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轩辕采惜带着小茵去了虚空之门。好教她静心修练。这一去,却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风逐月心中惧怕惶恐,生怕那小家伙会不会趁机杀回来抢玄冰。可师父说他永远都不会再来了,那便是他不会再来了。虽从不怀疑师父话中的绝对性,可心里总还是有那么一丝丝若有若无的万一时不时便会作祟,以致有时会产生一种幻觉:某个不经意的转身,不知何时那小家伙便已站在了自己的身后。 还好,那小孩儿真的应了师父的话,并没有如自己臆想的那般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慢慢的,便彻底的放下心来。 不知又过了多少日子。 这日,风逐月正在逗妹妹开心,忽觉身后一暗,立即警惕转身。却见一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站在洞口,向里观望,一双明亮的双眼,睿智而又深邃,然他只是向里观望,却并不迈步进来。 风逐月才要开口,洞外突又传来一阵破空的锐啸声。风逐月闻之大惊,急急运功,全神戒备。然而那老者却似乎充耳不闻。风逐月暗道一声不好,心想:莫非……来人是这老者同党? 良久,却不见那破空之人出现。 “老前辈,你……?”风逐月开口相询,自是想知道来者何人, 却不料话才过半竟被老者打断。 “茵儿,我回来了……”老者声音平淡,平淡的好像他……回来了。 然而那深邃的双眼,不知何时,却在最隐密处,闪动着晶莹的光。 “殊……殊……”就那么一个陌生的时间点,风逐月的心,竟被那平淡的声音击得粉碎,而泪,已滚滚而下。 老者缓步而行,来在洞中至深之处,跪倒在如茵身旁,伸出他那双苍老的手,想要抚摸,抚摸这亿万年前的天外玄冰。 他,犹豫了。 “如,如……茵,你可还能认出我吗?你……不会嫌弃我吧?” 风逐月跑到洞外大哭,然而那老人,却似有道不尽的言语…… 如茵,我……回来了,从天的那一边…… …… 我穿越了千万个世界 只为回到你身边 我去过天的那一边 那里的生灵却不曾见识过你美丽的容颜 不觉间已是五百年 也许你的微笑我已没有了回忆 我不过是一具空留执念的躯壳 在那时空之门中永恒穿梭 再见是缘 曾经的思念还写在你的脸上 可是你知道吗 那个人已经老了 正滑向永恒的开端 而你 却在彼岸 …… 殊暮老了,那扇门他找了好久好久。穿越过许多世界。面对面的容颜,已相隔五百年。 五百年前,你睡了。五百年后,你还没有醒。 五百年前,你走了。 而今,你回来了,我还没有醒…… 悄悄地,你走了。不似你狂烈而来。没有挥手,却偷走了我的心。 …… 偷偷地,你走了,不似你乘日而来。留下一个名字,却种下了一颗有毒的种子。 多年以后,再相见,你可还有话要对我说吗? …… 殊暮无言以对,那一颗颓破残旧的心,已无法生出言语。风逐月站在洞口,望着洞之深处,那一个颓败垂垂的老人,不知怎么,再无力生出恨意。 他一定有好多话要说, ……只是需要时间。 也许,自己不得不暂时离开…… …… 云涯边,风逐月眼望东方云海天际,怔怔出神。蓦然回头,深深凝望。那一个洞口,或许再不属于自己…… …… 妹妹,姐姐不得不把你割舍。他……才是你最需要的人。姐姐只好把你藏在心里。 但愿来生,你我姐妹重逢…… 紫鸾飞过彩云之巅。面向未知的东方,再不曾回头…… …… 大凤凰城,南宫家。 猪头老哥灰头土脸狼狈而归。全家人吃惊过甚,好在有惊无险。后来大家伙儿才知道,这老兄是被自己的岳父岳母联合体给揍了。 试想当时惨烈之场景,众人无不心惊肉跳,双腮发麻。不知是该怪自己时运不济还是该怪自己自不量力。娶媳妇儿也不看对象,吃饱了撑的,放着好日子不过拉枪捣牛。净不学好,跟着大郎打炊饼,跟着西施磨豆腐,倒也还成,至少是门手艺。可偏生这货跟着殊暮学偷看,而且还是偷看仙女洗澡。也怪这怂包学艺不精,色壮怂人胆,却没学到人贼机灵。捅了老虎的腚门,唯一保命的法子就是跳上虎背,这辈子也别想再下来。正所谓,你不成猪头谁成猪头。这就是命! 宇日逐星感同身受,满心预怕,不知道某一天,自己会不会也落得跟这老兄一般的下场。一想到那将要来的危险,一想到那一位随时随地都可能冒出面来的姨娘兼未来的丈母娘。便觉着自己离猪头之日不远了。 每次玥儿叫哥哥,便浑身打激灵。这哪里是在叫哥哥,分明就是在叫猪头!惶惶之中,宇日逐星只觉时光飞逝,却又度日如年。这哪是人过的日子,明明就是屠宰场里待宰的高智商的猪过的日子。 妹妹们见哥哥心事忡忡,一颗心巴不得能为哥哥分忧,却始终问不出个情由。她们哪里知道,在哥哥眼里,今时今日,她们早已成了带刺的玫瑰,刚出锅的山芋。甚至这货常常会不自觉地生出个歪念头,但愿上天让姐姐永远住在流云山,如果我想她们了便常回去看看,只带玥儿去。 对!只带玥儿去! 偏偏,天不遂人愿。某日,姐姐,也就是他的姨娘,或者有一天,有可能也会成为他的丈母娘,她……回来了。见到宇日逐星的第一件事,便是把他整容成了猪头。 非恨,非怨,非怒,非气,这小子表现也可圈可点,亦没犯什么错儿。若果真要捏他一个错处,那便是这鳖儿长得太像妹妹。风逐月想妹妹,所以一看到这小子就哭了。不得已,把他揍成猪头,便看不出妹妹的模样来了。 