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天在一旁聽到動靜,急忙停下吐納。 他起身下床,穿上布鞋,快步來到林正清旁邊,一隻手搭在林正清起伏不停的肩膀上。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麽安慰他。 此情此景,周天不會想到,他安慰林正清的姿勢,與老何在竹林安慰他的姿勢。 如出一轍. 感受到周天的到來,林正清淚眼婆娑的轉頭看向周天。 他抬手用力擦拭著眼睛,好像是想把眼淚擦乾,可那些滾燙的淚珠就像那口老泉井,此刻竟綿綿不絕的往外翻湧。 林正清沙啞著嗓子對周天說道:“周天哥哥,我不想離開你們,我不想一個人去龍虎山,我好想先生,我好想我的爹娘……” 話到此處,林正清哽咽更甚。 他把那竹箱取下,死死的抱住,實在是情到傷心處,難以自拔。 周天抽回搭在林正清肩膀上的手,他半蹲下去,替林正清擦拭著眼淚,就像當初老何做的那樣。 周天沉默了良久,然後他看著林正清的眼睛輕輕說道: “正清,你知道老何吧?” 林正清點了點頭,自己用手擦了一下鼻子。 “知道的,那天先生說老何也是個好人,他是為了救成家村的人,才,才去世的。” 周天淡淡一笑,是啊,老何真的是個好人,可是好人的結局都不是那麽好。 明明才發生不到一個月的事情,周天卻感覺如同那恍如隔世一般。 所有的關於老何和成家村的一切,竟然都成了只能追憶的,此生再也回不去的光景。 “我從小時候起,身邊就只有老何一個人,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更不知道我到底是誰,有老何在時,我倒還什麽都不想,隻想著多采一些好藥,可以給老何買更好的酒,天天都能吃到醬燒雞,更沒有想過如今離開家鄉,去萬裡之外的地界,我也舍不得,我也很想念他們。” 周天說完,林正清已經漸漸平息,但還是有些情緒。 他看著眼前這個,眼神真摯,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少年,他問道: “周天哥哥,你就沒想過去找自己的爹娘嗎?” 周天柔聲回應: “自然是想過的,老何也說過一些,老何的傷,我父母的失蹤,都和曾經有過的一場陰謀有關,或許就是這些原因,老何一直很糾結是不是要告訴我這些,他希望我學拳,又害怕我學拳之後,一時衝動去尋仇家,與其這樣還不如讓我什麽都不知道,就學一些傍身的手藝,會一點防身技藝,平平安安過一輩子,其實這些我都知道的。” 這次是換林正清想去安慰周天,卻見周天擺擺手,坦然一笑繼續說道: “所以我要去學拳,有這個讓我走出小村莊的機會,我一定要把握住,區區萬裡路,還不能將我打壓,不僅僅是答應老何的問心無愧,我還要去看一看究竟什麽原因,讓我無法與我父母團聚。” “周天哥哥,如今你已經是入境武夫了,萬一到了浮鹿山,你還有靈根怎麽辦呢?” 林正清像是突然想到一樣,他出聲詢問周天。 周天苦笑擺擺頭說道: “你也聽說書先生說過的,概率很低的,連洛米大哥和李開陽叔叔都說,此行不過是結一個善緣而已,反倒如今我們幾人中就只有你,才是真正可以踏入修士的大門,到時候不說龍虎山到浮鹿山數千裡的路途,你若是想來看我們,只需要入了修士境界,短短數日便可以,所以你大可以放寬心,安心的修煉,下一次見面,可就換我捏你的手臂,看看粗沒粗了。” 周天說完,林正清重重點頭。 “那到時候,我一定來看你們,我還要給劉祈安講書勒,周天哥哥你也要努力練拳,以後你就可以和正清一起禦空飛行勒!” 周天也點了點頭,笑著答應。 林正清卻是伸出了小拇指,要和周天拉勾約定,直到一大一小兩個大拇指相抵蓋章後。 林正清終於是破涕為笑。 又是一夜,月明星稀,外面街道傳來打更的聲音。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這打更人的聲音由遠及近,再漸行漸遠。 溪鎮大風客棧二樓。 周天看著沉沉入睡的林正清,他卻遲遲無法入睡,實在是洛米和他之前的談話,讓周天有些緊張焦慮。 雖然洛米說只需要自己幫忙照顧他們。 但周天知道如果真的情況有變,難免不會有纏鬥攀身。 只是至練拳走樁至今,周天都沒與人有過性命之爭。 在成家村的時候,倒是和遊手好閑心性頑劣的的成光等人發生過衝突,只不過都是小打小鬧,那時老何和他因此身上偶爾也會有些擦傷。 如今看來,老何以前明明可以無視凡俗人的拳腳,但是他卻沒出過一次手。 周天還記得老何曾經對他說過,其實成光他們本性不壞,多是在對待外姓人時,頑劣心性作祟罷了。 這倒也是實話,周天的的確確在巨猿之災那天,看見成光為救一個腿腳不便的阿婆,舍身喪命猿口,雖然最後也沒能救下老人,但至此周天就再也提不出敵視他們的心緒了。 如此,便就是周天緊張的根源,此行狐山,如果真有妖物作亂。 這次不像那巨猿之災,有浮鹿山義士,老何,李開陽,花龍的舍命相救。 如今他被洛米視為道友,這次是需要他去保護別人,他自以為責任重大,他必須全力以赴。 思緒至此,他卻也並沒有閑著,他獨自靜坐一旁,拿出那本破爛的武書。 周天知道,自己現在與其乾著急,不如趁著還有一天的時間再鞏固鞏固那口真氣,甚至現在還可以開始嘗試修煉那本武書後面的圖畫了。 至於老何的拳,那日老何口述的拳法口訣,周天都感覺記憶有些不大清明了。 他主要是怕自己有所遺漏,若是練拳出了岔子就很不善了,小則白練一氣,大則走火入魔傷自肺腑。 但等周天看完那最後幾幅圖畫,才恍然大悟,圖畫描述真氣運行和老何臨終前的口述。 兩兩竟然是相通的,只需要一結合,老何的拳法就像一幅敞在地上的字畫,一覽無余。 看來周天之前的預感還是對的,其實老何自一開始就打算把他的拳留給自己,老何從沒想過讓周天放棄練拳。 至於那怪異的八步走樁,與之配合的五行吐息,自然都是老何理的根基。 這是一種如同海浪一般,分化再疊加,不斷融合遞進的拳法。 能讓純粹武夫在與人對敵時,在短短一口真氣下,所出之拳,拳拳相連,一拳更比一拳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