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头痛欲裂。确切地说，他在林晓丽的身体里，感觉到了剧烈的头疼，疼到想要立刻躺下来。事实上，他已经躺在了病床上，紧挨着自己的身体，可依然感觉头晕目眩，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牛毛针扎进了皮肤，先是深入骨髓的酸麻，继而是无法扼制的疼痛，他几乎能感觉到皮肤下的痛觉神经，已膨胀如蚯蚓般粗细。痛觉神经也是会麻木的，那痛不知持续了多久，陈曦渐渐失去了意识，陷入一段无意识的睡眠中，等到意识恢复，那痛觉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异样的温暖，身上许多个看不见的地方，仿佛被小火炉炙烤着，当温暖逐渐升高变成灼热，用另一种方式刺激着神经。陈曦从病床上爬起，晕忽忽地睁开眼，第一感觉就是没练九阴真经，也会走火入魔？“睡得好吗？”蒋医生的微笑如沐春风，不过在陈曦看来却让他不寒而栗。“对不起，我要申请换医生了，请你离开病房。”这一觉睡得痛苦却又养神，陈曦从床上一跃而起，底气十足。“不用这么大火气。”蒋医生笑眯眯地看着陈曦，好像他只是只在发脾气的猫咪，“我来是想问你，治疗费准备得怎样了。”“急什么，我会按时交钱。”陈曦话说得硬，这几天生意都还算好，只是还有不少客户收到货了却没及时确认付款，再等上几天。“我不想再扮演君子了，太累。长话短说吧，我想跟你在一起，你不必急着离婚，我们可以从约会开始，就像每一段真正的恋爱一样。”蒋医生不像往常那样满脸堆笑，少有的严肃表情。“你小子精虫上脑了？”陈曦不客气地说。“你就当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吧，自打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女人。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蒋医生微微一笑，有种志在必得的感觉。“我不是小姑娘了，你这些甜言蜜语没用的，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跟自己的身体和名誉过不去。”陈曦抱起双臂，这在心理学中是自我保护的姿势。“你说的情况，一定不包括我要放弃你丈夫的治疗。”蒋医生不打算继续做君子，开始露出小人的一面：“实不相瞒，只有我能联系到美国的朋友，帮你弄到特效药，不然，你只能让他接受常规治疗。根据最近的检查，他的脑电波相当不稳定，身体状况很不理想，如果错过了这段催醒的黄金时段，他随时可能变成那种永远也不会苏醒的植物人了。”“他状况怎么会不理想，上次你不是说，他很好吗？”陈曦警惕地问。“他虽然身体不能动，但身体内部还是会有变化，不可能保持恒定状态，。上次检查的确不错，但是最近他的脑电波活跃程度变化非常大，你可以去问其他任何医生，也可以做新的检查也可以，我不会骗你。”蒋医生耸耸肩，漫不经心地扫了病床上一眼。“只有特效药能救他？”此事关系重大，陈曦不得不慎重对待蒋医生说的每一句话。“还是那句话，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定能催醒，但可以肯定，比不用药的机率要高许多。你可以赌一把，看看他到底会怎么样。说实话，我更愿意你放弃，对我来说，得到你的机会更大。”蒋医生的眼神越看越邪乎。“你疯了。”陈曦往后连退两步“是，我爱你爱到要发狂。”蒋医生紧追不舍地跟着陈曦。“这可真是莫名其妙，你爱我什么？我身材一般，年纪不小，脾气也坏，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对我爱人的照顾，但是我们之间真的没可能。”说到这里，陈曦自己都觉得可笑，居然让他以这种尴尬的身份遭遇追求：“如果你需要女朋友，我可以帮你介绍，我有个闺蜜叫简洁，她妹妹年轻又漂亮，人见人爱，我帮你约她好吗？”“如果能说得清，就不是真爱了。我只知道我要你，我迫不及待想要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蒋医生说话时用他那双深邃的眼睛牢牢盯着陈曦，盯得他心里发毛：“你不必马上答复，可以考虑，但是最好尽快，因为他的状况等不了太久了。如果你决定嫁给我，我可以承诺保证照顾他一辈子，我指的是，医学级的专业护理。”蒋医生披着白大褂潇洒离去，陈曦的心在噗噗地跳，脸颊发烧。