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世子是女郎

第七十五章 逼宫
  第七十五章 逼宮
  元懌雖是親王世子, 但對宮廷的記憶實在算不上多,在她有限的回憶裡,進宮的次數屈指可數, 多數還都惴惴難安。唯一一次算安心而往的, 是皇爺爺重病時,陶依帶著她們幾個進宮探望。那時她的阿姐還在,坐在進宮的馬車裡時, 阿姐偷偷握她的手, 告訴她,有阿姐在。
  馬蹄踏入宮門, 踏的皇宮厚重的石板踢踏作響, 這聲音將元懌的思緒拉回當下。宮門下馬是自古以來的規矩,今日之前她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騎著馬走進皇宮。一路上, 宮人官婢跪了一地,馬蹄踏上龍紋石階,拾級而上, 身後她的軍隊為她保駕護航。然而元懌現在卻並沒有更多的心思來享受這份成功,阮舒月下落不明, 若真是郎延拓所為,以他的為人, 是絕不會讓自己這麽輕易順心的,就算要死, 他也會在自己心頭狠狠剜上一刀。
  郎延拓……
  元懌將馬勒停於乾陽宮正殿, 文武百官每日上朝之所。她看了一眼殿門, 這是她第三次來到這裡, 第一次是在她被冊封世子時, 第二次是除夕夜宴上,她的父王攜她覲見,第三次便是現在。
  下馬跨入殿門,寶殿一如從前,莊嚴宏偉,只是自己的心境卻再不似當初。郎延拓,她宗室族譜上的三伯父,郎家如今的皇帝,亦是殺她全家的仇人,此刻正坐於龍椅之上俯視著她。他的身旁是幾個宦臣,想來皇帝余威尚在,讓他們隻敢在旁看押,並不敢真的上前動手。
  “多年未見,想不到如今再會竟是這種情狀,三伯父,這骨肉血親堆砌的龍椅,你坐的可還安泰?”
  “張狂豎子,皇權更替本就是要流血的,你今日站在我面前,不也是踏著屍山血海而來。”郎延拓輕蔑笑道:“都是冷血無情之輩,又何必假仁假義談什麽骨肉親情。”
  元懌冷冷看著他,她是不相信自己的話能給郎延拓帶來什麽震動,實際上,按照她所想,她應當下詔將郎延拓罪行公諸於世,然後於先皇靈前將其絞殺,以告慰眾位親長的在天之靈。
  然而現在,她卻不能這樣做,她需要從他的口中得知阮舒月的下落。
  “我早該知道,你這樣的人,又怎會顧念親情。來人!”
  郎延拓瞬時攥緊拳頭,他身子稍稍前傾,緊張只在一瞬,隨即又冷笑:“我知,你定不會放過我們。郎元懌,你如今所作之事於我當年又有何區別?你這滿口仁義道德匡扶正統,實際不過是為著這張龍椅罷了。”
  “啊,三伯父請放心,我是不會將你流放的。”她向前走了一步,那劍抵在郎延拓的額頭。“我會在你的臉上刻上殺父弑君,通敵叛國八個字,讓你在宗廟前跪上七七四十九天,你說怎樣?”
  “這一劍,是報我師父在城樓之上被唐猛所傷之仇。”
  郎延拓死死瞪著他,士可殺不可辱,他本想自盡,但卻又不甘心。若郎元懌顧念所謂仁義禮法,肯放他多活幾日,他便可有機會逃離,屆時東山再起也不無可能。郎延拓想苟活於世,但卻不是用這樣的手段如此折辱他。
  “你的暗衛,怎麽出得京都城的?”
  元慎本準備忍住,但十指連心,元懌的劍從他右手手掌攔截斬斷,鮮血頓時噴湧而出。一旁的安襄別過臉去,元恪瞪著他滿臉的不可置信。“郎元懌!你要殺就殺,何必這麽折磨我們!”
  梁忠等人一直跟在她身後護衛,元懌一聲令下,他們便招來人將被綁縛的元恪和一早派人捉於府邸想要逃亡的元慎,還有安然於沛國公府中吃茶的安襄統統押解前來。
  “你要做什麽?”
  郎延拓一滯,隨即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我的暗衛成功了。”
  “你到底想做什麽?”
  元懌看向說話的安襄,那平淡到冷漠的眼神讓安襄心口一滯,這一眼她便知道,眼前的郎元懌再不是當年那個仁善的弟弟。
  “三伯父,不知我這二哥四姐還有五哥的命,當不當的起你一句虎毒不食子。”
  “這樣,就順眼多了。”
  元懌冷冷掃過他,“別急,一個一個來。”
  果然是他。元懌冰寒著一張臉,走到元慎面前,輕輕歎了口氣:“二哥,得罪了。”
  元懌但笑不語,在郎延拓說完之後,只聽“當啷”一聲響,元懌長劍出鞘,一劍砍在郎元慎的右臂之上。郎元慎一時不防,本就心中驚懼這一下當即喊叫出聲,大殿上瞬間響起慘叫哀嚎。
  “羞辱,這便算羞辱了嗎?”她走到郎延拓面前,提劍在他臉上劃過,“囚徒流放皆要刺字,但卻從來沒聽聞過在皇帝臉上刺字的。”
  “啊!”
