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脸忧愁,内心焦灼。 圣上在上头砸东西骂人,出完气后坐回榻上,嫌自己刚刚被弄了一身水汽,这会儿要泡温泉。 小太监慌忙退下去准备。 殿内花窗很快就被重新扶起牢固,大门关上,隔绝屋外bào雨嘈杂,里头掌灯,充斥昏huáng光芒。 圣上坐在榻上心情不佳,和几人说道:“尔等,先回去罢,公印之事,改日再谈。” 尚书小声回应:“诺。” 许珍却没说话,因为有面圣的经验,对圣上已经不再过分忌惮,她抬头看圣上。 圣上不解,问许珍:“你有什么想说的?” 许珍提醒道:“圣上,这会儿bào雨。” 圣上看了许珍一会儿,说道:“来人,备伞,备车。” 周围宫女早就准备好了,手中抱伞跑了上来,看架势是准备撑伞送几人坐马车回去。 许珍被皇帝清奇的脑回路震惊了。 她憋了会儿,继续说:“圣上,bào雨容易引发涝灾。” 圣上看许珍:“员外郎是何意思?” 许珍忙趁机提建议:“该加派人手,看守江堤,若不对劲就用泥袋加固,或是引流到其他河道。” 圣上没有说话。 尚书也没有说话。 只有之前那个小姑娘开口,缓缓说:“阿兄,我觉得员外郎说的有理。” 圣上看了眼那个小姑娘,又看了眼许珍,问尚书:“你也觉得长安城会涝灾?” 尚书沉默片刻,奉承道:“长安作为皇城,若是这里都涝灾,那天下便无安定之所了。” 殿内寂静。 先前跑出去的小太监又跑了回来,哆哆嗦嗦的跪在殿前,身上淌开一滩水,冷冰冰的向四周散开。 待第三阵风chuī得花窗哐哐作响时,圣上才开口,叹了声气。 殿内四面八方的开始刮风。 冷风阵阵,chuī得人不停哆嗦。 侍卫们依旧跪在地上,刀鞘压着地面,像是压着满殿怒火。 许久之后,圣上冷然道:“王尚书,孤觉得,你这个位子坐久了,反而有些糊涂了。” 说完之后他起身吩咐道:“让侍卫们都上街去!” 接着又说:“让河防督看好长安百姓!” 全部弄完,他再次怒气冲冲的瘫坐在榻上,挥挥手,让众人离开。 小太监小声说:“圣上,温泉……” 圣上摔了个杯子道:“都这天气了,孤哪有心情泡温泉!” 雨声震躁,圣上挥手让众人去偏殿躲雨,或者直接出宫。宫女将大伞撑在几人头顶,雨水如同瀑布般从伞边落下。 远处还有不少撑伞离去的,提着衫袍,衣服一块深一块浅,口中咒骂不停。 许珍边走边问宫女:“是不是有马车送我们啊?” 宫女道:“是。” 许珍道:“那送我去鸿都学馆吧。” 宫女应了声,带着许珍往停车处走。 许珍跟在宫女后头,虽然有人帮忙挡雨,她身上还是湿了一大片,脸上水汽弥漫,眼睫毛都被打湿了,雨水淋到的皮肤冷的发疼。 前边的风景被雨帘遮挡,根本看不见。 这bào雨也太厉害了,难怪能引发涝灾。许珍边走边想,反正浑身都湿了,她gān脆没管太多,直接踩着水坑往前走。 路过一道门的时候,忽然有人在后头叫她。 “员外郎!” 喊声隔着咚咚雨水声,显得隔了层纱布,朦胧听不清楚。 许珍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让宫女停住,回身往后看。 后头有人走上前,大约是走得慢,只有裙摆淋湿了,整个人看起来还算gān净。 这个喊她的,就是刚刚在殿上喊皇帝阿兄的小姑娘,应当是个厉害人物。 许珍正要行礼。 那小姑娘喊:“青龙山的先生,不认得我了吗!” 许珍隔着白色的雨雾看她,隐约有点印象,但又不怎么真切。 她还在回忆。 小姑娘走上来,凑到许珍耳边带着笑意说:“先前,你说有个胡人要当皇帝的事情,我可是帮你瞒下来了。” ……胡人当皇帝,自己和别人说过这种话? 