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告白、你在床上等我吧。 回家以後,冉酒始終沒有回答剛才那個問題。 容汀有點泄氣,同時,又有些慶幸。 萬一她說對她設過防,她該開心,還是不開心呢。 晾衣杆上的被單還泛著潮意,容汀摸了一下,如果勉強用的話,倒是也可以。 可是 隔壁的門打開,冉酒臂彎掛著她的睡裙,此時懶散地倚在她門口:“你床單幹了嗎?” 容汀一秒之內做出決斷:“沒有。” “哦。”冉酒打了個哈欠,一副憊懶的姿態,“那晚上還和我睡嗎?” 容汀的耳朵慢慢紅了,為自己小小的計謀得逞,“嗯。” 在撒謊的這一瞬間,她真的好害怕冉酒突然過來檢驗被單到底濕不濕。 冉酒似乎不欲和她多辯,又躺回去,她穿著絲綢的睡裙,白色蕾絲領口柔軟,正好遮在起伏的胸線上方一點,下邊的裙擺隻到大腿。 容汀正偷偷摸摸拿了兩本書,原本打算在她出來前去她那屋。 “半天都沒聽你翻一頁。” 容汀猜是舒緩的音樂,或者她配過的音,還是. 那邊的人驀然間說話,“你的書很難懂嗎?” “嫌熱的話,我那屋有空調,遙控器你會用吧?要是嫌燈不亮也可以用台燈,台燈多摁幾下就亮了,被子太厚我還有個毛巾被。” 容汀剛一抬頭,見她要蹲下來,阻止不及叫道,“你別蹲!” 冉酒睜開眼睛,也沒解釋,而是朝她側過身子來,逼近 容汀一度要再往後靠,然而她很快發現,後邊就只剩結實的牆壁了。 還是晚了,她就那麽蹩腳地蹲下來,原本就寬松的睡裙順著她的動作傾倒,瓷白色的肌膚一閃而過。 冉酒在距離她幾寸遠時停住,朝她露出左邊的耳朵,指了指,上邊並沒有耳機。 容汀目光就那麽搭上去,心裡小小的糾結了一下,想靠近,很想靠近。 容汀內心複雜,猶如壓著千鈞,聽她說完這一串才“嗯”了聲。 她對自己倒是敷衍,此時面對一個撒謊的人卻出乎意料的耐心。 冉酒不再管她,卻語出驚人:“那你去床上等我吧。” 無處可躲。 容汀側頭看她,她不知何時戴上了藍牙耳機,閉著眼睛靠在枕頭上,細長的睫羽投下陰影,不知在聽什麽。 冉酒是真的累了,也不再和她推讓,進了浴室,裡邊很快響起淅淅瀝瀝的水聲。 “怎麽這樣不小心。”冉酒歎了口氣走過去幫她。 兩人站起來的時候,冉酒的睡裙下擺恰好掉下來,擋住了原有的旖旎。 容汀別開臉,細若蚊蠅地擠出兩個字,“熱的。” 過了會兒,那邊的聲音沒了。 容汀這回合上書,“你不是在聽音樂嗎?” 兩個人上了床以後,冉酒睡在外邊兒,歪著身子弄桌上那些護膚的小瓶瓶罐罐,姿態仍舊優雅穩當,肩胛細細聳動著。 容汀正像隻笨拙的兔子一樣撈著地上那幾本書,她買的書都太古舊了,即使包著嶄新的書皮,有些書頁已經散開掉在地上,她還需要通過核對頁數,插進原本的位置。 另一邊,容汀盡力縮小自己佔的面積以減少存在感,兩隻手捧著書裝作很認真地學習。 “沒翻。”冉酒仍閉著眼,卻很篤定地說,“我能聽得到。” “好。” 目光又不能被聽得到,她肆無忌憚地從冉酒淡色的唇滑下去,到微彎的脖子,胸口的起伏,腰部盈盈一握的凹陷,一路往下. 她強迫自己收回貪婪的視線,回到書頁上,原本熟悉的字全成了難以琢磨的東西,腦子裡邊瘋狂叫囂,不再解碼。 容汀面紅耳赤,一度懷疑她根本沒閉眼,小聲嘟囔:“我翻了啊。” 容汀嚇了一大跳,“什麽?” 容汀憋了半天才暫時舒了口氣,下一秒,冉酒狐疑地湊近她:“你臉這麽紅啊。” 她欲蓋彌彰地用修長的左手攏著胸口,並著的膝蓋從睡裙下邊擠出來,灼白的晃眼。她生澀地幫她辨認書頁,又一張張遞給他,容汀接過來,很快把書包裝好。 