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世子是女郎

第二十五章 相逢
  第二十五章 相逢
  清泉山下歡喜鎮, 是遠近饒有盛名的桃源福鎮。元懌在涼城山上便聽聞此鎮背靠的清泉山有仙道真人,若有機會得見指點,其福澤開化定非比尋常。
  元懌如今改換女裝後, 行走各州關倒是方便許多, 別說守城的護衛,估計就連遠在京都城的郎延拓都想不到,他一直抓捕憂患的最後一個元字輩世子竟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兒家。
  歡喜鎮坐落於安州城, 其下歡喜客棧已是三代經營的老店, 想要找到並不難。元懌來時已打聽過了,這客棧現下經營的掌櫃名喚洪三娘, 是前任老掌櫃的獨生女兒, 老掌櫃過世後,她便承下這客棧獨個兒經營,其為人口碑在鎮上一向很好。
  元懌是早上到的歡喜鎮, 一路走來,隻覺此鎮道路通達,整潔乾淨, 比照京都城多了一絲恬淡,比賦州又多了一份人情熱絡。街道兩旁的商販大多呈現一派安然閑逸之態, 走過路過的行人多會和他們招呼閑話幾句,看起來很是和樂。
  轉過長街從胡同口進去, 便到了北街頭上,元懌剛一踏入, 就見著一個村漢模樣的男人擔著兩個桶朝自己迎面撲來, 嘴上還罵著:“王琦!你個糊驢來真的啊你!”
  元懌閃身一躲, 那男子回頭見著一道白影, 嚇得腿一軟連人帶桶摔倒, 黃白色的豆漿頓時迸灑一地。“哎呦!摔死我了!哪個不長眼的啊!”
  元懌跳到一旁,沒去理會地上那人,而是撩開紗笠看向跟在他身後舉著大掃帚的“男子”。
  “請問,歡喜客棧怎麽走?”
  那“男子”望著她略略發怔,眨巴眨巴眼睛,將肩上的掃帚放下,做了個請的手勢。“客官您這面請。”
  表弟?元懌沒再多問,抬眼去看那客棧,三層小樓四方角,規矩大氣,一塊金木門匾上書“歡喜客棧”四個大字。
  “您放心,保準讓您滿意。”
  “客官,這是本店最清靜的上房,您請。”
  元懌卻沒動,而是一抬手,指向剛才那聲音的方向,“我要她帶我去。”
  紗笠下,元懌不禁彎了彎唇角,她將紗撩開一道縫,看向走在前頭那人的背影。素青色的麻布長衫套在單薄瘦弱的身上,頭髮在腦後束成男子發髻,沒有用冠束而是用棕布條隨意的綁上。最尋常的民間男子打扮,卻看得她心裡一酸。
  那人開口後,元懌盯著她又仔細瞧了瞧,視線從她眉眼再到唇角脖頸,別人或許不懂,可依照她多年女扮男裝的經驗來看,眼前這“男子”似乎並不是男人啊。
  “要安靜的房間。”
  此時並不是飯點,客棧裡還沒有上客,短暫的寂靜過後,就聽剛才那道熟悉的聲音揚起調子,“成,客官您這邊請,當心腳下啊。”
  王琦一把將掃帚甩了過去,“你找死!”她力氣倒也是大,直接打到那譚大身上,後者這才一溜煙的跑走。
  “這位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啊?”
  王琦這才瞅一眼地上的人,“譚大,今日饒了你,再來我們這胡唚,我定扒了你的皮。”說完王琦又衝元懌笑道:“客官您別理他,這就是個無賴。”
  元懌此時將紗笠又放了下來,因此那人看不見她的模樣,只看得身姿挺拔的白衣少女走進店中,便上來招呼。
  隨人進得大堂,便聽聞一道熟悉的聲音,縱使那聲音刻意壓著聲線,但仍不難聽出其中音色特別。
  “住店。”
  元懌聽得那人說的話卻皺了皺眉,小白臉?外鄉人?“這位小哥兒,不知剛才那人說的外鄉人什麽的,是怎麽回事?”
