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秋低聲對陸銘道:“沒穿幫吧?她們沒有知道我癱瘓的事情吧?” “沒有,他們發現你的時候,你已經昏迷了。我偏巧看見你家亮燈,沒有易容就進來了,所以沒事。對了,你這究竟怎麽回事?” “我隻記得,我從地窖裡爬上來,就昏死過去了,後面的事都不知道。——抓藥的錢哪來的?” 陸銘知道葉知秋會問這句話,已經想好了,這時候沒辦法隱瞞,只能實話實說:“是你用你的畫賣的錢,兩幅畫,一副是你先前書房裡的,另一幅是我讓你畫的那副。請的太醫,診金和藥都很貴,已經差不多花光了。因為你不願意用我的錢,才出此下策……” 葉知秋氣得小山羊胡都簌簌發抖:“你怎麽能……,怎麽能擅自拿我的畫……去賣錢?你……,你讓我……有何面目見人啊!” 陸銘也來氣了,冷聲道:“你倒是顧全了臉面,你怎麽不看看你老娘和你娘子?她們都病得很重,看病需要錢,生活也要錢,光靠你的俸祿根本不夠!如果不想辦法掙點錢,一家老小可都跟著你受苦受窮,甚至沒錢治病。對此,你可以視而不見,我雖易容成你,但要我對她們的苦視而不見,我做不到!” 葉知秋愣了,隨即慢慢低下了頭,不說話。 陸銘口氣放緩:“再者說了,我把你的畫拿去賣,並沒有說是你,隻蓋了‘閑人’那枚小印。而那印章沒有外人知道,是你自己取的號。對你的名聲有什麽損害?” 葉知秋還是低頭不語。 陸銘趁機開導:“你的字畫功底很深,很值錢的,我開書畫坊的朋友說的。你的畫在沒有名氣的情況下,都能一幅畫賣出十多二十兩銀子,要是闖出了名氣,一幅畫上百兩都沒問題的啊。你空有一身本事,為什麽不用這個掙錢?反正是隱姓埋名,沒人知道‘閑人’就是你啊,悄悄的賺錢,何樂而不為……?” 陸銘說了一大串,葉知秋卻只是冷冷回了一句:“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不管是什麽原因,你我……各安天命!” 陸銘頓時傻了,這是要絕交的最後警告啊。 這小子,整個一榆木腦袋不開竅啊,認死理! 陸銘無可奈何地聳了聳肩,點點頭:“行!那你說後面你治病的錢怎麽來?你一副藥就要花差不多十兩銀子,要連吃七八副才能好!你說吧,怎麽掙錢,我去照做。” “我不知道……,但是,絕對不能再拿我的字畫去賣,絕對不準!否則……” “不用說了!”陸銘一擺手,打斷了他的話,“我知道了,不賣你的字畫。那我去找太醫賒銷藥材,可以不?將來用你的俸祿或者用你的名義掙了錢,——你同意的掙錢方式,再去還錢。這可以嗎?如果這也不行,我就沒辦法了!” 葉知秋沉吟片刻,緩緩點頭:“如果太醫院真的願意賒銷,當時可以的……,但你不能瞞著我花你的錢,再告訴我是賒銷,那我知道了,絕對不答應!” “行!——我不會把我的錢花在你身上的。我自己都不夠花呢,幹嘛給你?你同意賒銷就好。太醫院我還算熟悉,應該沒問題的。我易容成你,用你的名義打欠條,你總可以相信了吧?” “嗯,有太醫院的欠條我就信。你可以用我的私章去打欠條,就不用模仿我的字了,你也模仿不像,容易認出來。” “知道你是京城大書法家,大大有名,我這學渣是學不來的。好了。還有一件事,好事情,要告訴你,你躺好了,別太激動哦!” 葉知秋有些疑惑,眯著眼望著他。 陸銘咳嗽了兩聲,才說道:“太醫院的黃太醫有一個秘方,可以治你的癱瘓!” 出乎意料,葉知秋沒有驚喜,而是滿臉惶恐,竟然呼的一下抓住了陸銘的手腕,緊張得聲音都有些結巴了:“他……,他知道我……癱瘓了……?” “你別緊張,他不知道!因為我給你用人皮面具易容了。隻告訴他,你是我的朋友。” 葉知秋這才舒了一口氣,慢慢放開了陸銘的手,這才問道:“好!這就好……,你剛才說,他有秘方能治癱瘓,是真的嗎?” “嗯,他有一道祖傳秘方,但缺一味藥。他已經把這藥告訴我了,我想辦法找,找到這味藥之後就能給你療傷了。” “太好了!可是……”葉知秋患得患失地道:“這藥應該價格不菲吧。” “不僅很昂貴,最主要的是很珍稀。