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明原本的工作需要加班到深夜,辅助几个技侦的同志把数据手动识别。目的就是找到柴涛飞的信息。但是现在,这个人已经落网了,他们之前做了那么多的辅助工作,就可以停下来了。雷明揉了揉发酸的眼睛,扭动了一下发酸的脖子,她做事情很认真,几乎从来不会打马虎眼儿,所以刚开始接触,也很累:“没想到,坐在电脑前的工作,居然比外勤还累,我宁可去冰天雪地里蹲坑,也不想在电脑上看八倍速的监控。”盛长风也关了电脑,笑道:“都是现在这个世纪,打得是金融战,信息战,生物战,这些战争,在交锋以前不见血,但是要投入到的时间精力,一点都不少。”雷明站起来,身高腿长,压着椅子伸展了一下:“我去见一下抓到了柴涛飞的高人。”说完,走路带风,快步穿梭在楼道里,食堂现在早就关门了,她在自动贩售机买了个泡面,但是这个机器买东西都是双份,她又折返回来,给了盛长风一个。盛长风看了看泡面,有点皱眉头:“我有点不太习惯。”雷明笑笑:“我忘了,你是社招警察。”作为刑警的雷明,吃泡面几乎是家常便饭,但是盛长风这样的不长期坐办公室,和大部队一起行动的警察,就有点不习惯。盛长风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他们更习惯这个。…………………………………………男生宿舍的钥匙,可以现在领一下,但是雷明的房间本来就是她一个人,现在加一个祝佳音,就给她打了个电话。雷明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了,又去贩售机买了一些宵夜零食,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周六一几个人打打闹闹的,她问:“你们怎么来这儿了?现在集训中心关门了吧?回去要写检查,明天早上训练之前,还要通报批评……”说着,雷明就准备找钥匙,要把这几个猴儿给送回去,看着乖乖巧巧的祝佳音,还教育道:“你别跟着这几个猴儿瞎混,回头在你档案上记记个处分!”然后,她问许仲平:“刚才郭主任给我打电话,让我帮忙照顾一下抓到了柴涛飞的专家,专家在哪儿呢?需要安排宵夜吗?”雷明是个全能手,内勤外勤可以一把抓。许仲平说:“就是他们几个抓到了柴涛飞。”雷明当了这么多年的刑警,什么样的奇葩案子没有见到过,但是这样的还真没有见过,她有些不可置信:“你们是怎么抓到人的?”几个人都看着周六一,很显然周六一才是技术方面的核心,雷明不意外了,这个比她小很多岁的男孩子,现在正在飞速的成长,可以独当一面,甚至是可以成为一个小团队的中心。周六一简单讲了一遍。雷明反复捋了几遍,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就只是用咱们九年义务教育课程里的内容,就能抓到人?”周六一道:“虽然现在的电诈案千变万化,但是核心都在于骗财骗色,而且大部分人并不具备所谓的专业水准,我们和他们在一个起点。”雷明豁然开朗,清越一笑:“我明白了,不用把那些搞诈骗的想的太复杂了,他们会的,我们也会。”然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各自回自己的宿舍。批给雷明的这个房间,床上干干净净整整齐齐,只有床头柜上摆着一个水杯。桌子上也是一尘不染,椅子也规规整整的放着,阳台上也没有晾衣服,垃圾桶里也没有垃圾。这个房间,看起来像没有人住过一样,不像是女孩子的地盘,相当的整肃。………………………………………………第二天一早,开晨会,周六一几个人早早的就起来了,但是也比集训中心要晚的多,这个时间点对于几个人来说,就已经算是在睡懒觉了。