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好好的路突然走到一半就断了,她悬在空中,只能抓住那根救命的藤蔓。 从严褚抱走程双的那刻起,这场无声的对峙便已分出了胜负,她无比清楚,他这个举动,是威胁,亦是笃定。 她能为程双妥协第一回 ,就能有后头的无数回。 想到这,元欢疲惫地阖了眼。 清茶是陪着她一路过来的,自然能感知她的一二心理,当下鼻尖一酸,很有些心疼地揉捏着她的肩膀,开口道:“公主又何必这般为难自个,自打您生下来,皇上就没管过,只奴婢知道您过的是什么的苦日子,好容易挨到及笄了,又想将您许给那早年丧妻年过四十的内阁大臣。” “那罗大人的年龄足足大了您两轮,说句不好听的,您和他走在一起,不知情的都要以为是父女呢。” 元欢睫毛微垂,嘴角向下压了压,倒也没说什么。 清茶见她这般,便握了她一只手,望着天上堆积起来的乌云,吐字清晰:“奴婢愚钝,也大概能猜到您为何对新帝这般冷淡,诚然新帝曾用小主子几次三番逼迫您,可公主,您好生想想,哪怕没有小主子,新帝真的就没法子强迫您了吗?” 皇帝想要一个女人就范,仅仅只消一个眼神,便会有人将她打晕了丢在龙榻上供他享乐。 若严褚偏偏不这样,他大费周章将程双送到琼玉楼,又步步紧逼,收网之后还要所有人都觉得他对鹿元欢又好又上心,捧在手心里当宝。 就连她身边的人都一个个开始帮着他说话。 元欢早早就听闻他是漠北战神,是沙场奇才,他知道怎样才能攻敌最软肋,他这是要让她自个好好想清楚想明白。 他不仅要得到她的人,还要她心甘情愿、感恩戴德的受着。 当真是,臭不要脸。 “外头那些人说也说了,骂也骂了,公主心里明镜儿似的,何必同他们置气?” 这番话落下,一道闪电猛的将云层劈开,下一刻,轰隆隆的闷雷声响起,豆大的雨点兜头而下,远方的草木像是被一道帘子遮住,灰蒙蒙的若隐若现。 待又一声雷鸣之后,元欢起身望着亭子下那丛油绿的芭蕉叶,极缓地弯了眉眼。 “你说得对。” “既然已无退路,便只得朝前看,人好好地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一场雨过,元欢踩着青石路回了内殿。清茶抖了抖伞面,那雨水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落,伞面上描着的几尾金鲤沾了水,愈发的活灵活现起来。她有些稀罕地错开眼,问:“这描的图案好生精致,从前怎的从未见过?” “这伞是建章宫那头的人送来的,有好几柄呢,奴婢也是瞧着这上头的描画纹理不凡,便不常用,免得糟蹋了好物,方才送伞的是新来伺候的,也没什么眼力见,这才拿了来寻咱们。” 还有一个原因,元欢惯来见不得建章宫送来的东西,哪怕只稍微一提,便会蹙着眉心烦意乱许久。 果然,一听清茶这话,元欢神色微冷,目光从伞面移开,身子微倚在殿门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事,侧首不咸不淡地吩咐:“等会子你亲自去建章宫走一趟,将双双接回来。若是碰上严褚,就同他说……”元欢掩下眉宇间的嫌恶,到底是别无选择,她抿抿唇,接着道:“就同他说,那事我应下了。” 目的达到了,自然就没必要压着程双不放了。 清茶一听,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一迭声应下后,复又撑着那伞入了细雨中。 ==== 元盛进来禀报的时候,严褚正大刀阔斧坐在黄花梨雕龙凤纹扶手椅上,听见脚步声才掀了掀眼皮,将手边的折子往前一推,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