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诈中心本来特别忙，屁股砸脚后跟的那种，调监控的调监控，查银行卡的查银行卡，查网络账户的查网络账户。
为了方便指挥，雷明还把手机调成了外放，周六一如果有需要，可以直接提出来。
这些电诈分子，全都是诈骗集团，需要很多人扑上去，才不会有漏网之鱼。
梁培禾已经把雷明这个小组分了出来，有任何发现，都叫做惊喜。
原本以为，只是小打小闹，但是没想到惊喜来得这么快。
但是，周六一却在这时候提出了这么个要求。
大家的动作，都慢了一秒，不晓得这是什么情况。
周六一也意识到了不太对劲，他这边儿是弄完了，但是公家人那边才开始。
周六一改口道：
“我是说大家晚上要加班，辛苦了，我请大家喝奶茶。”
许仲平抢了一句：
“一天一千万的电诈案，要是逮了人，你这是给我们送升职的大案子，哪里辛苦了？”
许仲平负责网上追踪那些账号，毛尖和范迪一组，盯着那个出来的戴眼镜的男子。
尚天鲲和向准，盯着另外两个开着车，去买货的女人。
他们买货，就是去旧手机回收市场，买几百个手机。
周六一拿着一杯奶茶过来，雷明微微皱眉：
“这成本会不会太高了，几百个手机，价格可不便宜。难不成我们还会挖出来一条偷手机的产业链？”
周六一点头，一杯温热已经放在了雷明的手心，对于这些女孩子打发时间的宵夜饮料，雷明显得有点不太习惯。
周六一却是盯着监控屏幕，在解释手机的事情：
“可不是，买上几百个手机，起码得花两万了。”
两万？
雷明皱眉，这也太便宜了吧？
周六一笑道：
“现在的人换手机的频率非常高，在无线网没有普及的时候，是五年一次，现在已经缩短到了三年到三个月，这么多的二手手机，回收起来就是白菜价。
经常有收破烂的喊着，二手手机换不锈钢盆，二手手机，二十块钱一个。
就都是这么流入的。”
雷明点头，恍然大悟，她之前也遇到过不少了，只是她一直用的都是单位发的警务通，里面有保密资料，就算是坏了，也只能交给单位，所以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过这种渠道。
这一晚上，小组成员都沸腾了。
周六一并没有呆很久，又回去了出租屋，刚躺下，皮三金的电话就打进来好几个。
周六一没有搭理，扔一边儿，继续睡觉。
第二天一早，皮三金就找上门了，笑呵呵的，还拎着一个箱子，拍了拍：
“咱们开工吧。”
周六一作为一个专业洗钱的前互联网人员，架子拿捏得足足的：
“我要先收钱。”
皮三金把箱子放下，箱子是个密码箱，合金材质，看起来挺高端的，和皮三金这种底层的赌棍，看起来很不搭。
“虽然说现在都是互联网时代了，但是咱这文化不都是传承来的吗？六哥，只要你能打开这个箱子，咱们以后肯定会一起发财。”
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周六一的技术。
他太年轻了，就成为了一个传奇，别人会觉得盛名难副。
开箱。
不过只是密码学中的一个简单的分支，周六一在上大学以前，就已经是电子城里闻名遐迩的小大师了。
有些箱子，他甚至都不需要开一遍，只要背过身，听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
新箱子上的密码锁，在咬合的时候，总会留下一部分痕迹，这一部分痕迹，会明显和其他的声音不一样。
周六一掂量了掂量：
“如果不是钱的话，我就用里面的东西，砸你脑袋上。”
皮三金缩了缩脖子，有点害怕，毕竟眼前这货，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三个零到九的数字，周六一摩挲了不到两分钟，就开箱了，皮三金的眼睛都直了：
“不会吧！”