她嫌熱,不蓋被子,兩條細長瑩白的腿微微交叉延展下去,像人魚的尾巴,又像沒有任何瑕疵的藝術品。 畢竟,她的心思那麽昭然若揭,只要對方稍微留意些就能察覺。 浴室的門就這麽突兀地開了,冉酒一身風光無兩,大大咧咧站在那裡對著鏡子照,聽到她走路的動靜都沒側過臉。 地上突兀地響起劈裡啪啦的聲音,冉酒聞聲不再照鏡子,莫名其妙看著那裡蹲著的人。 出來的時候,她穿的白色睡裙很短,肩膀上只有兩根細帶吊著,濕漉漉的頭髮被她撥弄在一側,掩映著白皙光潔的鎖骨,蕾絲上沿堪堪擋住那條溝壑。因膚白如玉,連嶄新的白睡裙都像是褪了色。 冉酒以為她真是熱的,“那你進臥室吧,開空調就好了。” 可冉酒只是松了頭髮,柔亮順滑的頭髮垂下來,冉酒拿貓耳發箍箍起來,“我要洗澡啦,你要用衛生間嗎?” 容汀搖搖頭:“不用。” “好吧。”容汀平緩激動的心緒,一邊又腹誹,這人到底什麽耳朵這麽靈。 她洗澡也快,連帶卸妝總共超不過20分鍾,頭髮都沒吹乾。 驀然聽到旁邊輕淺的呼吸,容汀動作一頓,忽然有個荒唐的猜想。 她伸手在冉酒臉前晃了晃,對方眸子安然閉著,毫無反應。 又碰碰她,戳戳她,還是沒有動靜。 冉酒皮膚白皙的過分,在沉睡時,臉龐永遠拚合出一副寧靜的姿態,每一處都冷情,驕矜,優雅,無論看過多少次,容汀依舊能從每一次注視中窺探出令人心動的細節。 一股奇異的喜悅漸漸席卷了她的心。 或許,冉酒是為了遷就她,所以才一直不關燈? 她緩慢地爬過去,探到那邊床頭的燈,輕輕摁下去。 一聲輕微的吧嗒聲,屋裡瞬間黑暗下去。 屋裡因為開了空調,窗戶緊閉,窗簾也拉得密密實實,只露出一條縫隙,一束微弱的光暈打在冉酒的肩膀上。 她撐著身子把冉酒左側的被子抽過來,小心翼翼地蓋在她肚子上,又往上邊兒扯了扯。 冉酒身上有股熟悉的氣味,容汀聞了半晌沒聞出來。 等她躺回去的時候,心臟像是中了邪般跳個不停,連身上也出了細細密密的汗。 旁邊的人突然動了一下,聲音含糊柔軟:“汀汀?” 容汀沒回聲,以為她叫一聲就繼續睡了。 “屋裡怎麽黑了,你關燈啦?”冉酒好像側躺過來,仍舊像昨晚一樣面對著容汀,清淡的氣息撲在她臉上。 如果容汀能看到,此時的冉酒強撐著不睡,眼睛卻是困頓懵懂的。她說話聲音很小,像隻奶貓一樣,為了讓對方聽見又蹭過去點。 “你睡了嗎?”她有點委屈,“怎麽不和我說話。” 冉酒揚起的頭在容汀下頜上不經意蹭過去,冰涼的發絲貼著溫熱的肌膚,蹭的她一陣陣癢。 容汀把終於沒忍住,微微躲開,“嗯,馬上就要睡了。” 她聽到冉酒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嗓音慵懶,“我的沐浴露用完了,今天用了你的。” 容汀心頭一頓,總算知道這股熟悉的氣味哪裡來的。 她平日裡買的東西都是平價,進超市的時候人家推薦哪個就要哪個,她不挑,甚至沒有固定的喜好。 她長時間用這種東西已經沒有任何感覺,然而此時原本屬於她的香味被冉酒浸染了,仿佛被賦予了新的意義。 厚厚的濾鏡作祟,容汀覺得,那麽普通的沐浴露的氣味在她身上,就聞起來很香。 但是這人好不容易撐著不睡,就是為了和她說沐浴露的事情嗎? 覺得有點好笑,她說:“我知道了。” “我真的沒有生氣。”冉酒氣息微弱,“汀汀,我不會生你的氣的。” 容汀有些詫異,似乎她比她還要計較晚上的事情,憋了這麽長時間,只是為了找個合適的時機和她說。 她並不在意,讓她不要放在心上。 “好。” 冉酒那邊安靜了一陣子,容汀以為她睡著了,自己這邊靠著牆有些擠,她輕輕往那邊挪了一下。 這一下,就碰到了冉酒的手臂,容汀瞬間不敢亂動了。 