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喊她?可惜,她此时已经没办法思考。手中的刀哐当一声落在地上,她也支撑不住,倒在泥污里。脑海里的场景如走马观花一般闪过,她看到了为了考公熬夜奋斗的自己,看到了因为担心自己以泪洗面的母亲。那才是她的世界,有亲人,有事业。太阳升起,照在她身上,晃进眼眶里,只剩白茫茫一片。她很快就失去意识。再睁眼,她觉得自己的心肝脾肺胃都在疼,冷冷的雨拍打在她的脸上,周围的环境也变得晦暗不明。她不是死了吗?她挣扎着坐起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痛苦的呻吟:“救……救我。”这个声音令阮云棠头皮发麻,她这才意识到,她只穿回几个小时前,而求救的,正是屠夫。她顾不上处理伤口,挣扎着站起来,走到屠夫面前。此时,失血过多的屠夫早就没了反抗的力气,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不敢置信。阮云棠狠狠地踹在他的胸口上“若是按照正常剧情,我现在已经被你凌辱,日后会被你养在猪圈,过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她冷笑,用手背擦掉嘴角的鲜血。“但是老娘,是你们世界里的bug,是你惹不起的神!”屠夫口吐鲜血,喃喃发问:“怎……怎么可能!”“说,是谁把我卖给你的!”屠夫来不及回答,就被一口鲜血给活生生呛死了。他死不瞑目,一直盯着阮云棠。一辈子强占妇女,作恶无数的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被一个女人反杀。阮云棠收回脚,嫌恶的淬了一口。没有问出罪魁祸首,就让他死了,太便宜他了!她冲进屠夫的家里,在家里翻找出一身干净衣服,顺手拿了一瓶金疮药。她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瓶药粉直接撒在伤口上,反手包扎完,低头,掬起水缸里的冷水扑到脸上,洗掉身上的血污。一边整理自己,一边整理如今的情况。如今屠夫虽然死了,但是把她卖给屠夫的人还没有找到。若不找到幕后黑手,她还会被卖第二次,第三次。当然,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从这里逃出去。否则,她一定会被扣上杀人犯的罪名。在脸上抹了一把锅灰,翻出屠夫的衣服,乔装好后才出门。经过猪圈时,脚步声惊动肥猪,猪群顿时哄闹起来。猪哼声里,混入了一道虚弱的人声?“救……救我。”阮云棠顺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只见混着粪水的草垛上躺着一个人,他蓬头垢面,已经看不出人形。她没精力多管闲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刚出门,就被又小岔路又多的山路给逼返。她蹲到那人面前,问他:“你知不知道怎么出去?”那人虚弱地点点头。“行。”阮云棠忍臭把他从猪圈里拖出来,才发现他已经虚弱得连站立都成困难,更不用说走了。还好屠夫家里有推猪用的推车,把人丢在车上,她推着他离开这地狱般的地方。经过一晚上的折腾,阮云棠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她尽量少说话,保存体力。推车上的人为她指路,有好几次还指错了方向,阮云棠又气又累,质问:“不认识路直接说,别耽误大家的时间。”前面是一条小河,她实在是没力气也没耐心了,放下推车想休息一会儿。刚松开手,推车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走。“小心。”话音刚落,推车撞上石头,车上的人重重摔入水中,溪水顿时变得浑浊。阮云棠赶紧趟水,将人从水里捞起来。河水将他冲干净不少,依稀可见他的侧脸。只一眼,就惊住了。这心不甘情不愿带上的拖油瓶,竟然还有几分姿色?丹凤眼,高鼻梁,脸部的线条是最完美的黄金比例,皮肤薄如蝉翼,不堪一碰,特别是眼尾那一颗泪痣,是造物主的点睛之笔,瞧着我见犹怜。睫毛轻颤,他睁开眼,露出黑宝玉一般的眼珠,那眸子盛满熠熠星光,一旦陷入再难拔出。这就是一尊艺术品,需要小心呵护的完美雕塑。这样如谪仙般的美人儿,也只有小说世界才会有。可惜,被屠夫糟蹋了。直到发现对方的眼神变得冷冽,阮云棠才意识到他们还泡在水里,赶紧将美人送上岸。看他衣服都湿透了,阮云棠难得好心,伸手想为他解开湿衣服。他护住胸口,满眼冰冷戒备。阮云棠收回手,她这个人向来不爱多管闲事,既然他觉得穿着湿衣服更舒服,她不会强求。而他却直勾勾地看着她,像初生猛兽般探究她,眼神里是不解,还有几分……危险。阮云棠可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她警告他:“省点力气吧。”美人张了张口,试图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干哑太久,无法发声。