然后里面居然是三个砖头，不是现金。
周六一拿起来砖头，朝着皮三金的头就砸下来，皮三金吓得双手抱头，往电视柜后面躲，三合板的电视柜，硬生生的被砸下来一个角。
“长本事了，居然敢蒙我。”
皮三金抱着头，不敢出来，贼眉鼠眼的往外看：
“我哪儿敢呢，主要是因为钱不在我手里，您本事大，拿多少算多少！”
周六一冷声道：
“怎么拿？去哪儿拿？”
皮三金开过来一个破桑塔纳，让周六一上车，一路上往郊区开，因为路过几个烂尾楼，所以路上车不多，皮三金一路闯红灯。
周六一兜头给了皮三金一个嘴巴子，这快要散架的破伞还晃了几下：
“你是想要午饭在交警那儿吃吗？”
皮三金嘿嘿笑：
“放心，咱们这车，没车牌，套牌的，前两天刚偷的，我观察好长时间了，这车在路上放了好几年了，没有人动过。”
郊区一个废弃的厂房里，又是一面墙，一面墙，几百个手机，全都在直播，周六一还以为是又一个点，结果才知道是那帮子人搬地方了。
皮三金让周六一把手机拿出来，周六一当然不愿意，但是皮三金道：
“你想呀，现在的手机电脑这些东西的监听功能多可怕，咱们聊会儿马桶，一会儿桃宝打开都是马桶刷的推荐。”
周六一不情愿的拿出来手机，结果转头，就被皮三金扔到了鱼缸里。
鱼缸里没有鱼，但是还有几个手机。
戴眼镜的男人屁颠儿屁颠儿的跑过来：
“皮总，这就是您之前提过的孙老板？”
周六一冒名顶替孙明，从线上到了线下，大家之前都是打过交道的。
皮三金让周六一去了里面的房间，两个女人正在加班加点的做AI图像，就是抓取明星的面部特征，再调试成动的，再把那些话术和嘴型对上。
其中一个女人看了周六一一眼，太年轻，根本就没有当回事儿。
这个诈骗手段，显然已经是在批量化的生产了。
周六一看了几下，不同于美图秀秀这些拍照相机的精简化，也不同于PS软件的专业化。
这居然是一个写出来的程序软件，像是专门为了这个诈骗行业服务的。
如果不是深入了解，就上着发现
“姐，教教我呗。”
这女人名字叫金玲，翻了个白眼：
“我们这种工厂流水线的工作，没啥技术含量，你肯定是看不上的。”
周六一笑道：
“怎么会看不上呢，这么挣钱的买卖，可不多见。”
另一个叫范莹的女孩儿，年纪小一点，不大敢出声，她打印票据的机器坏了，一直打印不出来，周六一过去检查了一下，然后把墨盒重安装了一下。
“你们老板真是的，明明用激光打印机就行了，非要用喷墨打印机改成了连供墨水的，你看你这手黑的。”
范莹小声的说了谢谢。
金玲的眼睛快要翻到天上了：
“别乱动我们的东西，坏了你赔呀，我们老板的，可都是几个亿的大买卖。”
出来喝水的时候，她告诉周六一：
“别和她一般见识，她就是之前在互联网公司，刚租了房子，还办了健身卡，分期了医美，结果公司一下子把整个部门给裁了，她还欠了好几万的消费贷，所以现在只要有新人出现，可能会抢她的工作，她就会很不开心。”
周六一装作了不经意，问范莹：
“你在这儿干了多久了，工资怎么样？”
“没多久，也就一年多吧，工资两千，提成超级高，一单两百，我打算年底买套房。”
电诈，骗老人的钱，居然可以赚到这么多的钱，这还只是冰山一角。
范莹喝水上厕所，都特别的珍惜时间，担心单子做不过来，其实就是受骗的人交了钱，她要赶紧转出去。
皮三金让周六一过来，就是因为现在的这个钱的数额越来越高，让他通过手下马仔，用蚂蚁搬家的方式，全部都给洗干净。
“你的手挺漂亮的，一看就是用电脑，弹钢琴的手。”
范莹原本是不想让周六一看她的电脑的，但是被这么一夸，脸红红的；
“讨厌。”
周六一不是在看她的胸口，而是在在她的电脑屏幕，那些账户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太难了，哪怕是照着输入，都会出错。
但是周六一的父亲是银行的安全工程师，母亲又是开小店的，从小他的脑子就是一个计算器。
