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神探

第二十六章 相亲
  “喂?”
  清晨,還沒睜開眼睛的陸遠接到了一通電話,這時候他的聲音很低沉,屬於根本沒準備好接受起床這個事實的狀態。
  “遠兒啊,是我。”
  “爸。”
  電話中,陸天齊的聲音傳了過來,可接下來的事情走向卻完全和陸遠想象的不一樣了:“我跟你說個事,我在檢察院有個老朋友,他女兒想打聽打聽去美國的時候簽證的情況,你說我也弄不明白,要不,你和她見見,完了給說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對於陸遠來說,陸天齊的態度變了,從一個嚴父轉眼之間變成了溫柔的、和子女說話開始商量的父親,這個改變很意外且非常突兀。
  陸遠躺在床上戴著眼罩露出了笑意,他沒笑出聲,但是嘴角卻幸福的裂開著:“行,你安排時間吧。”
  陸遠估計,這根本就不是什麽出國前的準備工作,而是父親為自己安排的相親。在國內,很多父母都將子女的婚事當成是自己的終身大事,由最開始的‘就是介紹個對象,又不是要結婚’到‘什麽時候結婚啊,你們倆都處多長時間了’最終轉變成‘多大歲數了,還不要孩子?讓不讓人笑話?’,速度之快,令人怎舌。對了,現而今又多了一樣,那就是‘要個二胎吧,孩子也有個伴’。
  你會發現父母越來越‘過分’,他們已經不再是關心你的生活,完全變成了一種‘我是為你好’的操控。
  對此,很多做子女的無比厭煩,尤其是長在新時代的我們。可把這個問題換一種方式考慮,‘我們’會突然發現一件事,那就是這其實是父母老了的前兆。
  父母一旦老了,就會變得很脆弱,變得掌控欲增強,這是因為他們發現子女越來越獨立,越來越不依靠他們了。類似的脫離感會讓人開始孤獨,若是子女不在身邊還好一點,一旦回到了身邊,幾乎是耳提面命的疲勞轟炸,甚至,完全沒有道理可講。一旦你開始反抗,他們將會把所有你視之為腐朽的傳統思想轉變成普世價值觀,直接灌溉下來,那時候,每一個人仿佛都站在尼加拉瀑布下面,承受的是由上至下的超級爆擊。
  而陸遠這個對心理學有很深研究的人對待這件事的辦法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他選擇了順從,不去和父母講道理,也不告訴父母自己心裡的所思所想,簡單的回應著,讓父母撒謊後、怕被揭穿的心慢慢平複。因為整件事的發展乃至有可能出現旁枝末節他心裡都有數,更何況作為一個離過婚的人,陸遠對多談一次戀愛或者少談一次戀愛真的沒什麽所謂。
  這種相親無論結果如何對父母的傷害都不大,最不濟,在雙方都覺得對方不合適的時候父母會罵上一句‘這孩子怎麽這樣啊’,不會真的血壓升高。但是,假如馬上揭穿他,迎來的一定是一次爭執,你在捍衛自由,他在守護讓子女幸福的希望,兩個人都在對的立場上打一場一定會錯的戰爭,何必呢?
  他們已經老了,已經老得像個不講理的孩子了,難道你忘記了自己小時候衝著父母提出無理要求父母依然滿足你的欣慰感嗎?
  什麽是血脈至親?不就是要求不管是否無理,都有理由去支撐嗎?否則,父母憑什麽在18歲以後供養你上大學?憑什麽給你買婚房、買車,買你娶老婆需要的金銀首飾?僅僅是為了那點禮金嗎?又有多少父母把婚禮上的禮金都貢獻了出來,成為小兩口新家庭的家底?
  難道,這一點點要求,不該得到滿足嗎?
  別人怎麽選擇的,陸遠不太清楚,反正陸遠會乖乖的去,認真的相處,無論是否合適。
  掛了電話,陸遠沒有任何心理負擔的閉上眼睛繼續睡覺,直到疲憊感逐漸離去,這才又睜開了雙眼。很多時候,明明我們躺在床上已經醒了卻不願意爬起來,這並不是我們懶,而是那股勞累感沒有驅散之時,真的起不來。由此,陸遠打算休息幾天,這幾天隻隨處逛逛,和,聽老爺子的話,去一趟相親現場。
  第二天,陸遠大清早的就換好了衣服出了門,去應付老爹親自安排的相親,臨行前,還專門給地下室的家夥留了午飯。
  清晨,陸遠從小區門口打車離開,目的地是市中心的一家茶館,目標人物是在檢察院工作的饒小曼,這個局的前提是饒小曼想打聽一下有關出國簽證的情況,自己這個去美國多年、目前剛剛回國的人主要負責解答。這當然是一個名頭,一個借著該名頭進行另外一種相處的事實,陸遠現在唯一奇怪的是,到底什麽樣的女人會明知道在借用這種名頭的時候還要要求見面,這裡邊隱含的因素可不怎麽讓人舒服。有點像是要高攀誰家的公子哥。
  出租車在茶館門口停下了,陸遠結了車前邁步而入,這是一家不那麽奢侈的茶館,到處用新木料裝修出來的古香古色遠沒有那些奢侈場所體現出來的年代感,他曾聽說過國內有一家茶館專門用明清家具打造出了蒼茫的歷史感,坐在幾十萬、上百萬的古董家具上喝近千塊錢一口的茶絕不是他們這種人能享受得起的。
  這兒?
