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徐珵大踏步的來了,帶著管家。見到陸銘身上背著錢袋子,臉上頓時浮現出了笑容。進了花廳,撚著胡須笑問:“陸公子是來還錢的?” “沒錯。請二小姐來見證,這樣就不用簽什麽收據了。” 陸銘之所以提出叫徐嵐橋來,因為他答應還這些銀子,完全是要報答一下徐嵐橋的救命恩情。 徐珵皺了皺眉,卻沒有多說,吩咐管家去叫二小姐。 管家走後,徐珵對陸銘道:“陸公子,我閨女在你神探坊做事,目的不真是要幫你,這一點希望你明白。她是想有一個地方能夠跟金花雨千戶會面,因為金家已經提了親。可惜小女在替她姐姐服喪,喪期不能成親,所以這才沒有過門,也沒有下聘定親。但小女對金公子是很滿意的,希望能夠多跟他來往,相互了解,為以後夫妻生活提供更多便利。” “很多人過了門才知道夫妻長的怎麽樣,有個什麽性情脾氣,夫妻需要長時間的磨合。他們就不一樣了,他們在你那裡,也就相當於一個磨合的機會。陸公子,你要多多給他們創造條件,切不可故意從中作梗啊!我相信陸公子不是這種人,對吧?” 陸銘眯著眼瞧著面前這個人,呵呵兩聲,道:“大人如果覺得到我會妨礙他們,盡可以讓徐姑娘不用來,沒關系。” 徐珵見陸銘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對自己也沒有半分的恭敬,很是惱怒,心想如果我能決斷,還用得著你啊?臉上卻笑吟吟道:“公子多慮了,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是這麽順嘴說一句罷了。小女在神探坊過得很開心的,也承蒙你照顧。上次跟著金千戶一起到郊外去踏雪尋梅,她很開心,回來一直在說可高興了。還說下次要單獨跟金千戶,不要旁人在旁,說話都不方便。” 陸銘懶洋洋的沒接腔。 徐珵有些無趣,便沒話找話地問道:“陸公子還真是有本事,才幾天就湊了這麽多銀子來還啊?你們被抄了家,生活還成問題呢,不要緊吧?要不……少還一點也行,先拿個十兩八兩的回去,總是要開生活的,不要讓你母親、奶娘她們餓肚子才好嘛。” 陸銘沒說話,低頭瞧著地上的青磚,似乎哪裡比別的地方更讓他有興趣。 徐珵還沒見過在他面前這德性的年輕人,好歹他還是翰林院侍講,算得上半個皇帝的老師呢。氣得直吹胡子,卻無可奈何。 便在這時,在管家的帶領下,徐嵐橋和丫鬟芍藥急匆匆的進來了。 因為是家居,所以她身穿一件織錦絲綿襖,外罩月白色繡暗花的褙子,腦後三千青絲披散著,只是用一方乳白繡花絲帕松松地綰住,一直垂到腰間。淡掃蛾眉,眸若點墨,一張俏臉白皙如凝脂一般,近了看,都能見到那幾乎透明的肌膚下淺青色的脈絡。 看見陸銘,她下意識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身子,見衣著並無不妥之處,這才放心,衝著陸銘淺淺一笑。 徐珵忙招呼她坐下,說道:“陸公子好本事,這麽幾天就掙了一百五十兩銀子來還聘禮了。他說了要你來做個見證,就不開收據。” 徐嵐橋望向陸銘,陸銘報以微笑,還眨了眨眼。 徐嵐橋也不多說,微微頷首,吩咐芍藥清點銀兩。數目無誤,當下對父親徐珵點頭道:“是一百五十兩。” 徐珵點頭道:“很好,還差三百五十兩,相信陸公子很快就能還上的,對吧?” 徐嵐橋幽怨地低聲道:“父親!陸公子家剛剛被抄家……” “陸公子很有本事的。你應該知道的。”徐珵打斷了女兒的話,撚著胡須微笑,“如若不然,我也不會答應把你姐姐嫁給他了,可惜啊……” 陸銘點頭道:“如果順利的話,應該這幾天就能把錢還清。” 徐珵面露譏諷:“陸公子,有信心是好事情,但是要量力而行哦,千萬不能自視太高,否則,做不到,徒惹人笑話!” 陸銘似乎根本沒聽見似的,扭頭對徐嵐橋道:“徐姑娘,辛苦你了,在下告辭了。” 徐嵐橋有些心焦,低聲對陸銘道:“你,你別著急,這件事爹爹也沒有催你,你切不可太……” “為父怎麽沒催了?”