在没有手机支付的时候，更是要求速度和不能出错，他妈根本没那么多的时间教育他，错了就是一个耳光。
那一个耳光，往往还带着油花子。
周六一就连去擦擦脸的时间都没有，得赶紧给剩下的客人算账，猪油花子就那么凝结在脸上。
所以，范莹电脑上那一行行的账户数字，再加上那些飞速敲击的密码，像是打印一样的印在了周六一的脑子里。
皮三金进来，把周六一拉到一边：
“兄弟，你也看到了，咱们的业务，就是这个样子，你看能不能把这些钱给弄干净？”
之前端掉的孙明的所有的信息，全部都在周六一的手里，那么多的账户密码，分布在全国的身份证的银行卡信息，这些就是一笔无比庞大的宝贵的财富。
“你给我几成？”
周六一站在窗边，实际上是在观察有没有突破口，虽然是在郊区，但是外卖和早市都有，警方的人在外面便衣埋伏着打转。
这边显然是经过了预案，如果出现问题，会先把重要的罪证全部都给融掉。
旁边还放着一桶强酸强碱，那两台电脑的硬盘扣下来，只需要三分钟。
“我听说过你，雁过拔毛，一次要一成，但是现在不同往日了，你要是动作太大的话，警察肯定不会放过你的，我看百分之一就不少了，我们要长期合作，而且我这么大的资金盘，百分之一，就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这些钱存到银行里，保准比公务员还挣得多。”
周六一看到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兜里一个手机，手里一个手机，西装口袋里还有一个手机，这三个手机，是用来操纵这么多手机的。
可以通过分享屏幕，来控制同一个品牌的手机的界面。
也就是说，他的三个手机里面，信息量最大。
“瞧不起谁呢？你没看到新闻上，在老干部活动中心的公务员，都能贪污两百多万吗？”
皮三金陪着笑脸，他挺烦周六一的，居然还能把他的人给赶跑，这种烂人，未必能干成什么大事，但是却能让人什么事儿都干不成。
“您开个价？”
周六一抽着烟，烟灰就在窗边磕下去，外面隔着一堵墙的车，贴着反光膜，里面有尚天鲲和向准，他们两个人轮流值班，看的清清楚楚的。
向准拿着望远镜看了一下：
“这小子，站在那儿和那那个地痞居然像一路货色。”
尚天鲲也拿过来望远镜看：
“我们在集训中心的时候，他卖给大家胶带，把手机贴床底下，躲过了搜查，胶带是两毛钱一卷从网上买的，但是十块钱一个卖出去了，当时我就觉得他是个奸商。”
把人的需求，拿捏的死死的。
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两成。”
皮三金差点儿暴跳如雷，恨不得把周六一直接从二楼扔下去，让他知道一下黑涩会的厉害。
“你们用的全都是僵尸号，顶多算非法宣传，虚假营销，但是那些钱可是真金白银的从我的手里过去了，警察找我也就算了，被骗的狠的，还不把我的牙给敲下来、
这可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你不让我多挣点儿，合适吗？
你们的八成，就是一拍脑袋，钱就自己跑到了卡里，我的两成，可是玩儿命挣得。”
两成！
皮三金肉疼的不行，光买这个软件，可就两成了，对方当时就说的是这个软件用了他的签名，警察要是找上门，保准顶格判。
八成里面再分两成给眼前这个无赖，皮三金不愿意，他恶狠狠地说：
“信不信老子做了你？”
周六一很淡然道：
“那我就只好先把你捅给警察了。”
皮三金像是被针扎破的皮球，只好同意了：
“我算是服了你了。”
谈妥了以后，就开工，周六一开始把皮三金提供的账号里面的钱，往外转，这些账户，也全部都是警方之前就查获的卡号，现在交给了他们小组，用来办往后的案子。
眼看着到了十二点，周六一偶尔到窗户边抽根烟，雷明相当有效率，外面多了收破烂的，卖工地盒饭的，乌泱泱的挤了一群人。
