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讓小寶安心依附,可他還是希望將來他不用依附於誰也能過得不錯。 不過要尋個老師,不是一時興起就能找到的,也是個麻煩事。 這老師手藝好有本領是其次,人品也要好才行,否則有本領歪了秉性可不成。 但既起了主意,就可留意著去做,總比一摸黑的時候要強。 從面兒攤走,祁北南帶著蕭元寶去菜市上。 進菜市前的夾道兩旁擺滿了小攤兒,都是附近村莊上的農戶帶著菜種秧苗來賣。 祁北南挑選著,買了一把十二根的茄秧子,一把二十顆的蓴菜秧子,五把韭黃頭和兩斤小蔥頭。 外在還買了芹菜種子,大蔥種子和芫荽種子。 這些菜苗和種子的價格不高,選了恁多樣,一共才花了十五個銅子。 比起買菜,要省錢得多。 買完菜種子,祁北南要回鬧市上去買吃食,得賣菜的老婆子指路。 說沿著斜街子一直走到盡頭拐個彎就到外頭了,比走來路要近許多。 祁北南對縣城不熟,想著多穿穿巷子也好認認路,就牽著蕭元寶進了斜街子裡。 這是一條民巷一般的地方,左右房舍並不見豪奢,偶爾倒是有一兩戶門院兒高的。 倒是有些像祁北南以前在丘縣和他爹住的那般巷子。 巷中富裕高門屈指可數,但窮困潦倒之人也鮮少,多是有一門手藝糊口,或是守著一兩間鋪兒的人家。 斜子街中間的道隻過得一輛馬車,轎兒倒是能走兩頂,就是如此撞上,行人就只能往屋簷下的水渠上讓了。 祁北南估摸得出來,不是眼力好,正是撞見了一來一回兩頂轎兒,他牽著蕭元寶站在了水渠上讓路。 “你同我說說,你鄉間的屋子是不是挨著牲口棚了?" "沒有?沒有你怎蠢鈍的跟驢一般,我還以為你是教驢給傳染了去。真是泥腿子農家戶出來的,你這腦子不妨回去種地,讀書也是白瞎日子混。” 頓時傳出了一陣哄笑聲。 “肅靜!都給我肅靜!” 祁北南聽見前頭些一間大門敞著的院兒穿出來斥罵聲音,乍得聽聲音還有些熟悉。 與他和蕭元寶一並站在水渠上讓路的婦人搖了搖頭,嘀咕了一聲:“又開始訓斥學生了。” 祁北南問了一嘴:“此處有私塾?” 挎著籃子的婦人應聲道:“是咧,就門兒敞著那間。” “時常都敞著門訓學生,那戒尺打手板的聲音半個巷子都聽得見。” “好生嚴厲的先生,不知貴姓。” 祁北南秉著恭敬問,想著以後可得避開這樣的夫子。 嚴厲不是壞事,可這般沒個度的,不叫嚴厲,叫刻薄。 為人師表,是教導學生,怎能如此臊學生的面皮,打擊人的自尊。 言行之間已然是對農戶子的輕視了。 那婦人還以為祁北南覺得慕名想求學咧,低聲囑他道:“姓陳。要我說小郎要拜夫子可甭拜這般的,雖說嚴厲是好,可忒嚴厲了,性兒弱些的學生光懼夫子去了,還有心思學得進去嘛。” 祁北南不知怎的腦子裡忽的就想起一個人來。 不等他細想,就又聽那私塾裡傳出罵聲: “拿著你的書本去門口站著聽去,讀了這些年的書,不說要你文采好,卻連答題說話都結巴,以後若是進了殿選,天子問話,你還不得嚇尿了褲子。” “不過想你也是沒進京趕考那天,我這張老臉還沒機會丟到京城去。” 蕭元寶聽得眼睛呼吸發緊,他貼著祁北南的腿,藏匿著自己的身影,連連搖著腦袋小聲說:“夫子好凶,比爹爹還凶,小寶以後不要讀書。” 祁北南伸手捂住蕭元寶的耳朵,道:“不是每個夫子都凶的,哥哥的爹爹也是夫子,就一點也不凶。” 他正撫慰著蕭元寶,一抬眸子,竟瞧見了道熟悉的身影。 那被訓的少年低垂著一雙紅得泛著淚光的眼,微微發抖手掌心紅腫,捧著本《論語》,小心走到門邊立著。 四目相對,登時一怔,整張臉頓時脹成豬肝一般的顏色。 含在眼眶子裡打轉的淚珠子,終還是羞辱的滾了下來,立不堪的別開了頭,不叫外頭的行人瞧見他的臉去。 蕭元寶揚起眸子,驚得圓了眼睛,張嘴就要喊出趙三哥哥,卻教祁北南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巴。 他眉頭一緊,假裝不識得趙光宗一般牽著蕭元寶趕忙回到了巷路上。 “那不是趙三哥哥嗎?!” 祁北南牽著他往前走,道:“是。小寶沒認錯。” “那為什麽不喊趙三哥哥?” 祁北南也是驚訝於會在這裡碰見趙光宗,他單知道他在縣城裡的私塾讀書,卻並不知他究竟在哪個私塾。 想著昨日提起課業,他便那般畏縮,自疑,如今瞧來是大有緣由。 他耐心與蕭元寶道:“趙三哥哥被夫子凶了,他本來就覺得很難受,再讓認識的人見到只會更傷心的。” 蕭元寶似懂非懂,不過還是乖乖聽了祁北南的話。 他回頭往敞著的院兒又瞧了一眼,只見著趙三哥哥把腦袋垂得低低的。 蕭元寶的共情能力很強,想著如果自己也這樣被凶了肯定也會哭,哭得比趙三哥哥還凶。 他想著昨兒趙三哥哥還給他帶了果兒糕,他搖了搖祁北南的手:“我們也給趙三哥哥買一包裹糖蜜餞吧,吃了甜甜的蜜餞,心裡就不會那麽傷心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