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好重:星玥传说

传说之为传说,越失真的厉害,便越具有吸引力。好似上古时候,曾有一种叫做人造美女的活物;面目越是远离本相,或说远离真相,便越是接近真相。是以万世以来,人们为了追求真相而改变真相。为着原初理应如此的因由,人们只能把渺渺而不可得的真底,由心中,寄托于传说...

第一百零五章 路在何方
    万山之山,恶棍大本营——古仙居。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娃站在庭院中,目力灼人,内中神光秘而难测。

    四个五大三粗的豪犷汉子卑躬弯腰把她围在中间,状若乞怜。

    “大丫,叫声爹”一人低声下气,尽力腆脸挤笑。

    小女孩很美,随她娘。明眸中闪烁妙秘神光,让粗人不可捉摸。

    “畜牲”一只柔嫩小手指点中那人鼻尖,眸中闪烁晶晶柔光,是泪,又似渊源深处的冥冰……

    那‘畜牲’便是贼大。不知已是第几百次被自己的女儿唤作畜牲,虽兄弟四人从不气馁,女儿终是金口难开。

    当女孩已能够牙牙学语,却从不学语。那时,九方希夷抱她在南宫聆玥面前,教她叫那一个最让母亲心动的娘字。女孩不为所动,与年龄极不相符地伸出一只小手,抚在她娘亲的脸上,柔柔弱弱地叫出一个‘玥’字。

    虽稚气嫩弱,听入南宫聆玥耳中竟清晰无比。

    一个玥字,打碎九方希夷的泪堤。她听得出来,那一声天外之音,可以熔融人心,教人心碎。

    蓦然,九方希夷不知道眼前模糊中的小女孩是谁了。

    她,或者,不属于这个世界……

    小女孩转身,走向南宫聆玥的房间。畜牲圈不自主地裂开一个缺口,她畅通无阻。

    四贼人如中了一记黑虎掏心,身子佝偻,久久不能直身。

    房中,南宫聆玥呆坐床沿,双目无神,略无血色的唇,无觉地微微翕动,似呓念着一个单音节。

    身后,一个足月大的小东西睡相正甜。是一个女娃,好看的女娃。

    小女孩近前,贴靠在南宫聆玥的双膝,抬起小手,高高伸出,轻轻抚摸她的脸。

    眼前的女子,是她的娘亲,又不似她的娘亲。她的眸光中,对于这一个生她的女子,似有别样的感情。

    九方希夷站在门槛外怔怔流泪,而她的怀里,是一个两岁大的女娃。那女娃乖巧贴面在她的颈项,有泪,从翕在一起的弯弯蝶羽间滑落,不知凡几……

    夔啸山。

    两鬓斑白的男子,面色灰沉。他坐在床边,妻子倚靠他的肩头,似睡似醒。

    “再带我去见一见双刀吧,或许这一次,她不会再对我下逐客令”男子自嘲苦笑,虎口触唇,几声轻咳。

    有血丝,显在指缝间。

    每次回来,双刀依旧对他百般不待见。

    在他的心里,终是一道心结。

    慕容蝶语忧愁,不知双刀何时才能摒弃前嫌,与自己的丈夫冰释旧怨。终究,还是怨你多一点吧,她这般想,终还是对那姑娘略有怨气。

    丈夫的背,是她温暖的港湾;是她日光下的白鸟;是她月光下的星星船……

    原初的森林,大山的腰间。

    有一处大大的山洞,双刀的家。

    刀公雄立门口,玉树又临微风。

    宇日逐星远远站立,慕容蝶语拜托这家伙传个话,说宇日逐星又来求见。这家伙华丽转身,拉出一道潇洒的风,喉中象徵性地发出一串显是不耐的隆隆之音。这样,自己的妻子听入耳中也会顺气些。

    嗷!嗷!……

    刀公又挨揍了!谁叫他每次都不长记性!明知她厌烦这人,活该嚎得像后腿挨了一棍的土黄狗。

    被修理(此修理是正宗的修理,非母城主式的修理)过的玉树来在家门口,像一株被人倒拔过的垂杨柳。大脸盘子上有几处略略胖了点儿,色彩方面似乎也略略鲜艳了些。

    玉树,终敌不过飓风。心里面还算勉强能够承受,面子上终于还是多多少少不太能挂得住。

    獠牙轻启正要开口,却见慕容蝶语扑通一下双膝跪在砾石地面,涕泪双流,呜呜大哭了起来。

    吼啊——!