这里的账户数据，差不多都是每天转入转出，每天都会销毁，皮三金看着快到了十二点，兴奋的伸个懒腰：
“快点干完了活儿，咱们吃完。”
等他们把饭给吃完了，警察进来以后，可就什么都摸不到了。
周六一之所以还没有给出准确的信号，是因为皮三金每天中午，都会和上面联系一下，交代一下二十四小时的工作情况。
这个电话，有且只有皮三金一个人知道。
刚才和范莹隔着办公桌，周六一说到了下午继续做，范莹说了一句：
“不行，皮总一会儿要给大老板汇报的。”
范莹还看了看表；
“快了。”
但是干等不是办法，周六一嚷嚷着饿了，非要点个外卖不可，皮三金过来哄着他：
“再坚持一会儿，钱到手以后，咱们去吃日料，女的不穿衣服，躺桌子上，背就是菜盘子，手抓着喂你嘴里。”
周六一翻个白眼，指了指底下的小摊贩：
“我就要点外卖。”
皮三金暗骂一句：
“山猪吃不了细糠。”
然后，他拿起手机，周六一想要拿过来，但是因为已经有了周六一手摸一下手机，他就损失惨重的经验，手机不可能给周六一，只能让周六一距离一米远，口头说要吃什么。
周六一就更确定了，皮三金的手机里，绝对有不可告人的东西。
而这个手机，还是新的。
“鸡蛋煎饼果子，炒粉，毛血旺……”
周六一报了一串，然后继续干活儿，五分钟以后，他看到那辆车里的人动了，十五分钟以后，他看到了毛尖骑着电瓶车过来了。
周六一走过去，那个戴眼镜的男人正在汇总数据，他大名叫做文海帆，他显然是在正规公司呆过的，更想要让皮三金叫他的英文名：
辛迪。
但是皮三金一口一个瘦蚊子。
文海帆显然不太开心：
“今天的营业额肯定会变少，不知道为啥，我们的直播间一直被关，养猪杀猪也需要一段时间，起码得两三天吧，这直播间关了，就得再开一个号。”
这是因为昨天晚上周六一把整个场景拍下来，给了雷明，全国的反诈中心，有些信息是共享的，三江市这边会屏蔽关键词，封锁这些直播间。
其他的省市，也会这么干。
周六一问道：
“会少多少？”
文海帆痛心疾首：
“少赚最少七百万。”
七百万，简直是触目惊心。
周六一给他指墙上的那些直播间：
“我觉得可以联系一下做软件的，别一直做明星的脸，像玩游戏一样，也可以自己捏点帅哥美女，比如把胡歌的脸型，胡建华的眼睛，蔡徐坤的下巴结合一下。”
文海帆眼睛一亮：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点子，我们的直播间被封，一方面是因为敏感词，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虚假明星，只要稍微改一下，就不会让监管那边的大数据给抓到了。”
周六一点头：
“为了明天能提高营业额，你现在就应该去找一下做软件的，赶紧改一下，流量变现可不容易，今天挣钱，明天就不挣钱了，今天还是个朝阳行业，明天就是个夕阳产业了。”
周六一其实就是想要诈一下，看看能不能拔出萝卜带出泥，能做这个软件的，还能分两成，绝对是高手。
而且这种使用工具人的局，他还有很多。
范莹，金玲，再加上文海帆，这三个人没什么技术，做的和流水线上的工人一样，只要给的钱多，出去找人过来，教俩钟头，包教包会。
文海帆很是兴奋，赶紧去找皮三金了：
“皮总，咱们那个软件，能不能改进一下，自动捏点别的脸？”
皮三金倒是不避讳，他看了看这几个人，三个人都是拿着高薪的员工，周六一是个跑马仔，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没啥顾虑的：
“行，吃了饭，我就给打个电话问问。”
周六一的心提起来，不知道饭什么时候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消息给送出去。