大家随便吃了一口,急匆匆的奔去会议室,拿着发下来的会议记录薄就坐在了前头。反诈中心级别比较高,案件组的会议桌,是专门改过的,领导坐在中间,其他人坐在边上,意思是实行民主制,不搞一言堂。但是这种用电脑的单位,熬夜严重,大家基本上是九点上班,凌晨好几点下班,其他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仨猴再带一个小女警,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一看就是年轻的能掐出水的新人。一个看起来有快四十,一身虚胖,头发结成了绺,袖口和裤子都磨光了,带着一脸黑眼圈的警察,他是比较早的网安,早期的主要工作,就是在网上删帖子,控制舆情,但是电诈案爆了以后,就开始转岗,在反诈中心挑大梁。杨勇一看就是那种苦大仇深的类型,看了看周六一几个年轻人,尤其是祝佳音,居然还在座位上放奶茶。现在单位都忙成什么样了?居然还把这些托关系的辅警放会议室来,他们能干什么?那个柴涛飞虽然抓回来了,但是那嘴撬不开,破罐子破摔的,局里专门调过来的预审队的人,居然都束手无策。工作进展不顺利,杨勇态度就不怎么好,还有点生气:“你们坐后面去,那是郭主任和梁处的位置。”看到这个老大哥发那么大的火,几个小年轻也不会和前辈在这种小事上闹不愉快,立刻收了笔记本,就往后面走。不到五分钟,人陆陆续续全都来了,有十来个。反诈中心的主任,姓郭,名胜利,脑门儿锃光瓦亮,能反光,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有了,他的年纪看起来不小了,应该是属于能人这一种,能调集到各种资源,而且见惯了大风大浪,在不少案子里,都能充当压舱石的角色,稳得很。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梁培禾需要这样的搭档。而郭胜利的大部分才能都在于在办公室里长袖善舞,所以也需要梁培禾这样的冲在一线的掌舵者,才能体现出他的价值。所以这么多年来,两个人一直都是焦不离孟的。现在郭胜利是反诈中心的主任,梁培禾就是反诈中心的副主任。郭胜利坐下之后,看了看坐在远处的周六一几个人,招手让他们坐过来,颇为和蔼:“你们几个小家伙,简单给大家讲一下,是怎么抓到了柴涛飞?”这时候,杨勇揉了揉眼睛:“啥?主任,抓到了柴涛飞的人,居然是他们几个?”其他几个人昨天没有见到周六一他们,现在都惊愕的看着,很难相信,这些肩上还没有警衔的,还没有完成集训的新警,居然已经可以参与到这样的大案中了。几个人推推搡搡的,还有些稚气未脱。梁培禾看了周六一一眼:“周六一,你讲讲吧。”这时候,大家看向几个人的目光又变了,还有人四下讨论:“他就是周六一?”“我在我们私下的聊天群里,刷到过好几次了,小案子破了不少。”“昨天早上,生死时速的破了个强奸案,就是集训中心的,听说就是这小子!”……周六一站起来发言的时候,会议室逐渐安静下来,他有在派出所独当一面的能力,也在集训中心让人耳目一新。任何一个团队,都尊重强者。周六一把如何购买社交账号,如果勾引起柴涛飞的兴趣,又是如何找了一个能确定距离的社交平台,然后通过在地图上画圆,最终确定了这个人的位置:“我们发现,柴涛飞没有固定的生活场所,没有消费记录,这样的人很难通过传统的方式来抓捕,只能通过引蛇出洞,让他自己暴露。”杨勇听完了,拍了一下桌子,脸上愤愤:“这些狡猾的犯罪分子,缩进了乌龟壳里,我们不管怎么找,都找不到他,正常人,谁会一连两个月,不下楼不换衣服,不联系人的?”这也是其他在这个案子里感觉到很憋屈的警察们的想法。