许珍吓了一大跳。 但托福终于想起来了!! 这不是之前那个,黑牢里头和自己求救的小姑娘吗! 这小姑娘怎么在宫里?还能喊皇帝阿兄?! 卧槽,难道这就是那个传说中,自己从人贩子手中救下来的郡主吗! 许珍可算想通了,心头先涌现的是感激,毕竟是这小郡主给自己的官职和海景房啊。 她想和这郡主唠嗑几句,忽的想到现在不是时候,便隔着bào雨喊:“我还有事!郡主!下次再聊!” 说完转身离开。 那郡主站在原地愣了愣,似乎是没料到许珍这个反应。 她很快追了上去。 雨声太大,两人只能隔着伞和雨帘喊话,郡主问道:“你要去哪?” 许珍喊:“鸿都学馆!” 郡主说:“你既然都知道可能会水灾了,为什么还去鸿都学馆!那里地势低,靠江海,若是涝灾,第一个遭殃的就是那里!” 许珍听到后心头一紧:“那我更要去了!” 郡主觉得简直莫名其妙,她骂喊道:“你不要命了吗!是不是又是那个胡人!” 许珍忙哄骗:“不是!” “那是为什么要过去?!!” 雨声实在是太大了,许珍听不清,撸起贴着手的湿漉漉袖子,手臂探入雨中,抓着郡主胳膊将这人拽过来,和她说道:“我知道会水灾,但是没让那人离开,是因为我能护住她。” 雨声咚咚咚。 郡主被许珍浑身的水汽冻的一哆嗦,正想推开她。 却听见许珍朗声解释起来。 “我这会儿就是要去保护她了,你不要担心我俩。”许珍说着停顿片刻,又道,“不过你来的真是时候!” 郡主问:“什么?” 许珍道:“你既然是郡主,权力一定很大,这次水灾在所难免,你能不能帮个忙,让那些会武功的,把百姓带到宫中来,或者往其他高地走,越早越好。” 郡主还未明白许珍在说什么。 四人已经走到了车辇处,许珍瞧见宫人做的竹车,冲进雨中,抬手稍微遮挡,防止视线受阻。 她两步踩上竹车,从车窗里头和宫女招手道:“你快点!!” 随后又对郡主说:“麻烦你了!” bào雨弥漫,将她的声音遮住大片。 郡主在原地站着,只能靠嘴型分辨许珍说了什么,明白许珍说什么后,她愣愣叹道:“哪来的厚颜无耻之徒……” 没人回应,只有雨声咚咚咚的砸在油纸伞上。 许珍的那个宫女收伞坐到马车前,挥鞭驱马,骏马腾空嘶鸣,在一片bào雨之中,拉着竹车飞速往宫外行去。 同一时刻。 鸿都学馆正在上武学课,大片乌云堆攒,如海cháo压在大家头顶,天空骤暗,bào雨忽的落下,将武学般的所有人都浇成了落汤jī。 众人快步跑回屋檐下,用滴水的袖子泼洒同学,在雨声中放肆的大声嘲笑对方。 荀千chūn站在屋檐下,感受身前劲风,头发被chuī得乱七八糟的,她进屋躲风,忽的意识到了什么,心情焦躁难忍,最后捏着自己一把蓝色的小刀,又跑到书堂门口。 操场慢慢积起了一层浅水。 她看见后,眸光微变,上前踏了半步,想要冲到外头去。 这时后面有个人喊她:“喂!!” 那人眼角是青紫的,嘴角有点肿,是前天被荀千chūn揍过的。 荀千chūn没有搭理。 周围雨声嘈杂,咚咚咚的像砸在大家的脑壳上。 那人见荀千chūn想逃,一把拽住荀千chūn喊道:“你竟然还敢和我爹告状!!过来!我们单挑!!” 荀千chūn被拽的往后退了好几步。 她回头,目光冷漠,语气yīn寒说道:“松手。” 那人不松,觉得荀千chūn似乎是怂了,正要笑话两句,抬头时天边忽的晃过一道闪电,那人的表情缓缓的从嬉笑变成了震惊,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个新学生的眼睛……怎么好像不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