但是左等右等，饭还没有来，皮三金电话已经响了。
他进了屋里，周六一听到了电话里而训斥声：
“我早就说了，别舍不得钱，花点钱找个好点儿的地方，线路老化，也能坏了大事。”
打电话的人是谁，和皮三金是什么关系，这个人的信息，在公安机关，有没有备案？
周六一竖起了耳朵，希望能找到一丝蛛丝马迹。
但是范莹拍了拍他：
“别偷听，我们皮哥规矩很严的，如果偷听他打电话，就要被开除，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工作。”
“我才不感兴趣呢，我就是担心该给我的钱不给足了，这年头，跑路的老板可太多了。”
范莹瞪眼。
“你年纪小，所以脑子没印象，你去网上搜一下，农民工的工资都是一年一结算，是不是很多人都被包工头给坑了，只能跳楼？”
周六一坐下，手上还在干活，但是心思已经飘远了。
怎么能拿到皮三金的手机。
虽然现在的手机卡都已经实名制了，可以和运营商调取，但是他们使用的是网络电话，完全匿名的。
时间过得很快，马上就到了十二点，下面的外卖员肯定准备好了，而皮三金还在里面打电话。
周六一打开电脑的无线网络看了一下，这上百个手机，全部都连在这个网络下。
现在的网络，已经可以做到室内超纤光能够赶得上直接连网线，网速快得很。
周六一很清楚，这个电脑肯定是被远程电子软件监控着，而且肯定是个高手，但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给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他写了一个病毒。
很快，大量的流量涌入，那一面墙的手机，黑屏了一半，然后周六一快速的删掉了电脑上的日志。
文海帆盯着那么多的手机，坦然像是被炸了一样，吓得魂不附体：
“这，发生什么事情了？”
周六一道：
“有人攻击我们，快，告诉金瘸子！”
其他人一口一个皮哥，皮老板，皮总的叫着，周六一就只会叫他金瘸子。
皮三金还不敢发怒。
文海帆赶紧去敲门：
“皮总，不好了，我们的网络被人攻击了！”
皮三金着急过来，周六一拉了把椅子，不经意的放在了过道，皮三金绊了一下，摔了个大马趴，周六一扶他的时候，顺手就把他的手机给拿走了。
文海帆看到了皮三金摔倒，这倒下的，可是一大块肥肉，是金主爸爸，文海帆赶紧过来搀扶。
周六一知道头顶有摄像头，他被挡着，然后手指极其灵活的把文海帆的一个手机给夹走了。
皮三金站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汗：
“摔死老子了！”
这俩人如果现在摸兜，就会发现手机不见了，但是文海帆赶紧去给皮三金倒水了，没有摸。
皮三金看着黑了一半的屏幕，急的直拍大腿：
“泥马，我小时候尽顾着怎么拖裤裆了，咋没学这么个修手机的技术。”
周六一眼皮挑了挑，拖裤裆，就是在大街上揪着别人的裤子不放，要钱。
以前的治安不好，城市里突然多了很多人，不少都是老少配，小的拖住，大的要钱。
周六一在小店里天天打杂，没少见这种小孩儿，尤其是电子城在发展，有钱的老板很多，很多小孩儿一窝蜂的等着要钱。
皮三金居然是干这个的出身？
“咱们收的这批手机是不是有问题，怎么能黑屏这么多？”
文海帆干着急，但是他又不知道怎么办：
“我听说，有的手机和银行卡，都可以做手脚，钱会自动转出去，尤其是那些二类卡，咱们不会被人背后下黑手了吧？”
皮三金也开始疑神疑鬼：
“你等等，我打个电话问问。”
周六一把手里喝水的杯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谁要是敢从我手里坑钱，我保准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皮三金的手稍微停留了一下，这时候，门铃响了：