是出產自西洋的白犀牛角。” “白犀牛角……?”葉知秋臉色頓時變了,聲音都滿是絕望,“是這個藥啊……,我知道,是極其珍貴的一種藥材,產自西洋,萬裡之外。當年鄭和下西洋,其中一個主要目的就是搜尋這種珍貴的藥材,可以起死回生,延年益壽。……算了,這麽貴重珍稀的藥,比人參貴重萬倍。就算是你爹在世,你們家傾盡家財也未必買得起。唉……” 陸銘道:“話不能這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有希望總比沒希望的好……” 剛說到這,陸銘停了下來。因為窗外有聲音,從陸銘家圍牆那邊傳來,雖然隱隱約約的,但是卻能辨認出來。是肥妞兒的聲音在喊:“公子,你在哪?有錦衣衛的大爺來找!” 陸銘立刻就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應該是盧誠來了,正如自己所料。 葉知秋也聽清楚了,臉上有些緊張:“這會來錦衣衛找你幹嘛?不會是來找麻煩的嗎?怎麽辦?” “放心,不會的。這幾天我要隨時帶你去太醫院看病,所以你就躺在床上裝病,不要下床。等你病好的差不多了,我再把你轉移到地下室去,然後我再繼續冒充你去上衙。” 葉知秋點點頭:“那你可得時常來看我,不然我有什麽事一個人搞不定的。” “你放心吧,只要沒有天大的事,我至少每天來看你一次。” 葉知秋點點頭,還是有些不安的望著他。 陸銘又安慰了他幾句,這才告辭離開。 他一晚上都把那箱子夾在腋下的,好在裡面的頭顱已經經過防腐處理,沒有什麽味道,所以沒有露餡。雖然葉家的人都好奇為啥夾這麽一個木箱子,但也不好意思多問。 陸銘出來之後,繞到了自家後花園,打開後門進來,便看見肥妞兒正在那緊張的四處喊著,便道:“嚷什麽呢?半個京城都聽到了。” 肥妞兒趕緊甩掉一身肥肉,咚咚的跑了過來:“少爺,不好了,錦衣衛來人了,是個千戶呢!還帶了好些人來,奶娘都嚇哭了。” “他們欺負人了嗎?” “那倒沒說,隻說要見你,還客客氣氣的。我就來找你。可是閣樓裡也不見你,床鋪也鋪得整整齊齊的,我到處叫你,原來你出去了呀!” “我說過了,沒有我的許可不許進後花園來。你耳朵不好使嗎?”陸銘板著臉。 “我記住的呀!少爺。可是這不是錦衣衛來了嗎?奶娘嚇壞了,非逼著我進來找你,說不得了啦,怕出什麽大事。咱們在他們錦衣衛大牢吃盡了苦頭,奶娘想起來就害怕。” 陸銘說道:“別擔心,我這就去。——以後天大的事也不許再進來了。就算是皇上來了,也不許隨便進我的後花園,更不許進我的閣樓,否則,我就一口口咬下你這身肥肉,聽到沒有!” 陸銘聲色俱厲的吼道。 他必須要樹立規矩。否則這肥妞兒跑進來,萬一發現了地下室的葉知秋,那可就全完蛋了。 肥妞兒惶恐的哦了一聲,惶恐地跟在陸銘屁股後面出了後花園,趕緊把花園的門鎖上了,把鑰匙揣在身上,心想以後就算挨罵也不能闖進去了,只能在花園圍牆外面扯破喉嚨喊。 陸銘夾著那木盒子進來,奶娘臉上還有淚痕。見到他,趕緊過來。 陸銘擺擺手:“沒事,是個朋友。來得陣仗大了點,我去教訓他幾句,你跟我來。” 說著,一手抓住了奶娘的手,便往院子的會客廳去。 奶娘有些緊張,想掙脫,可是被陸銘牢牢抓著的。一直進到了大堂,便看見果然是盧誠,正滿臉堆笑的坐在那兒。捧著一盞茶慢慢品著,一排的錦衣衛腰胯單刀,身穿飛魚服,威風凜凜的站在屋子的兩側。 陸銘站在門口,冷眼瞧著盧誠:“盧千戶,好大的官威呀!殺氣騰騰的到我家來。你這是擺威風來了嗎?看把我奶娘嚇的都哭了,你覺得有意思嗎?” 盧誠頓時滿臉惶恐,趕緊將手裡的茶盞放下,快步上來,滿臉賠笑道:“抱歉抱歉,我一早得到消息,來不及換便裝。心裡著急,想跟兄弟商量事情,所以就這麽來了,沒想到誤會了。下次一定注意。——老人家,我嚇著你了,我給你賠罪,請你大人大量,原諒我吧!” 說著,衝著奶娘躬身一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