    狂风扑面而来,一巨大身影撞开一脸不忍且又懵逼的刀公,瞬时阴影笼罩,立时又是一声狂吼!

    慕容蝶语只顾着哭,除了长发吹拂,不为所动。

    宇日逐星心里极不是滋味,好想冲过去把妻子抱走。却也知道,此刻,在姐妹中间,终没有自己伸手的空隙。

    双刀,没想到她会走出这一步。几乎就在她双膝触地发声的同一时刻,她已冲到了家门口。

    见她这般模样,更添醋意气怒交加,又是一声巨吼。抬起左前爪按上了慕容蝶语的头,‘恶狠狠’地把她拨倒在地。一个决绝转身,没留下半个眼神;除了,给刀公使了个讳深独浅的眼色。

    刀公虽然被妻子揍成了猪头,脑子清明着,这货闷骚,内秀的紧,立时心领神会。待得虎娘们儿入洞深了,提起右‘手’,轻推了下苦姐儿的额头,喉有隐声。

    宇日逐星看出端倪,慌忙上前搀起慕容蝶语,随着刀公‘华稽’转身,便紧跟其屁股后头进了洞去。

    事情总得有个了断,双刀也算是看明白了——嫁出去的妹妹,留不住的姐儿。再黏腻的姐妹情深,终归成了别人的人,连带着被人攫走了心。

    再大的仇怨,为了自己的苦姐儿,恐怕也不得不放下了。更何况,偷食不成崩坏了牙;没有那好牙口,莫招惹花生饼。

    打败自己的姐妹,不一定是同族,缘分天空下,或者是跨界……

    洞府深处。

    好大一个窝盘!像一个放大了千万倍的鸟巢。双刀侧卧其中,正给四个孩子喂奶。斜乜来人,显然余怒不肯稍消。

    刀公近前,乖乖伺立在侧,猪头轻摆,示意二人近前。

    慕容蝶语的脸上犹挂泪帘,可怜兮兮,眼望巴巴地眨动一双蝶羽。

    双刀很吃这一套,一败再败,不自觉目光转向侧后洞中至深处巨大空间中一处天然巨石台面。

    与此同时,宇日逐星的目光已被巨石台面上的一物攫夺而去。

    一瞬的时光凝固,空气变成不可呼吸的实体。右手平平前伸,勉力之极,几如摇摇欲坠;左手按压在胸口,不知是否长矛贯胸。

    他张大了嘴巴,呼吸系统也随之凝固;他拖步前行,有如行尸,似乎前方,便是撕裂的远方……

    双刀不明所以,一时间再度陡生气火,呼腾起身处,带起四只吊坠。不料一时扯痛,止不住发出一声痛吼!

    嗷唷——!

    腾身起处,吊坠纷落,惊得刀公趔趄而躲。

    这一时,慕容蝶语的目光已捆绑上心上人的视线。她呆住了,身子僵立脚踏之地,不知是被姐妹惊吓,……还是被姐妹惊吓。

    那是玥儿的佩饰,绝然不会有错!

    奇耻大辱登胸,双刀已然狂怒!惊天巨吼中,一跃而起,落身之时巨口已当头罩向恶贼天灵!

    三步的距离有多远?恰是宇日逐星向前仆倒后,中指指尖与巨石的距离……

    前仆,后继。

    慕容蝶语昏倒在脚踏之地,就在她的丈夫脸贴于地的时刻里。

    双刀,依旧不明所以,明明恶人还欲索走不属于他的东西,何竟……仆倒在地?

    天雷所吓吗?还是恐惧着死之降临……

    ……

    我是谁?