周六一却是不急不躁,几乎没有情绪,继续道:“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呈现出高度的个性化的需求,所以我们在抓人的时候,也得朝着个性化的方向发展。”郭胜利带头鼓掌,赞许道:“说的没错,我儿子都经常在家里嚷嚷,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不同的案子,就要用不同的方式来解决。”但是,郭胜利的话锋一转:“今天开这个会,就是想让大家都认识一下,然后继续开展工作。柴涛飞虽然落网了,但是这人抵触心理重,审了一晚上,像是被狗啃过的骨头一样,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找到,他也没有手机,我们现在需要通过他,把其他的跑分的骑手,抓起来。”郭胜利说话的语气态度,越来越严肃,然后把案件资料分发给了周六一几个人,意思很明显,让他们再加一把劲,把剩下的人都给抓回来。散会的时候,郭胜利还把几小只叫过来:“既然连柴涛飞都能抓过来,那剩下的小鱼小虾,肯定就不是问题了,把案子办完了,你们再回集训中心,把行李取过来。”说完,郭胜利夹着一大卷文件,急匆匆的就走了,脑袋反射着朝阳的光,头上那几根倔强的毛都被吹乱了。几小只面面相觑。祝佳音看着资料,愁苦坏了:“我们抓柴涛飞,只是一时兴起,现在让我们抓这么多人,这怎么抓?”尚天鲲摇头:“我就知道,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白吃的早餐,当然,晚餐也不会有。”毛尖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刻道:“那意思是我们要是抓不到人的话,还得回集训中心?现在秦教官肯定已经和大家说了,我们因为成绩优异,所以升职加薪,从偏远山区直接到了省城……这要是回去的话,还不被人笑话死?”许仲平手上还有一堆事儿,也急匆匆的走了,还拍了拍周六一的肩膀:“年轻人,加油!”杨勇顶着硕大的黑眼圈,走路的速度不快,说话的口气特别丧:“骗子哪是那么好抓的,一个个狡猾的像狐狸一样,而且就算是抓到了又怎么样?老百姓的血汗钱,早就被他们给胡吃海喝了!”周六一没接茬:“我们的办公室在哪里?”杨勇继续道:“劝你们早做打算,别来这儿,在派出所好歹还能给老百姓处理点实事儿,在机关单位,还能想想怎么升迁。在这里,只有一百个报上来的诈骗案,只能破五个,然后新的案子又堆到了一起。不破案的时候,就是在网上删帖子,配合国安那边过滤敏感信息和关注敏感账号,这种工作,一点成就感都没有……”杨勇说了半天,尚天鲲三个人已经萌生退意:“你看他们的宿舍这么好,办公室和会议室的零食不少,说明连个休假都没有。”“这一万块钱不好挣。”祝佳音有些为难:“我给我妈打个电话,问问能不能留这儿。”……只有周六一,一边走路一边看资料,完全屏蔽掉了杨勇的话,然后又问了杨勇一遍:“我们的办公室在哪里?”杨勇愣神了一下,一般人都会和他附和几句,但是周六一完全不抱怨工作:“大办公室,后面靠窗户那个格子间,正好四个人的。”周六一带头,走路如风,目不斜视。三个人跟在他后面,像是其他单位调过来的工作组,瞬间看着就精神了不少。杨勇原本是弓着腰,塌着肩膀,现在也不由自主的站直了。这年轻人,就是不一样?反诈中心的办公室和其他单位的办公室不一样,其他单位都是一个人或者是两个人一小间,联系的时候需要打电话,还得楼上楼下跑。但是反诈中心的办公室,一整层全都是玻璃隔开,采光很好,现代感极强。直接往里面走,就是会议室,领导办公室,所有人都在一个大开间儿里面办公室,还有巨大的显示屏,分屏,以及几个看起来特别贵的电脑,一个案件组的,喊一声就能全部到位,其他单位还能支之间距离也不太远。这个新单位,和现在的互联网公司的办公模式差不多。