  “元懌,你要殺便殺,我父皇當年也未曾羞辱過任何叔父兄弟,你又作何要如此羞辱我們?”
  “郎元懌!”郎延拓一拍玉案,還要擺那皇帝威儀,元懌向身後一點頭,梁忠會意,帶人上前不由分說將郎延拓從龍椅上拽下,他們當兵的力氣哪裡是郎延拓這般養尊處優的可比,梁忠三下兩下將他冠冕龍袍盡數除下。
  她再次走到郎延拓身前,“我這個人,最討厭兩件事,一件事是被人威脅,第二件事就是別人碰我的東西。”她蹲下`身子與郎延拓平視而望,“你為什麽總要試探我的底線?趁我現在還願聽你說話,告訴我,你把我的東西藏哪去了?不然的話……”她側目看了一眼元慎三人,繼而勾起唇角,“你這一脈的族親,我會一個一個,在你面前活剮了他們。我聽說,元慎的兒子啟旻已然十歲了,元恪的小兒子啟旦也滿月了,你說這樣的稚童是烹煮了好,還是活剮了好啊?”
  “你!畜生,禽獸!”
  郎延拓眼中的驚恐一閃而過,元懌冷笑起身,不再看他。“我的人,到底被你藏哪去了?”
    “我沒有,並沒有人來通傳,我不知道!”
  元懌點了點頭,再次向元慎走去,元慎在血泊中爬退,安襄想要去攔,被押著她的孫佐按住。元懌幾步上前舉起劍就要刺下,郎延拓在此時暴吼出聲:“我真的不知道!人是我派去的,但並沒有傳回任何消息,沒有信號傳來則任務失敗,我沒有抓你的人!”
  “啊!”
  長劍直直垂落,郎元慎嘶吼聲再次響徹大殿。孫佐哼笑一聲,上前踢了他一腳,“別嚎了。”
  元慎睜開眼睛,那劍直刺在他耳邊,卻並沒有傷到他。
  元懌收起劍,重新走到郎延拓身前,俯視著他道:“說說吧,你的暗衛都在哪裡。”
  如今郎延拓已然落敗,被逼宮趕下皇位的皇帝,自古以來就沒有好下場。更何況,他還是郎元懌的滅門仇人。
  “來人,暫將郎延拓押入太極殿看押,不得任何人接近探視。”說著,她看向梁忠,後者會意拱手,“是,屬下遵命。”
  元懌又去看元恪兄妹三人,視線掃過安襄元恪的臉,她稍稍猶豫,繼而道:“郎元慎,郎元恪關入內府詔獄,至於安襄。”元懌略一沉吟,望向邱本玄,“四姐向來與世無爭,我亦不忍苛責,眼下城中動亂,便攜子留在宮中安養吧。”
  邱本玄當即拱手下拜,“是,臣定會護衛公主一家安全。”
  安襄聞言閉了閉眼,心中不禁冷笑,什麽城中動亂攜子安養,說到底無非是要挾遠在關州帶兵的司馬闊罷了。
  “元懌,你從前從不會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
  元懌望向安襄,最終也沒說出什麽。她為什麽會走到如今這一步,在場每個人又何談無辜。
  “四姐,請吧。”
  郎延拓一族被暫時發落,元懌便要去找阮舒月,卻被邱本玄攔住。“世子,您現在要做的是祭祖皇陵,準備登基。”
  “可是月兒……”
  元懌話未說完,邱本玄撲通跪地叩首,“國不可一日無君,臣請世子祭祀皇陵,登基即位。”
  在場的人都是跟著元懌出生入死的屬下,亦是朋友,他們知曉元懌擔心阮舒月,但更知眼下重中之重。
  梁忠見狀跟著跪道,“臣請世子登基。”
  “世子,月姑娘自可派人去尋,眼下唯有先行登基,祭獻先皇,穩固政局才能以圖將來,不然再生變故,不僅月姑娘,還會牽連更多無辜。”話說至此,邱本玄知道,元懌定當會以大局為重。
  “孫佐。”沉默半晌,元懌喚來孫佐。將郎延拓寫下的暗衛名單以及聯絡暗號交予他。“你帶此速去找到唐翀,此事交與你們全權處理,務必找到月兒的下落。”
  “是,屬下定將月姑娘平安帶回。”
  孫佐領命前去辦事,元懌環顧一圈乾陽宮,不禁長長歎出一口氣。應當算塵埃落定了吧,但她的心裡竟生不出一絲一毫喜悅愉快之感,不知是阮舒月之事牽掛還是其他,她回頭望向大殿正中的龍椅,她的父母兄姐叔伯子侄皆因此喪命,如今這個位置,要由她來坐了。
  “邱先生。”
  “世子。”
  “去準備一下,我要去往皇陵祭祖,告慰先皇和我父王。”
  “是,屬下這就去辦。”邱本玄起身,略一踟躕又上前道:“廢帝需盡快處置。”
  “我知,就與祭祖事宜一起辦吧,郎延拓須以死告慰先皇和眾位親長。”
  當偌大的乾陽宮只剩她一人時,元懌走到宮門口抬頭看向天空。天高深遠,卻也只見方寸,入目所及已是深宮樓宇。一聲歎息,於殿中化開。
  “月兒,你到底在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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