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域说带陈眠出去玩,最后也没能如愿,在上车后磅礴大雨就落下,两人在车里看着窗外的大雨,最后直接让司机把车开回了盛世豪庭。陈眠把东西一一摆放好,最后打开衣柜的时候意外看见里面放了不少女士衣服,休闲服、睡衣、裙子什么都有,崭新的,吊牌都没摘。哪儿来的这个问题还没有冒出来,答案已经浮出水面。沈域买的。大概是早就猜到她回家拿东西也没什么衣服要整理,所以提前给准备了这些。对他来说举手之劳,甚至不用自己亲自去买,一通电话就有人帮忙准备齐全。贴身衣物也都在小抽屉里,整整齐齐地堆叠着。四室两厅的格局,给她预留的房间光线充足,推开窗就是郁郁葱葱的树木,天气不好,乌云堆积,雨点啪嗒啪嗒往屋里砸,被雨打湿的草木香裹着凉气被风吹了进来,陈眠的手掌都被打湿,准备关上窗的时候,却看见楼下停着的一辆黑色奥迪。驾驶座打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撑着把伞,刚走出来,后排的车门就打开了,粉色的伞看着小了不少,撑着伞的女人穿着套白色裙装,伞面倾斜时她的脸就露了出来,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脸上的表情是笑着的,很快,身边就有个女生钻了出来,挽着她的胳膊。一家三口两把伞并肩走在雨幕中,最后走进了对面楼里,身影消失。沈域喊她名字的时候,陈眠才回过神,准备关窗才发现自己掌心不知何时掐了无数个月牙。沈域看她眼,有些奇怪,“怎么了?”“没什么,看见熟人。”沈域问:“什么熟人?”陈眠看他一眼,“乔之晚。”沈域没反应过来乔之晚是谁。等陈眠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才握住她手腕,拉着人回到自己面前,又低下头凑过去看她表情。那双眼抬起来望着他,眼里毫无波澜。就只是在陈述事实。他松开手,“眼睛挺尖,谁没看到,就看见个乔之晚。”“还有乔之晚爸妈。”陈眠语气平淡地做了个补充,又状似无意地说,“她和她妈长得不是很像。”“在窗边看那几眼,你还看出挺多东西,我跟乔之晚不熟,哪儿知道她跟她妈长得像不像。”沈域边说边拉着人来到客厅,外卖刚到,在桌上凌乱地摆着,揭了盖,热气往外冒。他随便点的东西,藤椒牛肉、番茄炒蛋、水煮鱼、小炒肉,甚至还点了个鸡汤。旁边盘子摞了一堆,他一个个拿出来,把东西直接往里倒。动作没多细致,汤汁洒出来不少。陈眠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抽了纸巾给他收场,还在续着上一个话题,“他们一直住这儿吗?”这话问得不像是陈眠的作风,她很少关心别人的事情,对乔之晚的关心已经算是过了度,沈域松了手,笑着问她,“吃醋啊?”哪知陈眠认真地看着他,还点了下头,“是啊。”“……”沈域顿时就没话说了,有点儿好笑地把筷子递给她,“你这醋吃的还挺邪门,还不如直接跟我说你吃陈茵的醋可信度比较高,能诚实点儿?我看你关心的,是乔之晚那后妈吧。”后妈。她没看错。在雨夜里出走的亲生母亲甩开她奔往自己的前程。再见面依旧是这样的雨夜,结果摇身一变就成了从奥迪车上下来的贵妇。只是没想到,她嫁入的会是乔之晚家。女孩子笑着对她说以后做个朋友的声音犹在耳畔。陈眠没再多言,沉默地扒着饭。沈域看她表情奇怪,问她:“怎么了?”陈眠摇头:“没事。”“陈眠,有什么事记得和我说。”沈域这么对她说,陈眠抬起头,撞进他眼里。多奇怪。这话本应该是家长对孩子说的。但她的父亲却整日里醉醺醺地。她的亲生母亲给别人扮演着好家长。后妈也没个后妈的样子盘算着她能带来的利益。所有本应该对她投入关爱的人全都给予漠视,而与她毫无关联最没义务照顾她的人却补齐了这些人该说但没说的话。“没事。”