“您好，您的外卖！”
毛尖的声音。
周六一松了一口气，随即喊文海帆：
“愣着干嘛，拿外卖去！”
他的表情，看起来是相当的欠打，又贱又讨人嫌，但是从一开始，地痞无赖他祖宗的人设就已经立起来了，皮三金得罪不起这么个杀神，只好对着文海帆点了点头。
文海帆就去拿外卖了。
周六一没有自己去，是为了能把自己给摘出去，文海帆把东西拿回来，周六一扫了一眼：
“少拿了一样吧，送外卖的，你给我站住。”
周六一两步追出去，然后把两个手机塞到了毛尖的口袋里，毛尖果然有东西给周六一，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是个数据传输装置。
这时候，皮三金端着饭，开始指挥三个人销毁昨天的数据：
“活儿都干的仔细点，日志，对就是叫做日志，这玩意儿必须都得每天清除，不能让那些戴大檐帽的抓到把柄。”
这货可能是以前在传销组织待过，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本来那三个吃盒饭的干活儿没那么积极，但是现在饭都不吃了，赶紧手动删除数据。
“社会财富的百分之八十，掌握在百分之二十的人手里，是我们不够勤奋努力吗？不是，是我们没有掌握了分蛋糕的权利，我们现在就是在重新平分财富，把社会原本应该分给我买的那一份，划到我们自己的盘子里。”
文海帆吃的满嘴油：
“那能不能再给我涨点工资？”
皮三金直接拒绝：
“滚蛋。”
周六一把那个存储设备，装到了电脑主机后面，销毁的数据，就会全部存到那个盘上。
他更改了摄像头的数据，毛尖他们在外面车上的电脑，也接入进来。
很冒险，背后的电脑高手，网上看场子的人，肯定会发现。
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皮三金还是个比较谨慎的人，他点了一下鼠标：
“咱们的工作，就是要小心为上，为什么要别人吃不了这碗饭，就我们能行，是因为技术高，胆子大，舍得下本儿！”
但是，话还没有说完，皮三金的没瘸的那条腿，就开始抽筋了，他看了一眼房间里这几个人，赶紧去按自毁装置。
皮三金从监控视频上，看到了警察上来了。
断掉这么大的一个诈骗窝点，是反诈中心现在必须要给省里的强心针，才能把接下来的工作推下去。
那么多的重案精英，个个身上带着杀气，不是可以糊弄过去的。
然后，他把塑料饭盒里的饭又扒了两口，然后一抹嘴：
“家人们，我先去上个厕所，你们想吃什么，你们再点一些，然后好好干活，我给你们报销。”
范莹和金玲两个人还真的拿着手机又下单，但是周六一注意到，皮三金开了边上一个门，用的是一把从脖子里掏出来的锁。
这是一个他们早就准备好的地方。
皮三金这种脑子的人，布置不了这么细致，所以背后还有人。
周六一赶紧挤了上去，皮三金要关门，他就把皮三金给挤了进去：
“一块儿，一块儿，大家都是男人，你还怕别人看到吗？”
皮三金起的只能干瞪眼。
然而，这边的洗手台旁边的推拉门一拉开，居然是一个消防通道。
外面传来一阵破门的声音，雷明已经带着大批量的警察到了，能听到抓捕声，掀翻了椅子的声音；
“警察，不许动！”
“把平板和手机放在桌面上，都不许动！”
……
皮三金开门之前，对着周六一说：
“六哥，你先走。”
周六一一脚伸出去，又回来，然后一脚把皮三金给踹出去了。
这种郊区修的小破楼，特别不规范，本来是打算开KTV的，结果那些年纪过了五十的农民工，根本就不过来消费，所以才改成了民房出租。
但是之前，为了应付消防检查，搞了个所谓的消防通道，却舍不得花钱弄点铁皮的楼梯。
所以，开门，外面就是空的。
皮三金开门，是想要摔死周六一。
