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有人能够全压中,若是真的,那这人可能当真是赌神再世。 还当什么押题先生,不如自己考科举当官去吧。 山长越想越觉得不可能是押题成功。 祭酒见他神情不屑,也不多说,只是又想到了那本书中的一些见解。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在一本科举教材之中看到如此奇妙的思想。 头一日看时觉得大逆不道,第二日看,第三日看,每次重新看,都能感受到那做题之人不简单,思想深远,似乎已经想到了几千年之后的事情。 祭酒想到这里,意识到自己还有事情,而且已经通知完山长,便准备离开。 走之前,她想到了一件事。 重新坐下,从怀中抽出一张纸来,递过去给山长看。 山长探头看去,瞧见白色的宣纸上,画了个小圆脸、椭圆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头发jī毛般竖立,满脸呆滞的女子。 “这是谁?”山长问。 祭酒说道:“这是我好友给我的,说是卖那本科举书的人。” 山长沉思着看了会儿,觉得似乎在哪见过这人。 可是真的会有人长成这样吗? 这也太……不寻常了。 祭酒又道:“这卖书人,我只知道是在江陵集市卖的书,也不知住在哪里,你对江陵熟悉,若是瞧见,记得告诉我下。” 山长说道:“好,若是看到我一定告诉你。” 祭酒将宣纸递给山长,随后又夹了点小菜,拎了坛清酒离开了。 房室之内终于只剩山长一人,十分清净。 可是山长的内心非常混乱。 他在原地坐了会儿,接着蹲回榻上,抓着头发思考,这一百道题,究竟该如何是好…… 时间早过了申时,学院弟子们拎着书袋子散了。 许珍和小叫花往家中走。 路上,许珍问小叫花:“今天第一日上学,感觉怎么样?” 路边吵吵闹闹的,有人卖糖葫芦,许珍走过去买了一串递给小叫花,山楂被糖浆包裹,绽放出晶莹的光。 小叫花接过后,说:“很开心。” 许珍问:“我中午离开过一会儿,你没被欺负吧?” 小叫花面色丝毫不变,却微微垂头,沉默。 许珍立马意识到不对劲,问道:“李三郎欺负你了?” 小叫花没有回答。 许珍说:“你别怕,告诉我啊。” 小叫花依旧不答。 许珍顿时想到了李三郎的体格。 那小伙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特别壮实,听说还从小练武,如果真的打了小叫花,那还得了?? 她心一寒。 匆忙停下脚步,将小叫花拉到一旁,从上到下的检查了一遍。 最后果真发现手腕上,多了一道红色的疤痕,虽不见血,却肯定是打斗过的痕迹。 许珍震惊:“你被打了。” 小叫花看着许珍,神色淡然,不曾开口。 许珍问:“你都被打了!怎么不告诉我?” 小叫花摇摇头。 许珍心疼极了,在原地又是难过又是无奈,说:“你,你怎么这么老实呢。” 她将小叫花抱到怀里,带着她继续往家中走。 每走一步都认认真真嘱咐一遍:“你别这么老实,你坏一点,坏一点也没关系。” “别人喜欢老实孩子,我喜欢坏一点的,你就打回去吧。” “哎,你真是太老实了。我明日起一定走哪都带着你,你这个样子,以前吃了不少苦吧,以后一定不会了。” 她顺了顺小叫花的背:“一会儿回家给你涂药膏。” “……”小叫花听着,缓缓抬起手,伸出一点,环住了许珍的脖子,将整个人依偎进了许珍怀里。 许珍脚步顿了片刻。 有风chuī过,chuī来一片花瓣,粘在了许珍的嘴角上。 她忽然尝到了某种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像是嘴里被塞进了一朵棉花糖,莫名其妙的有些泛甜。 两人回到家中。 许珍帮小叫花上了药,接着跑到厨房,掏出菜放在水盆清洗,小叫花在一旁帮忙。 许珍一边洗菜,一边问道:“赵先生今日讲史,你能听懂吗?” 小叫花回答:“能。” 许珍今天坐在边上一块听课,多少记得点,便向小叫花提问。 问了几个《史记》有关的,又问了些《左传》里的。 小叫花一一回答,大体都答对了。 许珍赞叹了一番,随后问:“今日课上说过的内容,你有没有特别在意的?” 小叫花说道:“有一些。” 许珍很兴奋:“快,快,说给我听听。” 小叫花慢慢说道:“今日说到《史记》,里头讲。”她顿了下,背诵,“高祖之东垣,过柏人,赵相贯高等谋弑高祖,高祖心动,因不留。” 她现在句子说多了,虽然依旧说的慢,但能说不少长句,比以前好很多。 许珍听下来并不费力,但不解:“你怎么会在意这段?” 小叫花提出刚刚背过的一个词:“心动。” 许珍问:“啥?” 小叫花重复道:“高祖,心动。” 许珍想了想,说道:“心动是心异常跳动的意思,你是否觉得高祖心动,是很奇怪的事情?” 小叫花道:“有点。” 许珍说:“每个人都有心跳异常的时候,高祖是因为感受到有人要杀他,提前感受到了危险。也有人会因为遇到了其他特殊的事情,比如遇见喜欢的人、讨厌的人,或是遭遇感动、遭遇快乐的事情。” 小叫花听后,沉默的看着许珍。 “怎么样,是不是不觉得奇怪了?”许珍蹲下身子摸摸她的头。 小叫花笔直站着,说道:“我也曾,心动。” 许珍问:“嗯?你才这么点年纪就会心动了?” 小叫花道:“会。” 许珍问:“啥时候发生的?” 小叫花擦完了桌子,放布到台上晾着,慢声说道:“你救我,那日。” 也就是偷书那天。 许珍闻言,笑了起来:“偷东西时候肯定紧张,你会心异常跳动,也是正常的。” 小叫花摇头:“我不曾偷书。” 许珍愣了下:“那怎么会挨打?” 小叫花道:“别人偷了,仆役未发现,寻人顶罪,我恰好路过。” ……所以就被抓去顶罪了? 许珍理解完毕,顿时心里一阵发苦。 果真是人善被人欺,小叫花如此善良,才会一直被欺负。 以前被书店仆役欺负,今天被李三郎欺负。 偷书那次,可是差点被欺负的命都没了,这小叫花怎么还是学不坏,依旧被欺负。 她内心深深的叹了口气,蹲下身子问道:“你怎么不反抗?” 小叫花说道:“我当日正寻死。” 许珍以为自己听错了,凑过去问:“什么?” “我不想活。”小叫花道,“你救我后,我心动异常,方才活过来。” ……这算怎么回事? 许珍十分震惊,同时又觉得感动。 她过去活的那些年,打jiāo道的各个都是油嘴滑舌的社会jīng英,或者是撒谎不打草稿的叛逆期学生,哪有小叫花这种,将想法如此直接的告诉她的。 这般直白对她说“心动”的,许珍还是头一次遇到。 她一时想到很多事情,但依旧不知道如何安慰,最后只能手足无措的抱抱小叫花。 小叫花身姿笔直,手腕纤细,由于裙衫太短,纤细洁白的脚踝经常露在外面,仿若用力便会断开。 和同龄人相比,她的脸颊太过利落,一丝婴儿肥都没有,现在站着,如同不倒不朽的小白杨。 许珍将她抱紧了些。 小叫花停顿片刻,继续说道:“我是因你而活的。” 许珍抱着她说:“你是为自己而活。” 小叫花道:“只是为了你。” 许珍松开手臂,正想当面讲讲大道理,却瞧见小叫花已经红了眼眶,淡粉色的嘴唇咬紧,十分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