    为何竟有四个丈夫?这世道,竟是一妻多夫吗?

    昨日似梦,何时自己竟变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

    为何与丈夫相交的时候,心会痛得那般厉害?

    为何脸上常有泪痕,那眼泪的滋味,像失去了心上人……

    南宫聆玥自问百千回,不同的问题,得到的却是同一个答案。希夷姐姐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怀中吃奶的婴孩,那般陌生,明明,她长得与自己多有相像。大女儿时常对自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似隐意极深,又似小孩子假作成熟的言语。

    二女儿时常对着南宫聆玥流泪,多让她揪心。

    丈夫们的话多似漏洞百出,她却不知漏洞出在何处。自己原是富户人家的女儿,乱世之中飞来横祸,是丈夫们路见不平,却只救下了自己,

    像极了远古时候的悲戏话本。

    前些日子陪女儿玩耍时跌跤,撞坏了脑袋,撞失了记忆。可明明记忆就在单薄的迷雾后面,却总像永远也拨不开的云,以为再不得云开见日。

    为何,我的眼睛常含泪水……(这句是吃古人嚼过的馍)

    ……

    “玥儿……,玥儿……”

    宇日逐星额头火一般的烫,躺在床上终夜呓唤着南宫聆玥的名字。

    双刀没有吃掉玥儿,是宇日逐星先入为主的误会导致他眼下的光景。恭施若蓟把佩饰递在慕容蝶语的手上,告诉她这件佩饰是双刀在南方某地捡到的,或者,便有了找到玥儿的线索也未可知。

    可是哥哥他,何时才能醒来?慕容蝶语和恭施若蓟心焦力枯,束手无策。

    宇日逐星三日三夜的昏迷,把慕容蝶语折腾得还剩下半条命。

    把你攥在手心里,可否预见你的归期?

    “玥儿,

    我把他还给你……”慕容蝶语幽幽低泣,把佩饰掖进他的胸口处,半握着的虎口中。

    不是奇迹的奇迹发了,宇日逐星身如触电,猛然惊坐而起……

    三日后,刀公那货依依不舍离了自己的妻小出了一趟远差,一步三回头。妻子懒得与他送行,洞府门口没有出现以目送行的身影,一个也没有。

    只有一声不耐烦的巨吼从洞中深处发出,催促这货别磨叽,眼不见,心也烦。因为这次,那恶人离骑在自己丈夫的头上,只差了一段脖子的距离。也不知自己的虎爹虎娘是不是欠了自己姐妹的什么人情债,一股脑儿尽数落在了自己头上。逼着自己不还也得还。

    你们母女就是我今世的冤家,一对子重色轻闺的家伙!

    刀公再盼不到催情一幕,顶着一鼻子灰,灰溜溜领命奔下山,向着南方去了。这家伙的脖子宇日逐星是捞不着坐的,不够级,身份方面差了老大一层。慕容蝶语坐在刀公颈后,双手轻牵姐妹丈夫的颈鬃,柔软捋顺,顺滑如丝,就像是一团被他媳妇儿揉成的水捞细面筋。

    宇日逐星双臂紧紧搂着慕容蝶语纤纤柔腰,并非第一次乘车,难免紧张,他的心里对自己的妻子充满了无限感激,以及妻子的闺蜜。

    数千里单骑,短如弹指,长如万里蜗行……

    前方到站,曲肠小站。

    有下车的旅客,请把赖在软坐上的妻子抱下车,以免生物动力客车晚点,耽误客车晚间进站‘检修’。

    天下间,没有永动车。

    然,软坐如怀的旅客多么希望

    就这般抱着就好……

    慕容蝶语滑下丈夫的怀抱,不情不愿。

    宇日逐星,却像是在时空中穿梭了万万年。额前,不知何时,新添一缕银丝。

    希望,暂断在巨石背后。宇日逐星跌跪在枯草丛中,看不到寻妹前路在何方。他蓦然回头,遥望白云之巅

    冥冥中,内悬一抹深邃幽蓝,有异宝,归向天的那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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