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名性格溫和的師三千,她還是很怕的,因為她曾在三年前的雨夜親眼見過師元水出手,對手是一名刺客,還是那種可踏空而行的大修行者。 僅僅一個回合…… 那人便被師元水一掌生生按入石壁裡,直到死時也無半點血花濺出。 那令人心裡發毛的場景,她燕瑤只看了一眼,就成了這輩子都忘不掉的夢魘。 師三千,絕對不能惹!! 他要抓自己回王府,自己肯定反抗不了。 少女心中忐忑之際,那熟悉的溫和之聲再度響起。 “瑤郡主,西野有訊傳來,南詔國師墨東侯一人入天武,攔者兵鋒盡斷,無人可阻。” “前日他的最後現身之處,恰是距離此地不過二百余裡的東崖。屬下自問不及墨東侯,所以只有請郡主止住西行之路,折步而回。” “啊。”少女繃起的臉孔,那偶然一現的威勢這一刻全都消失,“連你都擋不住?” “二十個我,也不能。”師三千溫和說道。 燕瑤若凝脂一般的臉蛋兒上,此刻一片煞白,“本宮不去……東崖了,折回金陽城總是可以的吧,那裡可是南郡軍機重地,墨東侯膽子再大也不會闖到那裡吧。” “若是想闖也是可以的……不過應該沒有必要,屬下觀他像是在尋人。”師元水思索了一下,認真答道。 “雲管家,命車隊掉頭,折返金陽城!” 這一次宮裝少女沒有半點遲疑,直接向著前方清脆喝道。 “師元水,本宮可是聽話回去了,父王若是問起你可要如實回答!” “一定。” 這次師元水終於抬首,目光溫和的答道。 燕瑤一顆提起的心還是沒有放下,不放心的說道,“那本宮返程就不勞你送了。” 揮揮白嫩的小手,確認師元水終究沒有跟上來後,宮裝少女終於心中踏實下來。 黛眉微蹙,她又開始思索起金陽城究竟有哪些好玩好吃之物。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婦人的驚呼。 “我的乾糧!” 思路被打斷,燕瑤定睛看去,卻是一名小叫花搶了兩名婦人的乾糧正奪路而逃,而且邊跑邊將那粗糙的乾饃塞到嘴裡大口咀嚼。 掀起綢簾的手掌定住,燕瑤櫻唇輕啟,“粱侍衛。” “郡主!” 一名勁裝騎衛聞言直接策馬到馬車旁,等待命令。 他敏銳的觀察到郡主目光,微微一掃後心中了然,征詢道:“郡主菩薩心腸,且容末將去把那小賊捉來懲戒一番。” “不必。”燕瑤的目光落到一旁,兩名中年婦人互相攙扶,衣著都是漿洗過度發白的布衣,其中一人正在安慰另外一名頭髮花白的婦人。 “把這盒糕點送與那兩位阿婆。” 白皙的手腕探出,一個精美的食盒提在手中。 粱侍衛慌忙下馬單膝跪地接過,“郡主這可是您平日裡最愛吃的糕點,末將……” “今日本宮胃口不大好,你且護著兩位阿婆吃完,隨後將食盒帶回即可。” 宮裝少女的語氣不容置疑,說完之後便放下食盒收回手腕,綢簾自然也落下。 那嬌美靈動的容顏也一並隱去。 得令的粱侍衛心中欽佩不已。 瑤郡主碧玉年華,便已有了一顆玲瓏心。 一手牽馬,一手托著食盒,粱侍衛走向兩名婦人,在兩人錯愕的眼神中將精美的紅漆食盒放下。 “我家主上於心不忍,特命我將此食盒糕點送與二位,且在此地吃過吧,我好提著食盒回去複命。” 