祝佳音在录入指纹的时候,到处打量:“我们指挥中心地势比较低,墙皮都掉了,我们主人都舍不得花点钱修补修补,非要和我们说修了也没有用,明年一下雨,又起来了,别花那个冤枉钱。”尚天鲲道:“我们农村派出所,厕所都在外头呢。”毛尖也没有来过这种新成立的高精尖的单位:“我们县城的派出所的楼,年龄比我还大,六层楼以上才能装电梯,我们办公室在六楼,我每次都得爬上去。”几个人兴致勃勃的看着新办公桌,年轻人都不怎么恋旧,新的办公桌宽敞,办公椅也是新采购的电竞椅,键盘也是区分了青轴茶轴的,各自领一个喜欢的,饮水机就在不远处。几个人立刻忙活开了,之前想要走的想法,立刻抛在了脑后。许仲平交完了表格材料,专门打了一盆水,过来和四个人打扫卫生:“本来我们是雇保洁来打扫卫生的,但是咱们这种单位,涉密的级别还挺高的,不少案子,都是有人一直一遍一遍打电话问进度,我们人休息,机器不休息,要是把插头拔下来,可能半个月的数据建模就毁了,所以我们这边技术人员也要打扫卫生……”尚天鲲的眼睛亮了,吃惊道:“你们还雇佣得起保洁?你们的经费这么充足吗?”毛尖也道:“你们还有专门给保洁发的工资?我们县城里的公安局大院,都是我们自己扫的。”祝佳音也表示:“我们接警中心,不光得自己打扫卫生,办公室里的植物,还是我们自己从家里带来的,我桌上旁边的滴水观音,是我花了一百多块钱买的,坐公交拿到了单位,累死我了!”这样的话题,周六一也有话要说,笑道:“我们所,一向来是一个萝卜一个坑,退休了两个人,我们所长才和上面要了一个警犬,还是退役的警犬,多了个退役警犬,我们所长每天给批五十块钱的伙食费,但是要求按照警犬训练基地八十块钱的标准喂。”……许仲平笑道:“我们单位本来人手就不够,我们每年能为国家和群众,找回来几十个亿,到上百个亿的损失。这么大的办公室,天天打扫也不现实吧?我们得把时间用来做重要的事情。”几百个亿?尚天鲲瞠目结舌:“每年被诈骗的钱,就有这么多吗?这可是好几个上市公司的体量了,我可没见过这么多钱。”祝佳音和毛尖这种职工家庭出来的小孩,对这么多钱没概念。尚天鲲比划道:“按六万块钱一斤算,咱们装衣服的箱子,顶多装个两百来万,几十个亿,到上百个亿,那需要用火车皮来拉了!”毛尖和祝佳音才惊呼起来,那么多的钱!许仲平道:“别看这些钱多,但是大部分都是国有资产和老百姓的血汗钱,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把这些钱,全部找回来,归还给受害者。”几个年轻人叽叽喳喳的,立刻有了新的共同语言,对于抓人,兴致勃勃的,现在都把抓柴涛飞的同伙们当成了马上要刷的BOSS。……………………………………这个案子,虽然抓到了柴涛飞,但是不好办。线索证据很少。手机早就不见了,故意落在了大街上,被碾成了一堆破烂,想要收集证据都收不回来,早就不知道扔到了哪个垃圾箱里,现在应该变成了某个垃圾填埋池的固体填充物。柴涛飞的身份证户口本银行卡,全部都卖掉了,他在信息化社会里,算是被除名了,正常人的互联网生活轨迹,他全都没有。想要溯本归源,但是这个人,也在曾经的家乡销声匿迹了,没有现实中的朋友。突破点,很少,就像是拿着一个光滑的玻璃球,廉价又无用,但是就是这么一个人,坐在网吧的椅子里,指挥了一次又一次的线上线下取钱转账活动。柴涛飞被关在不远处的办案中心,低着头,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周六一过来看他的时候,隔着几道不锈钢的栏杆,他幽幽的看了一眼周六一:“你们警察都是骗子,没一个好人。”周六一笑了:“你说的没错,警察确实都是骗子,没一个好人,这个职业为了能继续干下去,不希望这个世界上的犯罪消失,要不然,我们不就失业了吗?”