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钓雪

“你又不是柳子厚,学什么独钓寒江雪?”温栀雪冷笑,“难道因为千山鸟飞绝,我就会多看你一眼?阁下向来是娇生惯养的,还是不要在我这整日为铜臭奔波的俗人身上浪费时间。” “否则,江上钓雪也只有空手而归这一个结局罢了。” “怎么就叫空手而归?“江叙抬眼,“柳子厚不是钓到雪了?” 温栀雪哽住稍许,又很快反驳,“钓到雪又能如何?雪又没什么用,只怕大雪真落了下来,只会让人冷得瑟瑟发抖。” “为什么要有用?”江叙反问。 一切奔着结果导向的社会里,温栀雪很久没有听到这样的反问了。 书画、诗词歌赋、哲学、以及爱情,这些看似“无用的东西”早就被她束之高阁。 求财去找财神爷,求平安可以去拜佛。买房子可以找中介,旅游可以找导游。万事有需即有供给。 但江叙喜欢温栀雪,从来不是因为她有用。 因为别无所求,所以才是她。 “何况”江叙轻笑,“雪落在我手里,我愿意捧着就是了。” 宜家宜室斯文败类古董店老板江叙&杀伐果断连锁书店行业新贵温栀雪

第二十三章 十二花神
六月底,润和拍卖行一年一度的精品拍卖会如期而至。
旗袍在书店上上下下活动不太方便,但在这样的场合却恰到好处。上一次没能盘出像样的头发,之后温栀雪买了好几款不同的簪子,木头簪子、银簪子、玉簪子,各式各样都有,势要练得比江叙的手艺还好。
果然来之前温栀雪盘发盘的非常成功,不同于上次江叙信手拈来的简洁优雅的低盘发,这次的盘发融入了编发,下半圈是饱满的麻花辫,斜插着一只缠花做的栀子花簪,看着更精致也更复杂。
旗袍一向是衬身材的,温栀雪在旗袍恰到好处的勾勒下显得身姿款款、背薄腰细,栀子与蝴蝶的绣线在水晶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如同梦境中的光亮,不同的角度折射出不同的美丽。
江叙今天的西装也别有用心,灰色的西装上别了一个六芒星雪花钻石胸针,在摩登优雅之外又多了一份古韵。
场馆里有许多玻璃展览台,陈列着成百上千件藏品,诸如十三行的古董扇子、商船模型,又或是西画雕塑、珠宝翡翠玉石器、唐卡古琴桌椅,右下角的标签写着估价,从几千到数十万不等,宾客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可以近距离地上手。展厅的出口处还放有甜品和香槟、红茶、咖啡等饮品,可以随意品尝。
而更珍贵的一些艺术书画、珠宝在玻璃罩外拉了红绳进行保护,宾客只能在一米外租略观赏,想要拿在手中把玩或是细细端详只能拍下藏品私人拥有,因此场馆里的许多藏品可能是未来几十年甚至一百多年内的最后一次公开展出。
听江叙说,参加珠宝场等拍卖的新客人要缴纳一定的保证金,保证金六位数往上。主要是为了防止买卖任何一方反悔时,可以予以没收以作为对另一方的补充,起到一种类似担保的作用,主要是为了维护交易安全。
逛了一圈,二人从场馆中的展示区来到了正式的拍卖厅。
拍卖桌前放了本次竞拍的拍品图册,二人落座后,随禾迎面走来。她穿着一家曳地的白色雪纺蕾丝细闪礼服裙,其上有飘逸的手工羽毛,那质地看起来极为轻盈,衬得随禾优雅大气且自如。
随禾点头示意,“今天客人太多,我要一一招呼,等我闲下来再过来找你。”
温栀雪:“没事,你去忙你的。”
随禾莞尔一笑,“也是,反正你有江叙陪着,他可不是第一次来。”
温栀雪知道随禾认出了她穿的这身衣服,不然可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温栀雪:“你今天有想竞价的藏品嘛?”
虽然是随禾邀请他们来的,拍卖结束后还有酒会,也未必就要参与拍卖,但江叙既然是常客,又是开古董店的,温栀雪觉得他有中意的肯定会下手。
江叙微微一笑,指了指桌上的号码牌,“自然是有的。”
……
不久之后,拍卖会正式开始。
温栀雪之前没来过拍卖行,之前以为拍卖客人必须要自己出席,现在才知道还可以线上或者电话委托,有专门一排是给委托人打电话的,还有一个电子屏幕实时显示网络竞价——果然时代在发展,连拍卖的形式也增多了。
“著名艺术家索塔莎的《草场》我们的起拍价,一百万。”
“一百五十万。”
“一百六十万,还有加的吗?”
“二百万。”
“委托席,二百二十万。”
“回到场内,三百万。”
“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三百万三次!恭喜买家。”随禾敲下锤子。
银质琉璃珐琅彩酒杯组、青年艺术家的油画、哥伦比亚祖母绿钻石项链、莫扎越的肖像画……几个开胃小菜逐渐过去。
“下面是我们本次拍卖的重头戏1088号——《十二花神图》。我国唐代画家宋之魏最著名的代表作,曾在某外国国家博物馆珍藏过,后来又被国外富豪私人收藏,经过一番颠沛流离终于回到国土。这幅十二花神图可谓是唐朝工笔人物图的巅峰之作,画面单纯热烈,线描轻松愉快,用色艳丽多彩,展现了雍容自信的盛唐风貌。最重要的事,其上还有宋之魏的好友唐朝的著名诗人柳也的题诗,使诗、书、画三者之美巧妙地结合起来,相互映发、丰富多姿,构成了中国画极其特殊的艺术特色。”
“《十二花神图》,起拍价一千五百万。”
“中后区,一千六百万。”
“委托席,一千八百万。”
一直没有动作的江叙在此刻终于举了牌,“两千万。”
“两千万——后面那位先生出价两千一百万。”
“网络出价两千四百万,还有更高的吗?”