周六一早就有经验了，直接把人给踹了出去，他年纪轻，身高本身就高，做足了准备，一楼的高度跳下去，根本就没有什么难度。
皮三金摔了个狗啃泥，嘴里的那个大金牙，现在也掉了，一脸血，看着周六一：
“你！”
周六一却把他拖起来：
“有车吗？我们快点走，再不走，就要被抓了！”
皮三金只好忍着疼痛，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破破烂烂的小面包车，上面还贴着装饰，像是附近的饭店为了揽客，弄来的货车揽客车一体化的车子。
周六一把皮三金拖上车，然后一脚油门踏出去，向前冲去。
远远地，能看到那么多的警察，围了上去。
而里面的人，一个一个的被带了出来。
皮三金心有余悸，看了周六一一眼，周六一洋洋得意：
“我要是没两把刷子，现在肯定就在里面吃牢饭了，你碰到了我，算你命好。”
皮三金现在看周六一，可爱多了，不光是个财神，还能救命。
“但是那些人会把咱们供出来的……”
周六一还哼着小曲儿：
“怕啥？我已经把我进门的监控都给删了，肯定也把你的删了，打的就是时间差，警察找到我们之前，甩了他们就行。”
这时候，又有车追了上来，三辆车杀气腾腾的挤了过来，周六一是个狠的不要命的，直接撞了一下，但是对方没他那么大的胆子，躲着他跑。
周六一在车里翻了下，找到个烂拖鞋，直接砸在了皮三金的脸上：
“你从哪儿惹得狗皮膏药，逃命都不利索。”
皮三金抱着头：
“没，那个人好像是叫武啸威，前段时间刚出来，都什么年代了，还天天追在我们后面要保护费……”
周六一握着方向盘的手，有点冰冷起来。
十年前的记忆，潮水一样在脑子里，反复的拍打。
武啸威，他化成了灰，都不会忘记的，因为这个人曾经纠集一大帮子人，把他堵在黑漆漆的小巷子里收保护费，还把他的课本书包扔到了厕所。
仅仅只是因为他的妈妈煮方便面挣了钱，眼红。
“你说这么个从里面出来的狠人，一块儿入伙多好，非要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惹人厌烦。”
后面两个车，越咬越紧，周六一原本是打算一个甩尾，过了红绿灯，错过去十几秒，就能甩开了。
他还得赶紧找时间，把脑子里那一大串数字给专案组给倒腾出来。
但是，过了红绿灯，后面那三个车，还是紧追着不放。
专案组其实是知道周六一带着皮三金跑了的，但是他们有意为之，可能也把那三个一直盯着的车当成了皮三金的同伙，没有咬上来。
“这可咋整？”
这辆破面包车，先被旁边的厢式货车狠狠的挤了一下，差点从边上翻下去。
不是周六一的技术不好，而是货车太重了。
周六一踩了油门，准备在下个路口翻盘，先一个鲤鱼打挺，后面一个车撞到了修路的围起来的铁皮上，倒车的时候又撞上了护栏。
皮三金高兴地拍手：
“让他们再多撞几个，赔不是他们。”
周六一冷冷道：
“下一个路段，景观树全部都是银杏，价值高，不好存活，我让他们这一年都喝西北风去。”
皮三金竖大拇指：
“我现在觉得，花的这笔钱值了，有本事的人，脾气差一点，也很正常。”
周六一嫌弃道：
“你能不能以后弄点好点的车，这个金杯的破面包，早就应该淘汰了，发动机都不是原装的，换个五菱宏光会死呀？给我个五菱宏光，我能磕死他们。”
皮三金害怕挨揍，周六一玩儿电脑和电器，还有车，全部都是专业水准，百忙之中给他一个大逼兜子，疼的他在车里上下翻腾：
“我这不是太穷了吗？这破车两千块钱收过来的，买个新的五菱宏光，得好几万呢。”
路口拐弯的时候，要降低速度，周六一透过后视镜，看清了后面的人：
武啸威！
十年过去了，十年的牢狱生涯，并没有让他被改造成一个好人，反而是看起来更加凶厉，太阳穴突起，大手抓在玻璃上，看起来像是会吃人的丧尸。
周六一吸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