柴涛飞被堵得无话可说。周六一拿出来手机,念那些尴尬肉麻的对话:“我就是想找一个像你这样的单纯可爱的会过日子的女孩子。”“我的心现在已经飞到了你那里去了。”“我也没什么大目标,一个月挣个二十来万,给你十九万,你以后什么都不用做了,只负责美美美。”“我的公司实在是太忙了,让我没有时间享受人生。”……柴涛飞对着周六一怒目而视。而周六一继续道:“我等会儿就把这些话发给被抓的那些人,和他们好好讨论一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看你的网名叫天王,挺好听的,他们也全都把你当成是老大,以为你呼风唤雨,无所不能,老有钱了,是个成功人士。没想到,你也会给女生当舔狗,欠了那么多钱,吃个炒面,都舍不得加个鸡蛋,还能装自己是高富帅,你爸妈早就不要你了吧,嫌你在外面欠那么多钱,天天有人打催债电话丢人就当没这个儿子了。一个丐帮弟子,也能把自己包装成高富帅?可真是能耐。天王,不过只是别人洗钱链条上的一个臭水沟。那么多的钱,落你手里的,能有几个子儿?”周六一在说的时候,眼角上扬,白眼翻得,完全是看不起的样子。他的表情让人相信,他是真的会踩着别人的弱点,来回的摩擦。柴涛飞愤怒了,一下子过来,抓住了栏杆,嚎叫声响遍了整个反诈中心:“我求求你不要!我什么都说!”周六一淡淡道:“那你快点,要不然,我就去找你那些哥们儿聊人生了,他们对于把他们扔进了监狱的大哥的过往,可是感兴趣的很!”周六一拉了个椅子坐下来。谈正事的时候,周六一一身警服,看起来冷酷,森严,甚至眼睛里还有一点疯狂的感觉,因为年轻,所以可以不拘泥于法则,显得杀气腾腾,气势迫人。柴涛飞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吸了吸鼻子,难堪道:“我求求你不要那么做,我不想在现实生活中碰到他们……”然后,他提供了一个云账号,里面有所有的招募的兼职的骑手的身份证照片和电话号码,登记的非常清楚,人数之多,令人咋舌!至于其他,钱的来路和流向,柴涛飞一问三不知。这些,属于大佬的机密,他只负责每天联系大佬,大佬给发任务,然后给他一笔佣金,充网费和伙食费。他的工作,非常简单,就是混到大学生兼职的群里面,发布招聘兼职的信息,就会有人主动地找他。做成一个单子,给十块钱。基本上,一天可以做十几单,每一单蚂蚁搬家一样,一千块钱到一万块钱不等,一天下来转个十来万,然后就会有银行卡被限额,等第二天继续。有的人,为了能多挣一点钱,就会多办几个手机卡,银行卡,多买几个手机。几乎相当于流水线上的作业了。雷明在拿到了柴涛飞的口供以后,表情凝重:“只是动了动手,这些大学生,就全部都犯了帮信罪,帮信罪,指的是自然人或者单位明知他们利用网络实施犯罪,为其犯罪提供互联网接入、技术托管、网络存储、通讯传输等技术支持,或者提供网络推广、支付结算等帮助,情节严重的行为。这项罪名,在2015年11月1日,写入了我国的刑法。”周六一继续问:“为什么不去社会上招人,人才市场找不到工作的人那么多,他们完全可以坐在办公室里给你们打工。”柴涛飞道:“不敢雇社会上的人,社会上的人信用不好,他们敢直接把我们上游转过来的钱给卷跑了,连人都找不到。大学生,听话又便宜,几乎不会和我们讨价还价,还害怕我们去他们学校闹。而且学校的人多,时间松散又自由……”这?周六一还在审柴涛飞,试图从他的嘴里撬开更多的信息,柴涛飞表示:在两个月以前,他去办了一张银行卡以后,大佬就消失了。周六一冷笑道:“你的意思是,你对于你们老大而言,就只是一个用完的套子,现在毫无利用价值?”