  也有裝修師傅努力營造的古香古色,比如現代仿的瓷器花瓶,稍微有點古味最多也就到民國時期的瓷器花盆,一看就是新的、半點都不老的紫砂壺,反正這的老板和裝修師傅已經很努力了,但以現階段該茶館的品味來說,一壺茶也就百十塊錢,依然屬於大眾消費。
  安靜的茶館內,一爐香在茶館當中冒著煙,客人於縹緲的氛圍中體會著茶香,這個時候,一項大嗓門的海市人都不由自主的壓低了聲音,像是進了西方高檔飯館,輕輕的交流著。陸遠在茶館內尋覓了一圈,發現在茶館角落處坐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大約三十歲左右的模樣,長相還過得去,氣質一般,略顯高傲的正看著他。
  “您好,是饒小姐嗎?”
  陸遠很禮貌的打著招呼,此刻,那個女人欠了欠身的站起來問道:“陸先生吧?”
  饒小曼打量著陸遠,對方身上套著一身筆挺的西裝,這打扮在咱們國內一般都屬於業務員的著裝范疇,可看他身上這身西裝的檔次有點影視劇中上流社會的意思,和業務員完全聯系不上。在看長相,這個男人的沉穩超出了她的想象,沒有其他男人見著女人之後故意賠出的笑臉,而是淡淡的挑著嘴角,絲毫不過分的禮貌性笑容展現的讓人很舒服……
  “請坐……”
  饒小曼伸手讓了一下,在此之前,她對這次相親可完全不是這個態度。
  坐下後的陸遠也觀察了一下饒小曼,這個女人長著一張圓臉,有點嬰兒肥,眉眼之間從剛才那股‘老娘很不高興’的態度轉變成了‘聊聊就聊聊吧’神態,除此之外,身上的那股高傲一直都沒消失。
  “自我介紹一下……”陸遠好歹是個男人,這種時候當然要展現一下紳士風度:“陸遠,在公安大學學犯罪心理,然後去了美國留學,目前回國待業中。”他說出這段的時候一點都沒覺得丟人,不過是把臉上禮貌性的笑容收了起來,還補充了一句:“呃,要是問我簽證有什麽經驗的話,還真沒有,我是一次過的,屬於最幸運的那一小撮人,但你要問我怎麽能讓簽證官拒絕你,我估計能想出很多辦法。”
  饒小曼聽到這咧開了嘴,這個對於來幹什麽心知肚明的男人倒是不失幽默,剛見面就拿根本不存在的事情打岔。也好,挑明了,雙方也就都舒服了,免得一會兒聊起天兒來還得不斷的把話題繞回去維持面子問題。
  事實上,饒小曼來的時候很有意見,首先,她對相親有很大的抵觸情緒,其次,她覺得自己有足夠的資本,相親就相親,憑什麽要找這理由去見面?還是見個二婚的!
  問題是,來了以後她不這麽想了,女人都是善於關注細節的,對方一身合體、正式的西裝讓她覺得這次見面在對方心裡很重視,其次,對方穩重的神態讓她這個已經過了三十歲、不在衝動的女人很受用,真要是來個跟猴子一樣上躥下跳、三吹六哨的,沒準饒小曼轉身就走,管你是誰的兒子呢。
  “我是饒小曼,法學院博士,目前在檢察院工作,考上的。”她是故意的!
  現在的社會變了,你家裡有人去政府單位一點都不值得驕傲,最值得驕傲的是從幾千名考生中生生拚殺而出,最終拚得為數不多的幾個職位,這才是資本,起碼是談資。
  饒小曼覺得眼前的男人怎麽著還不得恭維幾句,就算是禮貌性的,也誇誇‘真有本事’之類的吧?
  可陸遠呢?
  “咱們都介紹完了,按照電視劇的走向,要不,咱們先尷尬一會兒?”
