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因這個,頭年嫁丁香的時候,喬氏挨了她男人一頓狠捶,臉上足有半個月不能見人。 老四當年續娶喬氏,打的名義就是想找個人侍奉老母親,結果這人進了門,老實沒幾天兒就耍了心眼兒,把他老母親擠兌出去了,這陳老四自然是不依的。 鄉下漢子,跟婆娘相處不會柔情,只有肉拳。 喬氏挨了揍,膽子被嚇破,現下面上對老太太百依百順,就恨不得跪下侍奉。 可老太太是什麽人,那是人間難得的鐵犁頭,她看準了的事兒一般也就不跑偏了,她跟本就不給喬氏好臉兒。 她心裡十分愛喜鵲,都能克制住了,看都不看一眼,把陳老四不孝的名聲都擺在明面上又如何。 老太太壓根不懂這個,陳老四也不懂,待明日天下太平,那些酸書生就靠著禮孝立世,陳老四就蹲在芝麻校尉上,十多年沒動彈。 這做母親的斷兒子前程,也是沒誰 了。 七茜兒就不進這五世讀書人的院子,怕老太太耍潑,便死也不退。 陳吳氏臉上掛不住,當下就沉了臉,想要教這毛稀的一個乖。 也是喬氏倒了霉,老太太才要動手, 就從台階上瞥到巷子口,那喬氏正帶著一群人婆娘正笑眯眯的看熱鬧。 老太太心裡立馬就不得勁了,她想,還是關起門來教訓吧,這可正經八百新聘回來的孫媳婦,雖她年紀小且憨,總得慢慢攏這地才能順流兒了,不然鬧翻了,回頭人家該說喬氏委屈她刁鑽了。 如此,一片嬉笑聲中陳吳氏就松開身後握著的煙杆兒,她還強扯出兩分慈愛,上前兩步順手將七茜兒拉進院兒裡,又使勁把院門一拍,對著外面便罵了起來:“笑!這不是你們把娃下在驢肚子下面跟我哭的時候了?老娘給你們收拾血泊子粑粑的時候你們到不笑,看什麽看?都趕緊滾蛋吧!” 外面笑成一團兒,人到底是散開了。 陳吳氏年歲到了,這群人遇到個懷孕下崽兒的,且都有求她的時候呢。 等到外面人走遠,陳吳氏就對著七茜兒瞪眼,還罵她:“要不是你四嬸子是個遭雷劈的,我也不能放你出來住,你就是個憨!哪有我知道?” 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指點咕七茜兒的腦門兒。 “你個小遭~你以後長點心知道不?這莊稼地裡的糧食,要收到自家倉裡才算做你的,那邊屋有啥好?你就看那邊是新蓋的?我呸死你個沒見識的!你有我知道?那邊是個一進院兒,八九間破屋兒啥也沒有,這邊!這邊我攀牆頭進來過!這邊可是紅木大床,製的那叫個講究,還有這堂屋,你年紀小經歷少,往後隻管聽我的就得了……” 七茜兒聞言就左右看,她雖羨慕這院子裡的假山臘梅,青竹藤蔓,可人住進來就是自己的了麽? 呵~這老太太做夢呢吧! 想到這兒,七茜兒就躲開腦袋,笑眯眯的放下身後那筐兒,松松腰骨這才對陳吳氏說:“奶~!這邊再好也沒用,那邊才是咱該住的地兒!” 陳吳氏有些詫異的看著自己的手指頭,她用手指點咕自己兒孫,他們就是嚇破膽都不敢躲,陳老四哪次回來不吃她幾巴掌,他也都不敢躲。 這丫頭……這丫頭她反了天了! 老太太大怒,就提高聲音罵到:“嘿喲!我說你這小遭雷劈的,什麽這兒好那兒歪的?你當你住進來,這就是你的了?你就是個憨兒~都是人家的!知道不?” 七茜兒不怕她,還眼神晶亮的看著老太太樂,心想,這就是個沒多高的乾巴老太太,其實我使點勁兒,說不得能把她舉起來。 想到這裡,七茜兒的表情便露出稱量的意思上下開始打量老太太。 老太太身上莫名冷,就咽了一口吐沫,打了個寒顫。 想,這妮到生了一雙好眼兒,透亮的跟地主家白蠟燒的芯兒一般燙神兒。 怎,她想翻了天不成? 老太太憋著氣繼續嚇唬:“你還不知道咱是個什麽人家吧?哼!咱是正經八百的將軍門戶,那是早晚要走的!這兒啊,你留不住!都是過路的浮財,你看看就得了,有好屋你享受享受,有好床你就美幾日,你當還真是你的了?我就說麽~還挑揀起來了?你到想的美!那空的院子多了!你還能都背身遍地走不成?” 七茜兒扭臉看臘梅。 真氣人啊! 老太太想到自己的傍身錢兒,她慣熟的就抱怨起來:“哎~呦,真真是暑天嗮淺池子,兩瓢兒水下去你這王八就露了真容,真真可惜了我的十貫錢兒,還有我五十斤上好的面兒,就換回這樣一個玩意兒……好賴話都聽不懂!哎呀~這老陳家是缺了什麽大德,前面來個拐彎心,又來了你這個頂尖的粗蠢貨,怪不得老陳家墳頂子都被水泡囊咕了……” 這老太太罵人自有她的套路,只要被她拿住一點兒理,她能滔滔不絕的數落你一輩子。 七茜兒心裡卻想,什麽十貫錢啊!那錢是前朝的錢兒,也用不得幾天指就廢了,那破銅板子轉了年就回爐再鑄了。 好麽,到這老太太嘴巴裡,她十貫錢能嘮叨出千兩官銀的聲勢。 七茜兒受過這老太太的數落,也挨過她的煙袋鍋,她那會見過什麽世面?忍耐慣了,也不敢哭,每次都傻乎乎的站著給老太太羞辱……竟是跑都不敢跑,躲都不敢躲的。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