徐珵撚著胡須側頭狠狠瞪了女兒一眼,又鼻孔裡重重哼了一聲,隨即緩緩扭頭,望向陸銘,“我知道,你有本事,切不可讓老夫失望哦!” 陸銘依舊面無表情,站起身,連看都沒看徐珵一眼,只是對徐嵐橋拱拱手,隨即大踏步出門去了。 徐珵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他的背影對徐嵐橋說道:“混帳!這人簡直就是個混帳!當初若不是因為他爹是禮部侍郎……,嗯,混帳!混帳!” 徐嵐橋送到花廳門口,讓仆從送出去,這才轉身對父親道:“爹,你誤會了,陸公子挺好的……” “好什麽好!以後你就不要去他那什麽神探坊了!” “爹!”徐嵐橋臉色蒼白,聲音卻異常的堅定,“你不讓我去神探坊,我今後誰也不見,尤其是金花雨!” 說著跺了跺腳,轉身往內宅走。 徐珵趕緊跟在徐嵐橋後面,哼哼唧唧半天,才咬牙道:“好吧,爹說的話還是作數的。你去神探坊好了,只是別理睬那姓陸的,他不是個好東西!隻跟金花雨公子說話就好,這金公子,乾爹是司禮監掌印太監,宮裡太監第一人啊,金公子又生得面目清秀……” 後面一迭聲的說金花雨的種種好處,直到把徐嵐橋說得用手塞住了耳朵,徐珵才不得已閉了嘴。 把女兒目送進了院子,徐珵這才歎了口氣,轉頭望向大門的方向,心中暗忖,這陸銘,自己女兒好像對他有點意思。 可不能讓他壞了好事,得盡可能的破壞他在女兒心中的形象,免得節外生枝才行。 同時,得暗示一下,讓金花雨加緊攻勢,盡快把這門婚事定下來,心裡才踏實。 陸銘離開了徐府回到家。 門房見到他,陪著笑說錦衣衛女百戶納蘭姑娘來了,正在花廳等著呢。 陸銘快步來到了花廳,見到納蘭骨正端坐在椅子上,面若玉雕,平靜如水。她頭戴折上巾,身穿一襲書生長袍,做男裝打扮,但那圓鼓鼓的胸脯出賣了她,因為盡管被抹胸死死勒著,卻還是膨脹得如同要裂衣而出似的。 聽到陸銘進來的腳步聲,納蘭骨才扭頭過來,淡淡問道:“我聽說盧誠得到了一個顱骨複原頭,拿著讓滿城的裡正來辨認屍源。你知道這件事嗎?” 陸銘微笑,道:“我知道,是我給他的,至於原因,你不要問。問了我也不會說,不過你應該能猜到。” “你說的讓他替你查?——他若查到了,不會告訴你的,至少不會很快告訴你的,他會先查,查到凶手,你就輸了!” 陸銘微笑:“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 納蘭骨凝視他片刻,緩緩點頭,站起身道:“好,你心裡有數就好。——知秋那邊怎麽樣了?我去過刑部衙門,說他沒上衙,也沒請假,我有些擔心。你能不能去看看他?” 陸銘道:“昨晚他病了,發燒,應該是傷寒吧,已經吃過藥了,既然你問到了,我就去看看,你就在這裡稍等,我很快回來,把情況告訴你。” “多謝!” 葉知秋吩咐肥妞兒好生照料這位錦衣衛女百戶,然後出大門,來到了葉知秋家。 拍開院門進來院子,來到葉知秋的書房。屋裡,葉知秋正斜躺在床頭,跟母親和娘子說話。看著雖然神情依舊萎靡,但已經比先前好多了,至少神志已經完全恢復,只是顯然高燒還沒有完全退掉,臉泛潮紅。 葉知秋看見是他,馬上讓蘇小娘他們都出去,把門拉上。 待他們走了之後,葉知秋低聲道:“你之前拿回來的幾個案子,我因為病了還沒忙完呢!可不能耽誤。但是我現在全身沒力氣,很難下到地下密室去的。不過辦案是沒問題的。你趕緊去把那些卷宗都拿來,我辦完了你好拿去交差。” 陸銘點頭,先把房門都閂上,才下到了地下室,把那些卷宗和書都拿了上來,放在他的床頭,說道:“你還在病中,別著急,我擔心病情加重。” 葉知秋搖搖頭:“你扶我起來靠著床頭,我就這麽躺著實在不得勁,還是忙起來辦點事好。——放心,寫判詞沒問題。若是必須需要活動,我會等你來的。” 陸銘點頭,他知道沒辦法說服葉知秋,他就是這麽個強眼子,尤其在公務方面。 葉知秋壓低聲音道:“我一直在擔心一件事,——我若在床上躺上七八天不露面,納蘭會著急的。說不定會到你家來找你,問我的消息,你得想好了怎麽跟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