不过她是闭着眼睛,狠横下心才打的。一边打一边提醒自己:这不是我妹妹!这不是我妹妹!…… 睁开眼睛一看,嘿!……别说!还真不是我妹妹!原来是一头猪! 妹妹见哥哥无由挨揍,心里不平,便欲和母城主理论一二。得知情由之后,却也只有与那伤心女子抱头痛哭一场的份儿。至于猪头哥哥所受的委屈,也只能深表同情,心疼之余也只得喟然长叹,只道一声:这都是命! 何时想妹妹想得受不了了,便唤来妹妹的雕像,细摸慢看,泪雨连绵。然后……,再把他打回原形。 妹妹心疼哥哥,直抹眼泪,却也没得法子。都是子随母相惹的祸,啥也别说了,一说两眼都是泪。欲言还休!欲言还休!只道我乃大猪头! 闻‘风’丧胆的宇日逐星每回成妖,却也只能夜半飞到城中某个偏僻隐密处找幽幽倒苦水。那是宇日逐星为她劳费了不少心思才弄了那么一个相对安全些的地方。这其中,方馨也出了不少力,只是宇日逐星没有告诉她真相,只说是一位曾经救过自己的恩人,被瀚海神舟追杀。所以…… 幽幽做回女子,却不愿以原来的相貌示人。她……只愿给他看。 宇日逐星虽然倒的是苦水,可心里面是甜的,是痛的。娘有一个好姐姐,太想念自己的妹妹。一想到她流满泪水的面容,心里面就好像有人在大力地撕扯。 幽幽也有同感,只能静静地抱着他,做一个聆听者。 好想留下他,留他过夜,每每话到嘴边,终究没敢开口。 黑暗中,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幽幽叹息声中,不知此时几更,不知泪有几行…… 倒出来的,是似是而非的苦水。而掩藏在心里的,才是似非而是的痛楚。那一个从未谋面而今却凭空出现的老爹,才是内心当中的痛点所在。 该去见他吗?该恨他吗?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竟已垂垂老矣?爹娘重逢,终于重逢,却又是怎样一幕情景……? 流云山哪!痛苦的根源,我该怎么面对你?…… …… 流云山,行云如水。流过紫云峰,便染上了淡紫光辉,汇聚成海,翻涌不息,一如亿万年前。 时过境未迁,物非人更衰。鬓毛衰尽,再不似当年的风流少年。 殊暮后悔了。深深地后悔了。深达五百年。 五百年的风雨独行,有生之年,不知还能否倾诉的完。一个孤独的老人,面对着一个沉睡中的女子。喃喃自语。 “如茵,你知道吗?我去过荧惑星,它不是夜空幽冥之火,是一片好大好大的荒凉大地。那里有一扇好大好大的门。你猜我在门口看到了什么?”他顿了顿,似思索了一下“别猜了,你猜不到的,是两个异服怪人,一身厚厚的白色盔甲。身后背着一个奇怪的小方柜,头上罩着个中空的水晶球。是一个男子和一个姑娘。也是从门里面出去的。”说到这儿,他皱了皱眉,好像那久远的记忆中,似也不太能确定什么,略略沉吟了一下又继续道:“那姑娘好似在哭,不过相距太远,看不真切。不过片时他们便进入到一个四脚尖顶的大圆桶里面升天去了” “你知道吗?那门叫空间之门,好多颗星星上都有。当你走进去再返身出来,便不再是原来的那一片天地。 ……我去过许许多多千奇百怪的世界。你知道吗?……我迷路了……”老者已浊泪纵横。跪伏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哭了好久好久。 他迷路了,迷失在不属于自己的时空当中。想要回家,唯有找到原来那一道时空之门,也就是空间之门与时空裂隙的重合体。 他不知道,时空之门,根本就没有原来那一道。每一次出现,进去了,便不是曾经去过的时空。 只所以能回来,并不是他找到了回家的路。最近一次的时空震颤,在时空扭力的作用下,他被时空智慧力抛掷到了那一扇他花了五百年也没有找到的空间之门。只是时空裂隙突现异变,有两道空间之门突然塌缩,引发空泡之内的时空紊乱。而时空震颤的范围,直径已达七万光年。 时空自我修正之后,似乎一切都没有改变。然而他回来了,回到了一个属于他,而又不属于他的时空。像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而这一梦,就是五百年…… …… (注:时空之门虽是受造之物所作,却是上天格外的怜悯。把玄妙奥秘的真理,依藉亿万宇宙内外的被造,向被赋予了智慧的活物显现,是为密钥。 愿者得之,因着受造的未知本能,开启探索三向(所谓三向:即过去、未来和平行时空)多维的逆世界。 只是人心多诡,其性本恶,欲念至深而不可测度。 人的欲望有多深? 无底! 人的欲望有多大? 亿亿万万个宇宙也装不下! 人的欲望有多可悲? 永远也无法跳脱出受造之物与生俱来的苍白如纸的单薄可怜而又可笑且可悲的所谓智慧! 人的欲望有多虚妄? 明知所求,不过捕风捉影,却遮目天黑,万世执着,只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只为成为所谓的所有维度的主宰。 需知,所有受造,莫说数十度空间,纵有亿万维度,在创造者手中,也不过是说有就有。如此而已。 人的智慧,永远追赶不上痴心妄想的速度。单薄可悲的现实,催生出无数幻想中虚拟的所谓‘完美’世界,以为一呼万应之下,自己俨然成为了亲手所创的虚拟世界的主宰。 殊不知,无知的人,两手抓,两手空空,终其一生,不过是在卖弄自己的肤浅与无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