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老板姓彰,名平風。 為潛江縣城人,並不是溪鎮本地人。 十七年前隨自家掌櫃,自潛江縣城來到此地開設酒樓客棧,取名為大風客棧。 至於為何跨越數百裡來到此處經營,自家掌櫃看重的正是溪鎮當時已經有些名氣的黃桃魚。 建立大風客棧的頭兩年,客棧生意不太樂觀,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成效,掌櫃還有其它生意需要打理,便有退出溪鎮回潛江縣的打算。 索性就把彰平風留在此地做代理掌櫃,說是等收回了本金,就可以賣掉酒樓回潛江縣城做別的買賣。 哪裡知道彰平風咬著牙一乾就是十幾年,黃桃魚果然名頭更足,加上鎮中裡正,官衙開了竅,重點扶持黃桃魚的捕撈。 這些年溪鎮黃桃魚漸漸發展成潛江縣一大特色,是最能代表潛江縣的特產,來往垂釣品嘗的遊客日愈增長,早就收回了本金,每年甚至有盈利數十兩紋銀。 東家自然是收回成命,教彰平風好生經營,安安心心當掌櫃。 如今彰平風快到不惑之年,尚未娶妻生子,店裡面的老夥計都三子同堂了,他還是不急,旁人問起,他也隻道是故弄玄虛說不可為外人道也,不可道也。 只有店裡面新來的跑堂小二,夜裡起夜看見彰掌櫃自後院觀星空,嘴裡還念叨著一個女子的名字,這才知道,原來彰掌櫃是早就心有所屬了。 的確,在彰平風及冠之齡時,他喜歡上了東家的大閨女,與他同齡,生得不算好看,但眉眼中有英氣,與彰平風共過事,沒把他當下人,有過幾次互相吐露心聲,兩人聊的也算很融洽。 直到他後面和東家一起來到溪鎮開酒樓,互相鮮有來往,就在第二年,縣裡傳來消息,她與別家公子拜堂成了親,說是兩情相悅,互生情愫。 至此東家便也回了潛江縣,隻留下這個客棧,但客棧裡的彰平風卻再也不想回去了,多年的愛慕之情,皆化為虛妄。 於他而言,那地方不再是家鄉,是教人斷腸落淚的異鄉矣。 如今剛過晌午,店裡面接待完客人,彰掌櫃就招呼夥計們一起飲茶作樂。 昨日來的一行人中,是有一個佩劍的青年,此事本就不多見。 那一行人都還有禮數,其中還有兩人似乎是武人,不過年紀不大,看他們早晨在院中所練的拳法也看不出啥門道。 客棧酒樓開門做生意,各色各樣的客人房客都有,自然也能見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不過都是茶桌上的笑談,不會有多在意。 聊著聊著,有一端茶小廝提起一事,說是那鎮中書鋪的老掌櫃和小書童已經失蹤多日,官府派人尋找過,不過周遭鄰居連他們什麽時候出過門都不知道。 不過後來有人說瞧見他們出了小鎮往北而去,但也只是看了個模糊大概。 這時就有人提議要不破門而入,看看是不是在家中遇難了沒人知道? 但很快有人反駁,說書店大門是由外面上鎖,肯定是出了遠門,鄰居店鋪沒看見,大概是他們選行人稀少的時候出行的? 種種跡象,反正還是值得大家聊上一聊的,只是前幾天趕上捕魚節將至,過節的氣氛自然壓過了這件事。 如今捕魚節剛過,溪鎮住民又開始在議論這件事。 彰平風這時提出一個假設他說: “有沒有可能確實去省親了,只是路途中遇到山匪,被人奪了財物,給押上了山?” 畢竟小鎮向北,過大山就是離元國,兩國交界處生山匪,經常打劫過路的鄉紳百姓。 眾人點頭,深以為然,畢竟是一個老人和小孩,走在山林中,搶也是極好搶的,不然怎麽會十天半個月不回店鋪開業,明顯不合情理。 那個最年輕的跑堂小二嗑著瓜子,卻有了其它的想法,他低下頭對眾人陰測測的說道: “那有沒有可能是被那北邊山上的精怪迷了心智,被吸幹了血液?” 這時有人就打岔道: “你小子可別瞎說,別人萬一還沒死呢?” 跑堂小二不服氣了反駁道: “本來就有可能嘛,北邊的狐山不是傳言有精怪作亂嘛,還有人在那邊修了個淫祀鎮壓嗎?” 彰平風這次點了點頭說道: “倒也有這回事,不過如果真的有精怪吃人,肯定是先吃那山上的山匪,但也不見那些個山匪絕了聲息。” 跑堂小二嬉皮笑臉的說: “嘿嘿,彰老大,你這一看就是讀書讀少了,書裡說那狐狸精怪,隻愛吃讀書人的肉,喝讀書人的血,那些個糙人的肉吃起來肯定很柴嘛。” “怎麽,你小子吃過?” 彰平風玩笑道,一隻大手揪起跑堂小二的耳朵。 “你小子,一天天乾活不勤快,嘴皮子倒是耍得利落,你讀書多,怎不去考個狀元,回來搞個知縣老爺當當?在我這小小客棧裡,當啥跑堂小二嘛。” 跑堂小二連喊痛痛痛,掙脫後,用大拇指輕輕擦鼻而過,悻悻道: “彰老大這話說得不地道,我宋青若是真有那才華,哪會隻做那知縣老爺,隻待我存夠科考盤纏,何不去,去做那州郡大老爺?” 眾人隻當是宋青小兒失了心瘋,哄堂大笑。 眾人後面的談天並沒有刻意低聲,故而洛米在二樓也聽得清清楚楚,其實就算是他們要低聲交談,洛米三境朝暮的耳力,想聽自然也是能聽到了。 洛米有些擔憂,百姓少知精怪的存在,但他們修士自然是知道的,天地有靈,動物植物機緣巧合下也可修靈氣,生靈智,除此之外,精怪修行更需要吞噬生機。 九州天地,生機最旺的自然就是數量最多人族了。 這樣就有些精怪為得生機,殘害百姓,如那先前巨猿,不過其中之一。 如果那北面狐山,真有妖怪橫行作亂,作為浮鹿山修士一貫的原則,必定是要拔劍除惡的。 若是尋常日子,去就去了,如今自己重傷未愈,還要照顧幾個孩子的安慰。 那少年周天,雖然是武夫,但也未入一境始足,更無真氣護體,只是以強壯一行的普通人而論。 但此去翻山,又是必經之地,不翻狐山繞路而行,卻又要多數百裡路程。 想到這,洛米不由得陷入兩難,若是沒有妖物,那些山匪自然是不足為懼。 既然是山匪,那麽山中就算有武夫,也一定是未入境界之流,武夫一旦入境,猶入新大陸。 自有山上文牒記錄在冊,屆時可入仙家山頭,免去長久苦修,當那與修士平輩的有金玉譜牒的山上人,所以豈會有人佔據凡俗山頭,行搶凡俗財物的勾當? 隻道是洛米不知,狐山還真有這般武夫。 若是有精怪妖物,只有不高那朝暮境,同境之中,洛米雖然身體有恙,但是一心逃躥,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卻也是不太樂觀,累贅有些多,洛米隻得放棄了,如今的光景不適合他賭一把,這些小家夥可不能再有閃失了。正當洛米下定決心繞路,準備把決定告訴眾人時。 他察覺到樓下後院,有一股武夫真氣運行的氣機攢動。 莫不是周天破境了? 洛米面色一喜,這可是個好消息,他急忙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