他伸出修长的手指,蘸水,在身边的石板上写下:“谢谢。”大概也是意识到她之前是想帮助她。阮云棠冷冷地回复道:“不用,本来就是各取所需,你把路指明白,比谢我一千句都强。”他以字回复:“东,官道。”阮云棠知道官道,这是古代专门供达官贵人走的大道,是连接城市的主干道。上了官道,找路就简单多了。但这个人,还可信吗?阮云棠偏头,对上的是一双坚定的,如宝石一般的眸子。“行,那就再信你一回。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送你上官道,之后分道扬镳,生死互不干涉。”他这次没有写字,用点头回应她。短暂的休息之后,她已经恢复体力。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杂草,在他面前弯下腰来。可是等了半天,身后的人也没动静。她回头,语气是命令式的强硬:“上来。”“美人”不肯上她的背,他撑着石块站起来,似乎想证明自己。但他压根就站不稳,她眼疾手快扶住他,才让他避免二次落水的命运。她看着他折腾,有些焦虑,她的人生准则就是做最优解,但是很显然,这个人只是在浪费时间。她催促道:“上来,我不喜欢废话。”看着他还在犹豫,她懒得和他废话,反手将他强掳到背上。他大吃一惊,却无力挣扎。阮云棠发现,他在紧张地和她保持距离,那双垂在她胸前的手,紧紧攒起,手背由于太过用力而暴起青筋,指节被掐得发白,像一节刚露头的新笋。意识到自己对他这样一个陌生人的关注已经过度,阮云棠别过脸,不再看他的手。她背上的人此刻正盯着她露在外面的脖子,眼神慢慢变得危险。到了官道,阮云棠准备将他放下来。突然,脖子传来刺痛,这人……这人竟然咬她的脖子。她吓得赶紧丢下他,伸手去摸,脖子上竟然被他咬出一道深深的牙印!阮云棠的理智还没有做出反应,身体的肌肉反应,已经一个过肩摔,把背上的人给扔出去了。那人的腿磕到路边石头上,汨汨冒血。阮云棠揉揉手腕,冷冷地扫了地上的人一眼。“暗算人也看看对象。”小惩大诫,她没想要他性命。她蹲下身去,想替他检查伤势,却被他一把抓住了。他抬头,直勾勾地看着她,唇边还带着鲜血——这是她的。他现在的模样,像极了电影里的吸血鬼,病态、阴森。阮云棠再次蹲下,语气中带着怒火。“你到底想干什么?”要是他再敢咬自己,她也不会管他是不是病人,绝对给他好看。听到这话,他的手劲松了不少,但仍未放手。还好这次,他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他从袖口里翻出一根绑着玉环的红绳,将那红绳戴在阮云棠的腕上。“你这是干什么?报酬?医药费?”他没理会她,在泥地上写下“恩人”、“信物”两个词,写完,又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牙印。闹了半天,感情是在留记号呢!在阮云棠不满的眼神中,他又写下“名”字。“问我名字?”阮云棠失笑,他咬了她,还敢问她名字?阮云棠是一个感情十分淡漠的人,在爹娘离婚之后,她被送入警校训练之后,她就感受不到常人的喜怒哀乐了,或者说,她不允许自己有喜怒哀乐。因为见惯了母亲是怎么为一个男人痛哭流涕的,见识了一个薄情寡信的男人,是怎么把一个家庭毁掉的,这让她觉得感情这种东西就是麻烦。她独来独往惯了,若说世界上还有她惦记的,那只有她的母亲,但那和感情无关,纯粹只是责任。她不需要朋友,也不需要他的报恩。当然,她也没那个心思向他解释自己的想法。她信口胡诌,语气里全是敷衍:“水冰月。”他的目光更亮了,用唇语轻轻念着这三个字,眼神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伸手想再次抓紧她,被阮云棠躲开。不远处有马蹄声响起,阮云棠知道,自己可以功成身退了。她跑进草丛,躲在草丛里观察官道的动静。只见他一个人坐在官道中央,伸出大拇指擦掉嘴角的血痕,神情呆滞地盯着指尖发呆。此时,一队浩荡的车马在他面前停下来。大概是因为他在路中挡了车队的路,看着为首的马夫面色不善,扬鞭赶他,她默默地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可当事人却一点都不见慌张,他挺直腰背,抬头直视对方。此时此刻,阮云棠竟然在他的身上看到了一股矜贵气度?她忍不住怀疑:这真的只是一个被屠夫囚禁的普通受害少女吗?只见他解开衣襟,从贴身衣物里拿出一块令牌。马夫见到令牌,大惊失色,竟连滚带爬地滚下高马,跪在他面前磕头,毕恭毕敬。车外的动静惊动了马车里的官员,他走下马车,看到令牌,赶紧对污泥中的少女鞠躬。官员吩咐仆役:“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九公子扶起来。”公子?原来这人是个男的。阮云棠看着九公子让那官员附耳,交代了几句,大概是他身体太虚,交代完就晕了过去。那官员一边命人赶紧把九公子抬上马车,一边下令。“传令下去,全力追拿一个叫做水冰月的人,此人应是绑架九公子的嫌犯,记住,要抓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