冉酒的呼吸重了一下,“你有被人表白過嗎?” 容汀渾身的皮膚都繃緊了,捉摸不清她什麽意思,於是仔細權衡了半天,如實說沒有。 那邊傳來低低輕笑的聲音,“我就說。” “什麽?” “沒被人表白過,好奇嗎?” 容汀慶幸這個時候是關著燈的,否則冉酒一定會看到她滿臉通紅,渾身如被火烤般灼熱。 “為什麽突然問這個?” 冉酒眯著眼睛,舒服地往枕頭角這邊墊了下,“嗯你今天聽我的demo,就沒有發現有什麽特別的?” 容汀回想了一下,李薇琳給她打開那個文件是表白的,冉酒配的是主動告白那一方,另一方因為是空白的,所以並不能聽出是在什麽場景的背景下錄的。只是.她想起來,當時聽冉酒的聲音,總覺得忽遠忽近,飄忽難捉,氣息有點不穩,甚至還有點喘。 她平時在頻道裡也聽過冉酒其他的配音,氣息很穩,從不會發生過大的波蕩。一個合格的cv,也不會讓自己的氣息那麽不穩的。 而李薇琳給她聽的demo,有點不太像平時冉酒的風格和水準。 她如實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敢聽?”冉酒狡黠地笑了一聲,嗓音因疲倦有種繾綣的質感。瞬間讓容汀發覺,此時冉酒的聲音怎麽有點像她聽的demo。 所以那段demo的錄製,是故意為了生活化嗎? 她有點不解:“嗯?” 冉酒呵了聲,“汀汀啊,你知道為什麽那些demo是未公開的嗎?” 容汀小心翼翼地說:“因為錄製的不夠好嗎?” 她覺得她想的怎麽也八九不離十,因為那些demo背景音也嘈雜,聲音也不穩,呼吸甚至是凌亂的,怎麽播出去嘛。 冉酒歎了口氣,是不指望她能猜出來了。 “因為,那些demo,都是我配的親熱戲。” 此時容汀還處於一種蒙圈的狀態,“親熱戲?” 她突然想起李薇琳說過那是面紅心跳小劇場,不過按照她當時的理解,大不了只是告白而已。 告白就算親熱戲? 親熱戲就是兩個人很親熱的戲嗎? “就是床/戲。”冉酒手背碰了碰她的臉,“你怎麽這麽笨啊,都聽不出來還敢聽,還敢給我配另一半,厲害死你了。” 她分明是嬌嗔的語氣,卻給容汀一種戲謔的寵溺感,仿佛在和她說你怎麽不上天呢。 她現在就可以上天了,面紅耳赤到不行,直接拿被子蓋住了自己的臉,“別說了!” “現在又不讓我說了。”冉酒輕輕戳弄裹在被子裡的人形,“你當時聽怎麽聽的很帶勁呢,那裡明明坐著一群人,還敢放出聲音來。” 容汀的聲音在被子裡悶悶的,“對不起。” 外邊戲謔的聲音終於沒了,容汀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半天,覺得有點悶,探出個頭。 才發現冉酒已經躺回一邊了,她松了口氣小聲辯解:“我真的沒聽出來。” 冉酒:“我信,你現在都害羞成這樣,要是當時知道了,估計會挖個洞鑽進去吧。” 容汀聽著很氣,但是她想了想,悲催地發現好像確實是這樣。 太丟人了。 “所以,你喜歡聽人告白嗎?”冉酒又問她。 容汀不知她為什麽總抓著這個不放,不過她想,照這個趨勢,如果冉酒不得到相應的回答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她歎了口氣,編了個半真半假的理由:“嗯,我很普通,沒人和我告白過,所以.有點好奇。” 她有點期待冉酒聽到這些話的反應,會同情她,還是會放過她.還是照她以往的風格,總會用一些奇奇怪怪的雞湯安慰她。 可那邊始終沒有動靜,容汀離她很近,隔著被子還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瘦弱,周圍的光影昏暗,只能看到她纖長的睫毛偶爾眨動,證明她還沒有睡著。 