兩名婦人,激動顫抖隻不能自已的那位婦人明顯蒼老許多,頭髮散亂花白。 而另一位婦人雖然歲月同樣在眼角留下皺紋,但倒是頗有氣質,聞言後沒有拒絕,而是雙手側托捧過食盒,躬身道謝:“民婦林氏,這是家姐……趙氏,謝過將軍和貴府主人。請問貴府主上名號,贈食之恩,銘感五內。” 粱侍衛聽到如此得體的答話,頗為訝異,語言也溫和了不少,“我家主上乃九江郡主,你等且在此吃過糕點吧,我自會護著。” “郡主真是菩薩心腸。” 兩名婦人攙扶著同時鞠躬道謝,隨後便在粱侍衛的眼下將糕點取出吃掉。 可以明顯看出兩人饑餓已久,那名花白頭髮的婦人大口的吞咽,眼中渾濁含淚。 另一名稍顯年輕的婦人則是用左手微遮,小塊進食,布衣荊釵卻不掩氣質。 僅此一個動作,粱侍衛便可斷定此婦出身絕非小門小戶,姐妹之稱或許只是臨時遮掩。 約半刻之後,粱侍衛看到最後兩塊糕點被對方小心翼翼包好裝起之後,便點頭收起食盒。 上馬之前留下一言,“以後盡量避開三教九流繁雜之地。” 說完之後,策馬而去。 兩婦在身後不住拜謝。 等到粱侍衛徹底消失於視野之後,兩婦方繼續攙扶前行。 “秦家的大姐,咱們接下來去東崖吧。” “為何要去東崖?” “若是能夠碰到……我們就安全了……” 茶茶的阿婆,低聲自語,目光中竟有些複雜。 “行,我也不懂,你決定就好。你說秦隱他是不是沒事。”說到此處,老婦人激動的又顫抖起來。 “茶茶無恙。兩人一起出的門,秦隱也一定會沒事的。” 寬慰的話響起,兩名婦人相互攙著,繼續在這官道上緩慢前行。 秦隱與茶茶尚在人世,就是兩位婦人活下去的希望。 反之對於秦隱,亦然。 …… …… 三日後,以兵甲鍛造享譽南郡的金陽城門。 風塵仆仆的少年站定,仰頭看著那巍峨高大的城門,古樸的滄桑感撲面而來。 聽聞金陽的整座城牆都以硬如堅鐵的渭青石所築,所以才終究成就了那歷經一千兩百年不倒的傳奇。 身為南郡兵防重城,這座城市的規模遠超魚梁城。 單看那氣勢森然的鐵衛就足以觀察一二。 更不論那些進出間踏步無痕的江湖客們。 恐怕這一眼望去的人群之中修行者就能尋出三五人來。 季節已經步入九月,但在這金陽城中,卻然是那種人群摩肩擦踵的熱烈。 “痛快!” 秦隱的腹部猛地一縮,將胸腔內的最後一口濁氣壓出。 “他爺爺的給你插個翅膀你不得上天了嗎!”畢方罵罵咧咧的從秦隱脖頸後面爬出來,腦袋上系著塊破布只露出兩隻小眼,像極了那種半夜偷地瓜的賊人。 “你跑的時候能不能別像瘋狗一樣,爺這一路吐了整整三次!” 畢方打了個挺,努力讓自己站得有個鳥樣。 “你說過爺是你寵物的。” “爺餓了。” “爺要吃肉,吃果果,喝酒酒!” 這一次胖雀子說的理直氣壯,一雙小眼賊兮兮的瞄著秦隱的錢袋。 突然小腿一彈,這隻胖雀子如離弦之箭般叨向秦隱腰間。 然而它還是沒看到少年咧起的嘴角。 右手早就在錢袋旁邊埋伏已久,一把握住那都快鑽到錢眼裡的畢方。 “龜孫,爺看錯你了!竟然如此貪財!” 畢方剛嚎出一句就被秦隱拿布條塞了嘴。 “說話要講良心。” 秦隱壓低聲音狠狠瞪著這隻不知廉恥的胖雀子。 “前方有家面館,先隨我去填飽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