  “你是歡喜客棧的夥計?”
  “小的王琦,是客棧的跑堂。”王琦將人往巷外迎,並不再管身後倒地的村漢。
  “那人,不用扶他就醫?”
  旁邊叫王琦的夥計微彎腰身一搭手,“客官您樓上請吧。”
  王琦面上閃過絲不自然,乾笑著岔開話頭,“那就是個無賴,您不用理他,我們客棧哪裡來的外人,是我家掌櫃的表弟不久前來投奔於她,都是自家人,來客官,這就是我們客棧。”
  元懌沒說什麽,就聽後面那叫譚大的男子站起來氣哼哼道:“王琦!好啊,你向著那個外鄉人合起夥騙你家掌櫃的,小心你們人財兩空!那小白臉子一看就不是個好東西!”
  元懌跟著她進到房間裡,就聽她繼續道:“本店提供熱水飯食,您有什麽需要直接吩咐一聲就成,沒什麽事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
  見她說完要走,元懌才出聲道:“士別三日當真是刮目相看了。”
  那人一愣,駐足回眸,不解道:“姑娘,您這話是,對我說的?”
  元懌笑了,伸手摘下頭上的紗笠,盯著對面的人看去。不過幾月未見,她瘦了也黑了。“陶依,你看看,我是誰?”
  對面那人正是流落於此喬裝改扮的陶依郡主,她盯著元懌先是一驚,而後瞪起眼睛,半張著嘴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陶依,我是元懌啊。”不說自己還活著,現在這身裝扮估計也嚇壞了她。
  “元,懌?”陶依怔怔地盯著她看了好半晌,“你!你是元懌?”
  元懌知道她驚訝什麽,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哥忽然變成了姐姐,換誰都會如此吧。
  “陶依,沒想到你扮成男兒,還有模有樣的。”
    陶依卻忽然伸出手往她胸`前探去,元懌趕緊閃身用手擋下。
  “元懌,你是女的?”
  “是,前塵不得已,如今亦不得已。陶依,你還好嗎?”
  陶依整個人的反應並不出乎她的意料,事實上她已做好怎麽和陶依解釋的準備,但對方卻只在最初驚訝過後很快接受了這個現實,回答道:“我還好,被這家客棧的掌櫃救下保住了一條命。對了元懌,以後別叫我陶依了,現下我們都是朝廷欽犯,一旦被人聽到那就麻煩了,現在我叫陸棠一,你就叫我棠一吧。”
  郎陶依,陸棠一……元懌點點頭,“也對,是要謹慎行事。”她無奈笑笑:“以前我總怕別人發現我是女兒身,現下倒是要慶幸自己是女子,這才得以保全性命。”
  “元懌,你是怎麽逃出來的?”
  “此事說來話長,有空我會慢慢同你細說,包括我身上的種種經歷。”她拉過陶依的手,“陶依,今日我前來一是看你平安我便放心,二是有事要同你講。”
  “什麽事?”
  “陶依,你我兩家遭受如此劫難我知你心中所想,但報仇之事還需從長計議萬不可輕舉妄動。”陶依的脾氣她了解,自己都這般感受,換著陶依恐怕定會想殺到京都城親自手刃了郎延拓。
  陶依表情有一瞬的凝滯,元懌看出她的不自然,想要再詢問門口卻突然響起敲門聲。元懌立時警覺起來,待聽到應門人的聲音後,陶依卻拍拍她肩膀,“沒事,這客棧的人都是可以信任的好人。”
  元懌皺皺眉,卻也沒有說什麽,等陶依打開門後,卻是剛才在客棧門口遇到的跑堂前來送水。只是奇怪的事,她送了熱水又介紹鎮子後卻央著陶依一同出去,看樣子似乎是有事要說。
  “客官,您有什麽事直接吩咐我就成。”
  元懌看了看她倆,而後一指陶依,“不必麻煩了,日後我房間的事便由她一應料理。”
  王琦面上笑容一凝,卻也沒說出別的什麽,拱手行了一禮後退了出去。
  “元懌,以後當著外人的面,你可千萬不能說認識我。”
  “我當然曉得,如今你我的畫像貼的黎朝境內到處都是,我當然不會徒惹人懷疑。”
  陶依點點頭,元懌瞧著她似乎比剛才又多了份憂慮,正想問問她怎麽了,就聽她問道:“五姐姐她們,還好嗎?”