此外她確實一動不動,連基本的生命體征都微弱。 “汀汀,我有點喜歡你。” 她開口的那麽突兀,嗓音繾綣又憊懶,確實十足的情深意切。 床猛烈晃動了一下,容汀噌的坐起來,死死盯著還躺在她旁邊的冉酒,懷疑她耳朵出了問題。 她腦海裡的弦將斷未斷,被冉酒的話反覆碾磨。 她居然說喜歡她。 真的嗎? 接著,冉酒兩隻手墊在腦後,不動如山地又說了一句,“汀汀,我嫩的是栽得你手頭了。” 容汀:“.”這句話她聽得懂,她們家鄉所屬的方言區和蜀地差不多,那邊男生和女生表白就是這樣說的。 她越來越不理解冉酒的迷惑操作。 “汀汀,我猴中意內啊。” “Ting,私はいをし、あなたは知っていますか?”(我喜歡你很久了,你知道嗎?) “Jet`aime,Jet`adore.”(法版) 她說了好多各地的表白方式,有些甚至帶點生澀,最後,她說:“知道我的眼睛為什麽好看嗎?” 容汀心頭一跳,她怎麽知道她喜歡看她眼睛,“為什麽?” “因為我眼裡有你啊~” 說完這句,冉酒終於控制不住笑出聲來,整張床微微晃動,容汀浮動不定的心思盛在上邊,落不到實處。 冉酒笑夠了,還有點抽搐不停,夠過來拉她的手,“你剛才你剛才為什麽突然像挺屍了。” 容汀不讓她碰,突然意識到一切只是她臨時起意,像是憐憫的施舍,讓她體會了這麽一番被告白的滋味。 洶湧過後心頭的潮汐漸漸平靜,她蹙著眉:“你為什麽這樣做。” “怎麽啦?”她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又放柔了聲音,“難道剛才你不爽嗎?” 爽個屁! 容汀快要氣死了,像一個鼓脹的氣球,馬上就要飄上天了,突然被人一針戳爆了,飄下來的只剩一張爛皮。 不過再想想,冉酒並不理解她的感受。 既然不理解,又何談有錯。 冉酒甚至無意中滿足了她一場虛無縹緲的夢,讓她也做了一番夢裡的主人。 冉酒又捉到她的手,這次死活也不放開,甚至頑劣地晃了晃:“不滿意嗎?我還會用日語叫/床,你要不要——” “不要!” “嗯?灣灣的聲音我也會一點。” “不不行!” “那,實在不行的話,泰語我也會一點點。” “冉酒!”容汀回過頭怒目而視,不過黑暗裡什麽都看不清,但她甚至能猜到冉酒嘴角應是上揚的。 折騰完這麽一遭,原本沸騰的湖水此時也變成了一潭死水,附著在地面上再也沒有流動的痕跡。 她重新躺下來,任由冉酒抓著她,“我困了,睡吧。” 冉酒聽出來她是真的累了,不再鬧騰,將作亂的手乖乖撤回到自己地盤,“嗯。” 沒一會兒,屋裡就安靜下來。 冉酒似乎真累了,打了個哈欠,又無意識地翻過來翻過去,最後嘟嘟囔囔睡著了。 容汀聽著身邊人平穩的呼吸,側過臉,只看到她微微縮著肩膀,睡顏也安靜清豔,一雙疏漠漂亮的眼睛此時乖順地閉著。 外邊偶爾有嘈雜的人聲和摩托聲響動,容汀會下意識虛覆在冉酒耳朵上頭,然而很快就發現是多此一舉。 因為不遠處是大片商廈和娛樂區,聲音避無可避,紅綠閃閃滅滅的燈光能透過窗簾映射進來,駁雜煩亂。 如同她此時的心情。 可是冉酒不動如山,睡得十分安穩。 她忍不住想,這邊的臥室要比她那邊吵多了,冉酒每天怎麽能睡得這麽踏實。 這棟黑色板樓歷史久遠,三環以內這樣的地方少之又少,在一眾高樓大廈和高檔小區既裡顯得貧瘠,又格格不入。 容汀此時獨愛這樣的喧囂。 至少,無論怎麽樣,此時的冉酒仍然是屬於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