  “噗。”
  饒小曼直接笑出聲了,的確,電視裡相親的雙方在介紹完了都得尷尬一會,為的是讓看電視的人感同身受,對面坐著的這個男人倒好,直接拿這種事情當成了玩笑了,還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問題的說了出來。她都忘了眼前這個男人應該說出的誇讚,更沒想到對方就這麽輕而易舉的從這個問題上給滑過去了。
  實際上女人很難對付,這種時候你恭維她吧,她覺得你拍馬屁、有點上杆子的意思,不恭維吧,反而落下被厭惡的眼神,這不是明擺著沒眼力勁兒麽?好在對付這種情況陸遠還算過得去。
  “這是美式幽默嗎?”饒小曼淺笑著問了一句。
  陸遠搖頭道:“是不是美式幽默我不知道,不過在這種場合說出類似的話,肯定是讓心裡的緊張給生生擠兌出來的。”
  他真的緊張,緊張的不是一星半點,陸遠是那種上完大學就出國了的人,眼下這回是人生中第一次相親,要麽能跟面試似得一見面就搞自我介紹那一套麽。
  “說點正事吧。”饒小曼在陸遠的調侃中放開了,開口道:“我讀完書就已經三十出頭了,考上檢察院的時候三十二歲,人生中除了工作以外,剩下的全是父母、親戚的催婚,在這種情況下,頂著壓力勉強支撐了三年,今年三十五歲,而父母的老邁讓我再也無法堅持,所以,決定順從他們,來相親。”
  “我出身自普通家庭,一生都在和別人爭搶,小時候和班級裡的同學搶全班第一,長大點,搶重點初中、高中的免費名額,大學獎學金,等該面向社會了,又不知道該幹什麽,這才考了研、讀了博。最後,發現自己只會和別人搶著活,又考了檢察院的編制。還好,我沒輸過。”
  饒小曼身後撩了一下發絲,將其別在腦後,終於體現出了一種溫婉:“現在,父母白了頭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失去了一個功能,那就是不會談戀愛了。如果愛情是一種考試,我覺得我還是第一名,但這種事,沒人給我一張卷子,要不相親也不會成為我的唯一選擇。而我的年齡……讓我在咱們國家變得很尷尬……”說完,她很有意思的看了一眼陸遠,像是在埋怨這個國家的男人都有眼無珠,一提到婚姻這種事都往二十多歲的小姑娘身上尋摸,誰也沒正眼看她這個憑真本事走到今天的女人。
  “啊?哦。”陸遠又開始尷尬了,他怎麽有點成了罪人的感覺?
  饒小曼恢復了驕傲,挺直了上半身問道:“該你了。”
  不是……
  什麽就該你了?
  陸遠知道接下來該自己介紹生平了,關鍵在於他這個美國回來的家夥沒這麽談過,談戀愛不該是先由生育、繁殖系統讓人產生生理衝動,然後才進行有趣的交流,在進入經濟、愛好等范疇,最終在相互共存的人生觀、價值觀當中共結連理麽?
  “我……去美國是為了他們在學術界遠超咱們的知識去的,去之前想好了,哪怕是當狗,也得把想學的東西學回來。”陸遠說的特別平靜,宛如根本沒覺得這不是什麽事,饒小曼卻被他一句話勾起了興趣的問道:“然後呢?”
  “沒人搭理我,真的像一條狗一樣不被關注,開始的時候我以為自己是國內的高材生,到了國外,怎麽還不得受點禮遇。去了以後才發現,沒人在乎你。”
  饒小曼看了陸遠一眼,問道:“可,我去檢察院以後聽說的陸遠可不是這樣的。”
  陸遠笑了,沒想到自己的名字都讓家裡的老爺子和老太太散到檢察院了:“我沒那麽說過,我告訴家裡人的都是實話,可能,我的父母有些杜撰。當然,我想去的地方是天堂,回來以後,我只能告訴你,我來自地獄。”
  饒小曼在陸遠說完這番話後陷入了沉思,她無法想象陸遠經歷了什麽,可那句‘我來自地獄’,徹底顛覆了她在印象中對美國的認知。想了想後,饒小曼並未覺得陸遠誇大其詞,一個在FBI內整天面對最凶惡時間的犯罪心理學家,可不就等於來自地獄的人麽?
  饒小曼看了他一眼,回復道:“形容的還挺貼切。”伸手給陸遠倒了一杯茶。
  陸遠沒說什麽的笑了一聲,很簡單的用表情接住了這句話,繼續道:“接下來該幹什麽了?是不是我得請你吃點什麽,或者到哪去玩會兒?”
  饒小曼看著陸遠露出了苦笑道:“你是帶著台詞劇本來的吧?非得把所有事都說出來。”
  陸遠想了想也對,改口道:“那,饒小姐,我能請你吃個飯麽?”
  “現改啊!”
  饒小曼實在忍不住了,總算是樂出了聲,陸遠則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有點不知道自己是做錯了還是做對了,反正從對方拿起包和外套的動作來看,人家似乎沒怎麽太在意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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