  元懌聞言眸色瞬間暗了下去,陶依見狀明白這是不好,趕緊握住她的手,“元懌……”
  元懌垂下眉眼,漢王府出事在前,陶依或許不知道。將江王府遭遇以及阿姐如何慘死在自己面前的事一一同她說罷,元懌一拍桌子,“余生不報此仇,我誓不為人!”
  她聲音淒冷,哀恨不絕,陶依亦聽得垂淚,兩人相互握著對方的手。元懌緩了緩情緒,看著難過的陶依,安慰道:“好在,六叔還有你這條血脈在,總算天不絕人,陶依別難過,只要我們還活著,就有希望。”
  陶依垂著眼,看不清表情,沉默半晌方才問道:“元懌,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元懌將漠城如何尋她又如何引走追兵的事一一同她講罷,陶依聽後第一反應是問道:“那你師父怎麽樣了?他沒事吧?”
  元懌笑笑:“師父輕功極佳,那夥追兵是追不上他的,估計現在都以為咱們已經出了關。”她看著陶依松了口氣的樣子,不由心中感慨,陶依當真是變了,隻這會兒她已感覺出來,她比以前穩重懂事不少。
  “元懌,以後就在這裡住下吧,銀錢的事你不用操心,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剩下的事咱們從長計議。”
  元懌聽得心口暖暖的,“可我長久在這裡住,不會惹人懷疑嗎?”
  陶依皺著眉想了想,“不如就說你是我姐姐?不行不行,我說了我是孤兒,對!就說我墜崖的時候摔壞了腦子失憶,現在想起來了,還有個姐姐!”
  “陶依,你跌下山崖後真的沒事嗎?傷都好了嗎?可有留下什麽病根?”
  陶依望向她的目光閃了閃,而後別過腦袋輕咳兩聲:“沒事,當時是出了血,但幸虧掌櫃的救治及時,現下都好了。”
  “陶依,你受苦了。”
  元懌真心的關切讓陶依再次紅了眼圈,“元懌,你先住下來,剩下的事我來想辦法,不過以後你不能再叫郎元懌了。”
  “我曉得。”元懌歎了口氣:“如今你我連自身性命都難以保全,何況這姓氏名諱。外間通緝令遍布都知道是通緝一對兄妹,既如此我們便不以親屬相稱以免惹人懷疑。沒事你不要往我這裡跑了,若有事相商我便會於巳時在窗邊擺一盆花,你看到後夜間悄悄來尋我。至於我的名字,咱們這一輩我行七,就叫元七娘吧。”
  “七娘。”陶依念道,而後點了點頭,“如此很好。一會兒我給你弄些飯菜來,你先休息,我得出去了,不然一會兒掌櫃的該找我了。”
  陶依說罷要走,元懌卻忽然叫住她,“陶依,我想問你件事。”
  “什麽?”
  元懌皺皺眉,她內心裡不願意將陶依拉進這復仇的漩渦之中,但她又了解陶依,對方的性格是決計不會善罷甘休的,這些天她一直思考要怎麽做才能將對陶依的傷害降為最小。而還有一個重要的因素是,以她一個人的力量是絕對沒辦法殺掉郎延拓的,她爹雖有些江湖門路但到底難以同兵強馬壯的朝廷抗衡,如今想要成事,非陶依的身份不可。
  “我知六叔向來德高望重,這次三王滅門的事不論在朝中亦或是軍中都引起了不小的爭議,對此不滿者不再少數,我是想問你,可願幫我聯絡這些六叔舊部,我們好養精蓄銳以圖他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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