陈眠又一次重复,垂下眼,看着碗里被沈域夹过来的菜,声音很轻,“真的,没事。”她没想过要去找阮艳梅承担母亲该承担的责任,十八岁的门槛都即将迈过去,过去该承担的责任也没必要找一个早已远离生活轨迹的人去承担,但是住在同一个小区无可避免地就是会遇见。沈域并不常住在这儿,似是将把这套房留给陈眠的话贯彻落实到底,临近高考,沈域偶尔过来也只是和她一块儿写试卷,抓着她问下语文阅读理解,再给陈眠讲几道数学题目。真就一副两个学霸彼此好好学习的样子。教导主任看了都得给他们颁奖状。再遇见阮艳梅那天,是距离高考只有七十天的时候。陈眠住进来已经接近一个月。沈域班级被老师留堂,她自己坐了公交车回来,刚走进小区,就看见拎着菜回来的阮艳梅,她一只手还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嘴里说着下次有空来家里玩啊,估计是在和朋友聊天。看见陈眠时也愣了一下,眯着眼,第一眼都没看出来陈眠是谁,只觉得眼熟,张着唇下意识喊了声“同学”。陈眠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阮艳梅。那张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脸才让阮艳梅想起自己还有个被抛弃在贫民窟的女儿,优越的物质条件让她面容与曾经并没有多大改变,甚至在昂贵着装的装点下比以往风采更甚。“眠眠?!”阮艳梅瞪圆了眼睛,比起欣喜更多的是不敢置信,似是没料到陈眠会出现在这种场合,下意识表现出惊讶,“你怎么在这儿?”陈眠没有作答,看向她的眼神都淡。“你爸不会也在这儿吧?!”阮艳梅根本不想让人知道她的过往,嫁给过一个家暴的酒鬼赌徒并不算什么光彩的事迹,她现如今嫁给的男人事业有成又温柔体贴,继女乖巧懂事,不是亲生胜似亲生,久而久之她也记不起自己还有个女儿。她上前几步,走到陈眠面前,压低了声音问:“眠眠,你是在找妈妈吗?”她翻着包,手刚碰到银行卡,就听见面前的女孩子冷笑着对她说,“一张不够。”阮艳梅愣住。陈眠看向她的眼睛。小时候大人常说,眠眠长得真像你妈妈啊,都是美人。那会儿阮艳梅会抱着她,亲着她的脸说,我的小心肝不像我又能像谁呀。陈眠其实不怪阮艳梅。谁都有奔赴更好生活的权利,不该被任何东西束缚,自己的人生只该属于自己。哪怕换作是她,也不会选择陈宋那样的人。阮艳梅只是做了对她而言最正确的决定。甚至心里冒出了个果然。一切都有根源,她的冷血和阮艳梅出自一脉,自私冷淡更是。她看着阮艳梅,语气寡淡地对她说:“陈宋没本事买这里的房,他这种烂人出不了贫民窟,你不用担心。”阮艳梅喉间堵塞,陈眠话里的内容让她迟来的愧疚潮水般覆盖上来,她伸手想拉住陈眠,紧接着就明白了陈眠话里的第二重意味。陈宋没本事买这里的房,但陈眠出现在这儿,背着书包,拿着这里的钥匙。答案呼之欲出,她皱起了眉,“眠眠,妈妈知道自己对不起你,但妈妈也没有办法——”和当初一模一样的话术。她没有办法,所以只好抛弃她。当初陈眠没什么反应,现在更是。阮艳梅话锋一转,“你如果需要钱,妈妈可以给你,但是妈妈希望你能清楚一些自己要的是什么,你现在是读高中了吧?妈妈可以重新给你租个房子,你年纪还小未来的路还长。”沈域从小区进来就看见陈眠站在那儿和人谈话。不是很愉快的样子,面对着他的陈眠甚至皱起了眉,可是没走,依旧乖乖地站在那儿听着对面的人说着大道理。这个时间对于上学的人来说时间过早,住这儿的基本都会参加学校的晚自习。可对于上班的人来说时间又过晚。来往没什么人,阮艳梅也就以为这里只有她和陈眠,说教几番后发现陈眠并没有反驳,便把钱包拿出来,在翻到自己银行卡时手停了一下,还是没狠下心,最后只拿了张金额有限的副卡递给陈眠。“眠眠,听妈妈的话,先回去,妈妈会给你找好房子的。”陈眠没有动,只是看着那张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