小舅不在,阿公还睡着,我问值班的护士。
“那个背挎包的男孩呀,他走了,对了,他给你们留了一封信。”
走了?这是什么意思,我打开信封,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信纸有些发黄,字很潦草,不是小舅的笔迹,我大致地看了一下,不敢置信地盯着信。宫宝拿过去,扫了一下,也愣住了:“这是小舅父母写的信,而且是好几年前的?”
是的,信是来自那个多年前抛弃奄奄一息孩子的父母,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想问一下当年他们的儿子还活着吗,而且看这纸发黄的颜色,可能是好几年前寄的,一个想法一闪而过——小舅是不是看了这封信,要去找他的亲生父母了?
我和宫宝面面相觑,怎么办?
阿公还病着,不能再受刺激,暂时还是不要告诉他,我站了起来:“我去学校看看。”
我坐车赶到小舅的学校,正是星期六,学校空荡荡的,我去了宿舍,没有人,想去找老师,还是没有人。出了学校,我没了目标。一个只有十六岁,身上没钱,又带着病的少年能去哪里?
迷迷糊糊,浑浑噩噩,我竟来到派出所。他们告诉我,不能备案。
“小妹妹,你舅舅消失了二十四小时了吗?去去去,小孩子跟家人闹别扭,离家出走,很快就会回来了。”
“他不是这样的人!”我告诉他们,小舅是个成熟稳重的人,他肯定是有预谋地计划离开,可是他这样子根本活下去,他还只是个孩子,哮喘随时都会发作。
警员被我缠得没办法,最后说:“那你二十四小时后再过来。”
二十四小时,他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浑身无力回到医院,宫宝用眼神问我,我摇头,阿公已经醒过来。
“怎么一整天没见到青涯?”阿公笑了笑,“今天星期六,他没回家吗?是不是还生我气?”
他还惦记着他打的那一巴掌,他不知道,他养了十六年的儿子离家出走了,他笑着看我们,见我们神色都不对劲,又问:“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
“是不是青涯的哮喘又犯了?”阿公的情绪有些激动。
出了这样的事,不能不告诉,我再也忍不住,拿出那封信,一整天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阿公,小舅走了。”
我看到老人满眼的笑意一瞬间变成死灰一片,颤抖地问。
“你们哪里看到这封信,我明明藏起来了。”
“这封信?”
阿公叹了一口气,又愤怒道:“这封信是青涯父母寄过来的,好多年了,我一直藏着,就怕他看到,这种把刚出生的孩子丢掉的父母有必要相认吗?”
他说到,怒气像气球被戳破,苦笑道:“可那毕竟是他父母……”
我也不知道小舅哪里看到这封信,我摇头。
阿公又问:“青涯看到这封信了?”
见我们点头,他颓废地倒在床上:“他走了?”
我再也说不下去了。
他坐了起来,开始穿衣服,不管不顾,喃喃自语:“他肯定是怨我的,我知道,这孩子表面不说,其实一直想着他们父母,我却瞒着他,一直藏着这封信,是我不好。你妈走了,我太自私,一直想拉着他陪我,怕他见了父母,跟他们走了,青涯是该怨我的,可是他不该走的,他身上带着病,一个人怎么活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带药——”
阿公唠叨着,挣扎着站起来。他在跟我们说话,又不像不是在跟我们对话,这场景有些可怕,我哭了起来:“阿公!”
“放心,我这就带他回来,我不该打他,他生气了,这孩子就是这样,一有委屈,就躲起来了,什么都不说,藏在心里,我去找他。我知道他在哪里,我跟他道歉,他有什么错,我不骂他了,十六岁,真是可怕的年纪,你妈这样,青涯可不能这样。”
“我一定要带他回来,”他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地要走,我哭着去拦他,他摆摆手,“十六岁——”
“阿公——”我尖叫起来。
阿公突然不动了,眼瞳张得大大的,望着前方,捂着心口,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一声巨响,阿公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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