这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是个男人，却也会有心动的感觉，莫非自己在老婆身体里面太久，女性化了？这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小鹿乱撞。怎么办？蒋医生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身为男人，陈曦很了解男人的手段。许多时候， 男人让女人觉得自己被深深爱上，其实他一点感情都没动，最终目的只不过是骗人上床。而女人，除非久经情场的老手，大部分女人都表现得不可能爱上男人，其实却动了心。看着病床上那具只比尸体多出心跳和体温的身子，也许永远也恢复不了正常，难道真要做个女人？难道真要牺牲色相，为了那种不知真假的特效药，跟蒋医生……毫无疑问，对于大部分女人来说，能跟蒋医生这样的男人保持某种关系，是求之不得的，如果这身体里的不是自己，而是老婆，她会不会答应呢？陈曦甚至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够苏醒，老婆要遇上这种事，可一定要坚持原则，经受考验啊。要不然，他会心痛死，宁可自己死了，也不想她跟其他男人……可是，万一自己真活不成了，或者一辈子植物人，老婆不会再嫁吗？让她守活寡？那未免太自私。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种为难又尴尬的境地？如果这是梦，那一定是个最糟糕的噩梦。门口有个身影晃了晃，陈曦抬头一看，居然是老爸。自打上次为钱闹得不欢而散，父子俩再没联系过，老爸今天居然会找上门来，这让陈曦小吃一惊。“孩子，跟我说实话，你不是晓丽吧。”老爸一进门，就用陌生的眼光打量起来。“怎么这么问。”陈曦不耐烦地把手抽回。“我能看得出，你不是晓丽，你就是我儿子。”老爸皱着眉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反正您也不想认这个儿子。”陈曦回避着老爸的目光。“这么说，你真是陈曦？”老爸惊奇不已。“嗯。”陈曦点点头。“这是咋弄的？还能回去不？”老爸有点急了。“我要知道，就不会发愁了。”陈曦在病床上坐下，看着自己的身体，叹了口气。“儿子，别怪我对你不好。当年跟你妈吵架她亲口说过，我不配当她儿子的爹。也不知道她是为了气我还是说真的，我倒是往心里去了。后来再看你，就怎么看怎么不像我的种， 再加上离婚后你跟的你妈，咱们父子就疏远多了。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关于你的事，今天终于想通了，咱们都当了几十年的父子，就算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爸爸错了，不该那么对你， 你能原谅我吗？”老爸说出了陈曦无比渴望的话来，打心眼里，他只把眼前这个糟糕的老男人当自己的父亲。陈曦看着老爸那已然衰老的脸，百感交集，真不知该怪去世的老妈说话不带个把门的， 还是怪老爸小气。虽然对老爸还是有意见，不过陈曦还是冲他笑了笑，病房里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了不少。“好儿子，我就知道你不会怪我。走，咱们去喝上一杯，跟我说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老爸对儿子的事很挂心。“喝一杯我就不去了。”陈曦现在哪有心情。“那怎么办，喝一宿？”老爸一听倒乐了。“瞧您说的，改天我再找您喝吧，今天真有事要忙。” 陈曦好气又好笑。“那好，我等着你。”老爸伸出手指头，在陈曦的鼻子上轻轻勾了一下，这是他们父子间独有的亲密动作。看着老爸离去，陈曦心中畅快些许，万没想到，老爸居然会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这番突如其来的和解，终归是件好事。心情一好，陈曦忽然计上心来，既然姓蒋的说只有他能联系到那个国外的医生，那么只要自己能把那个医生的联系方式找到，或者潜入姓蒋的电脑，以他的名义给那医生写封信， 这不就能取得联系了吗。只要能联系上，就可以想办法不通过姓蒋的买到药。二十一世纪最重要的交往方式是什么？当然是网络，而陈曦正好是学计算机的，这种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