柴涛飞咬紧牙关,对于这样的侮辱性的词汇,很是不满,但是他的不满毫无作用,像是一个被扎漏了的皮球,垂着脑袋:“每一次,都是他找我,我们在游戏里认识的,打过几天排位以后,他私聊我让我给他帮忙,这一波钱洗完了以后,他就消失了,那个头像灰了很久,他给我充了有个二十来万吧,就是在手机游戏上买皮肤,在电脑游戏里给氪金……”众人一阵抽冷气的唏嘘声,两个月前,真正的幕后黑手就已经全身而退了!只留下一个空壳子,让他们费了那么大的劲儿。周六一冷笑道:“原来你不是他的套子,只是一个皮肤,还是一个用完了就能扔的垃圾。”回应他的,是柴涛飞久久的沉默。……………………………………周六一录完了以后出来,脸色铁青:“这是把大学生,当成了肉鸡。”雷明还在捋刚才的审问内容:“什么叫做肉鸡?”周六一愣了一下,一直以来,他都认为雷明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雷明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周六一现在明白了,其实,他在这么多年的学习生活中,有些方面已经比雷明强了。术业有专攻。“肉鸡,指的是傀儡机,是指被黑客远程控制的机器,黑客可以随意操纵它们,做任何事情。”雷明道:“好好的人不做,成为非法洗钱的工具。”雷明有些好奇:“你怎么能审下来?”周六一笑道:“一个现实社会的失败者,拼命地在网上找存在感,如果把他在网上给自己的人设打碎,他肯定会配合。”雷明走在前面:“你很擅长打心理战,但是也要注意一点,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因为抓过来七八个,尚天鲲几个人也帮忙审了一下,录口供,面对这些年轻稚嫩的脸庞,许仲平问道:“你知道这么做不合法吗?”低着头,带着黑框眼镜的大学生低着头,声音也很低:“知道。”许仲平道:“你怎么知道?”大学生道:“如果是正规收入,直接入账就可以了,何必再多这么一道?”许仲平道:“那你为什么还参与进来?外面那么多招聘的饭店奶茶店,你为什么不去?”大学生已经在呜咽了:“来钱快,比其他工作给的多,时间自由。”尚天鲲气的一拍桌子:“你犯了法,你知道吗?”大学生把手埋在铐子里:“我知道,但是我以为干这种事情的人很多,不会只把我一个人抓到……”许仲平厉声道:“我们在打击非法洗钱,帮信罪,不管藏多深,警察都会把你们这些人绳之以法,不要存在侥幸心理。”…………………………………………审了一圈人,口供都差不多,尚天鲲直接骂街了:“靠,一天给一百块钱,就能雇一个大学生干这事儿?天真、幼稚、法盲!”毛尖口干舌燥,一口喝了一瓶可乐:“说得好听,每天二十分钟,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其实那帮子搞电诈的,就不是只固定时间行动,要全天二十四小时待命,这些人课都不上了,天天盯着手机里的群发消息,还担心工作机会被其他人抢走。”尚天鲲靠着椅背,愤愤道:“这韭菜割的,隔壁的小孩儿肯定都馋哭了!”很难想象,就是这么一个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操作,居然可以组织起来一个如此庞大的跑分团伙。这完全是灯下黑。谁能想到,那么多的通过了九年义务教育,社会家庭和学校三方花了那么多的时间精力金钱,最后居然把这些年轻人,送进了看守所。梁培禾脸上的皱纹又多了不少,脸色铁青,愤怒道:“查,继续查!”………………………………办公室里没有出差的人,都聚拢过来,开始分析海量的信息,人手不够,大家还打电话把在休假的人也给叫回来。祝佳音在登陆以后,一下子几十个人全都冒了出来,欣喜道:“我的天哪,这么多人,不少都是大学城的大学生,他们怎么会参与这样的犯罪过程……”尚天鲲道:“这还不简单吗?