整场拍卖刺激又惊险,温栀雪初初探入上流社会的门槛,眼看着宾客各自大显身手,在拍卖会上一掷千金,也不自觉地有点紧张起来。
“要落锤了,委托席还有吗?”
“委托席两千五百万。”
“委托席两千八百万!”
“两千八百万,场内还加吗?”
江叙慢条斯理地再次举牌,“三千万。”
随禾慢悠悠地环顾四周,停顿了几秒,“前区三千万,还有吗?”
“后区三千二百万!要落槌了!”
温栀雪瞟了江叙一眼,算不明白江叙的心理预期到底在哪里。
江叙:“三千三百万。”
“三千三百万一次——三千三百万两次——三千三百三次!”
“恭喜买家!”
《十二花神图》拍卖结束后江叙被请去签署相关信息,但其他的拍卖还在继续,温栀雪便没有跟过去。
座位离得近,温栀雪很不凑巧地听到了旁边买拍下了祖母绿钻石项链的一对兄妹的谈话,“哥哥,刚刚那个江先生你认识嘛?你给我介绍介绍呗。”
江叙从头到尾和温栀雪都没有太多过于亲密的动作,她便下意识地觉得温栀雪是江叙的妹妹或者助理之类。
“认识是认识,但是雅雅,我欣赏你一向主动追爱,但是这位我劝你还是不要肖想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高攀我配不上他?”雅雅的声音下意识地提高了。
“哥哥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好歹要先了解人家是什么背景。”
“是什么?你倒是说说看啊。”
“云城作为千年古城,名门世家众多。若论书香世家、底蕴深厚,以随家、童家、齐家一马当先,若论商业版图江家、季家、路家当仁不让,政届则以裴家、钟家为首,裴钟这两家一向低调,圈里组的宴会都不太出现,我倒不是特别清楚。”
“但随家,台上拍卖的这位就是润和拍卖行现在的掌门人随禾,她就是随家孙辈的大小姐,平时的拍卖行她是不来的,只有每年的精品拍卖会她才会亲自拍卖,这手一抬一落就是几百万。最近网上很火的外交官随泽就是她弟弟,这位江先生,作为江家的长孙,你可以稍微类比一下。”
“几百万又怎么了,咱们拍的钻石项链不也七位数。”叫雅雅的女孩嘟了嘟嘴。
“这些世家可不是单用钱来衡量的,再说了,要不是爸说你这些年一直在国外,没能好好照顾你,要给你补一下成人礼的礼物,你能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
“而且我听小道消息说这位江先生的母亲也是路家的千金,大家联姻啊,说明人家就是要求门当户对的。像这样的人家肯定规矩又多,你在国外自由散漫惯了,在这种家庭肯定不自在。”
“爸妈又不急着让你结婚,就算是结了婚,差不多的家庭,以咱们的家庭也有底气让他对你好点,不然就随时回娘家。但是这种家庭,咱们家这种说难听点在人家眼里就是妥妥的暴发户,可不是我们说了算。”
“而且传闻这位江先生并不接手家族产业,没有实权还要背负这么多责任,你图什么呢?”
“好吧,你说服我了。”雅雅上头的快,下头的也快。
……
温栀雪听着这番话默默垂下眼眸,她一直知道江叙家庭条件是比自己好的,毕竟也不是谁都有钱在云城住别墅区的,送她的这身旗袍也是价值不菲。但江叙的家庭背景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温栀雪不得不开始担心起双方家庭差距过大的问题——虽然霜雪书店蒸蒸日上,这些年的奋斗,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算小有所成,但对这些家境殷实的家族而已,只是洒洒水。连在会场拍下七位数珠宝的家庭都说和江叙家不算是门当户对,那她这样的小康家庭又算什么呢?那样的层次需要几代人的积累,绝不是够够就能达到。
只差最后一步捅开窗户纸,但温栀雪心理却隐隐有了压力。
灰姑娘的姐姐们为了穿上合适的鞋子要切掉脚后跟,而灰姑娘受了多少折磨才遇到王子?她和王子结婚后就真的能幸福地在一起了嘛?皇宫的婚后生活一举一动都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成为谈资。何况灰姑娘的爸爸如果不是权贵而是平民百姓,继母又怎么会收到邀请呢?
正如那位男士所说,这些大家族的规矩不是一般的多,她并不是那种太善于处理人际关系的人,有闲工夫了第一时间是宅在家里,而不是去社交,但在大家族里宴请聚会总是需要长袖善舞的。如果“喝酒的本事”都没有,又如何在觥筹交错中推杯换盏、谈笑自若呢?恐怕是天方夜谭了。
也许多练练也能信手拈来,就像她努力学会了盘发一样。可是能处理并不等于愿意处理,妥善从容也不等于自在,不等于可以自得其乐地享受,而是在“完成任务”,温栀雪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如果易碎的珍宝被束之高阁,那是不是不拿才是最安全的?
作话:本章的诗画家及作品名均为虚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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