现在工作那么不好找,兼职带家教要坐公交车在车上摇晃几个小时,还遇见的都是熊孩子,站在奶茶店里累得要死,去当服务员不体面,网上发布一些兼职信息,大部分都是骗子。就这个转账取钱的,来钱快,不都一窝蜂来了吗?”毛尖有些多愁善感的叹气:“为了奢侈品堕落,是我们的耻辱。”周六一却不以为然,快速的爬虫挖掘其他的信息,全部保存到一个新领过来的硬盘里:“我在派出所的时候,师父们告诉我,不要同情这些罪犯,因为原本他们可以选择一条康庄大道,但是因为嫌苦嫌累,所以走捷径,抱有侥幸心理不劳而获,当然会付出代价。”雷明把自己的电脑和装文件的箱子搬到了周六一的办公桌旁边,许仲平也搬了过来,还把电话也搬了过来,开始协助工作。首先,联系银行方面,已经经侦的同事,先把这些涉案的卡全部冻结,然后开始联系这些每天靠转账和取钱来抽成的人。这些跑分的人,就好找多了,只需要给学校打个电话,让他们自己来。有些不敏感的人,认为遇到了电信诈骗:“现在冒充公检法诈骗的人可太多了,想和我要钱,门儿都没有。”但是在几个回合下来,周六一他们不要钱,就是把他们转账取现的金额告诉他们,这些自诩网络兼职,轻松赚快钱的无知的大学生,立刻败下阵来:“反诈中心地址在三江市天水路459号。”有些在电话里就开始哭:“我一共只赚了两千块钱,怎么就构成诈骗了?”有的怀怀疑疑,到了反诈中心门口,还不敢进来。其中有几个,居然想跑,现在全国联网,在高铁站和飞机场,直接就被扣下来,高铁站派出所的民警这会儿不太忙,还直接开着车给送了回来。准备坐飞机跑的那个,机场派出所的民警直接把他的行李给安检了,翻出来七八个手机,十几张银行卡,一并拍照存档给送了回来。当然,这货是戴着铐子进来的,被送过来的时候,嚎啕大哭:“我一共挣了五万块钱,三万块钱买手机了,请同学吃饭,借用同学们的卡,给他们提成,又花了三万多,我自己一分钱都没有花,还和我妈借了一万……”但是,换来的,是机场派出所年轻民警的一顿呵斥:“咋,你还觉得我们断了你的财路了,你还想把给人洗黑钱这事儿给干成个产业链?”“醒醒吧你!”“我现在觉得,大学生的法制教育,必须得安排起来,这咋是个法盲!”……祝佳音看着这么多的斯斯文文,年龄不大,甚至有些单纯的大学生,特别生气,骂柴涛飞:“你知不知道,你利用他们的单纯,毁了多少大学生,他们辛辛苦苦读了那么多年书,就因为这一下子,背上了案底,以后在社会上活的很艰难。”柴涛飞道:“就是因为他们单纯好骗,才找他们的。”这可把祝佳音给气坏了:“真是没脸没皮。”随着这一票子人落网,柴涛飞最关心的问题是:“警察同志,要是被判下来,我会不会和他们关在一起?我不想和他们关在一起,我怕他们瞧不起我。”周六一合上了笔记本,冷冷道:“肯定会把你和他们分开关,绝对不会关在一起,让你们串供?还是让你们交流洗钱?”…………………………………………反诈中心,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因为柴涛飞提供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几个乒乓球台桌子拼在了一起,上面摆放的密密麻麻的手机、银行卡、U盾、批量接收短信的猫池……这么多的东西摆在一起,负责拍摄存照片的同事,还得站远点,才能拍摄进去全貌。随着案件的不断深入,整个跑分团伙的落网,银行卡的数量逐渐增多。经侦上的同志也过来支援,开始进行录入。三千。五千。一万。十万。……越来越多的还没有来得及转走的钱,也立刻被冻结下来。办公室里,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年轻警察的欢呼声,他们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这么轻快的得到过这样的压倒性的胜利了。